抗日名將佟麟閣 榮辱系于一人者輕 而系于國家民族者重

陸楊

2015年7月6日，為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佟麟閣雕塑落成儀式在西城區(qū)佟麟閣路上舉行。一只被炸壞的懷表，懷表中的日期和時間永遠停留在了1937年7月28日這一佟麟閣將軍壯烈殉國的時刻。懷表兩端雕刻兩尊銅質(zhì)麒麟，借“銅”、“麟”二字來表達對佟麟閣將軍的懷念之情。整個雕塑高1.937米，鏈子為77個銅環(huán)組成，寓意為：1937年7月7日，牢記歷史，勿忘國恥?！捌咂呤伦儭笔侵袊嗣窨谷瞻仔l(wèi)戰(zhàn)爭的起點，也是東方及太平洋地區(qū)反法斯戰(zhàn)斗的起點。在宛平城附近，我國軍民寫下了可歌可泣的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詩章。如今的宛平城廣場豎立了一座“醒獅”雕像，標志著覺醒的中國人民，不可阻擋的力量。

在北京，正式以現(xiàn)代人物姓名命名的街道，只有三處，而佟麟閣路就是其中的一條。佟麟閣路位于今天西城區(qū)的中北部，原名南河沿大街，1945年為紀念抗日將領(lǐng)佟麟閣改為現(xiàn)名。而許多人并不知道，在北京有兩處佟麟閣曾居住過的故居——處是在東四十條40號；另一處則是在香山的蘭澗溝，這是佟麟閣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佟將軍長眠之地。

革命將領(lǐng)平民本色

1892年IO月29日，佟麟閣出生于河北省高陽縣邊家塢村一個農(nóng)民家庭。據(jù)原二十九軍將領(lǐng)張壽齡回憶，佟麟閣本名“凌閣”，因其在“七七事變”中殉國，國民政府于1937年7月31日發(fā)布褒獎令追授他為陸軍上將時，誤寫作“麟閣”，經(jīng)媒體廣泛報道，才為世人沿用下來。

佟麟閣7歲起隨學(xué)問深厚的舅父胡先生讀書，能寫雄勁的顏體書法。1912年20歲時因仰慕馮玉祥而投筆從戎，在河北省景縣參加馮玉祥部隊，曾在北平南苑和北苑駐扎訓(xùn)練。因馮玉祥—貫看重文武全才，文化水平頗高又作戰(zhàn)英勇的佟麟閣，在1933年長城抗戰(zhàn)后即已升至抗日同盟軍第一軍軍長。后因國民黨妥協(xié)投降勢力的破壞，馮玉祥被迫于1933年8月5日解散抗日同盟軍，報國無門的佟麟閣遂辭去官職，攜家人到香山隱居。

佟麟閣隱居的地方，是他在香山東麓蘭澗溝購置的占地百余畝的一處鄉(xiāng)居，即如今的香山買賣街東口以南的北正黃旗路18號院。已做到高級將領(lǐng)的佟麟閣仍不失平民本色，他在蘭澗溝耕田種菜，讀書寫字。佟麟閣夫婦住在香山，孩子們當時在上學(xué)，隨爺爺奶奶住城里。但每當孩子們放假，便會去香山和父母一起住。雖然那里用水不便，要用驢去馱，那段日子卻是孩子們非?？鞓返臅r光。

佟麟閣女兒佟亦非回憶，佟麟閣是個十分儒雅和藹的人，喜歡騎馬、打獵、照相。因為佟麟閣長年征戰(zhàn)在外，鮮有時間在家，但如果一家人能夠團聚，佟麟閣必定帶著兄妹幾人去爬山、騎馬，還給他們講岳飛、文天祥的故事。佟麟閣隱居在香山時，佟亦非和其他兄弟姐妹則跟祖父母住在北平東四十條40號的家中。佟麟閣的小兒子佟兵曾回憶說，東四十條的房子很大，兩三個四合院，好幾十間房子，還有一個大花園。后來佟麟閣當了二十九軍副軍長，駐守在南苑，一家人更是難得團聚在一起。佟麟閣只有每個星期六晚上才能回一次家，這時一群孩子都會等著他，他一進門，孩子們便擁上去幫他拎皮包，拿帽子，圍著他轉(zhuǎn)。

佟麟閣是個孝子，每次回來第一件事都是跟父母請安o佟麟閣的夫妻感情也很好，結(jié)婚20周年的時候，佟麟閣還給夫人打了一副金鐲子，上面刻著：“瑞卿夫人，隨我廿年。戎馬顛簸，歷盡艱危。含辛茹苦風(fēng)雨同舟。尊老育幼，克勤克儉。鐫此數(shù)語，以志不忘。凌閣。”

一次，小兒子佟兵正在香山的家踢毽子，趙登禹一行來訪，但其實佟兵當時并不知道，趙登禹此行是為了請父親出山抗日的。佟麟閣被任命為二十九軍副軍長兼軍事訓(xùn)練團團長，兼大學(xué)生軍訓(xùn)班主任，駐南苑二十九軍軍部，主持全軍事務(wù)。這一復(fù)出，佟麟閣再也沒有活著回到寧靜的香山。

以死報國踐誓言

“戰(zhàn)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榮辱系于一人者輕，而系于國家民族者重。國家多難，軍人應(yīng)當馬革裹尸'以死報國”。這是佟麟閣在一次軍事會議上的慷慨誓言。他是這樣說的，更是這樣做的。在那場挽救民族命運的戰(zhàn)爭中，他用壯烈的犧牲踐行了自己的誓言，成為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捐軀疆場的第一位高級將領(lǐng)。

1937年7月7日，日本發(fā)動盧溝橋事變，全民族抗戰(zhàn)爆發(fā)。佟麟閣向全體官兵發(fā)出命令：“凡有日軍進犯處，都要堅決抵抗，誓與盧溝橋共存亡，不得后退一步！”從那時開始，他就再沒有回過家。戰(zhàn)至7月27日，宋哲元軍長令佟麟閣率軍部撤回城里，由前來增援的一三二師趙登禹師長任南苑戰(zhàn)場指揮官。但佟麟閣在組織軍部回城后，卻留下來與趙登禹共同死守南苑。

佟麟閣手下有一位自l6歲就跟隨他的副官，叫王守賢，戰(zhàn)事吃緊時，王守賢覺得自己隨時可能犧牲。有一天他把自己的存折交給佟麟閣，委托佟麟閣在回城探親時代其交給父母。不料佟麟閣接過存折后，沉思片刻又退給他說：“你隨軍部撤回城內(nèi)，還是你自己拿著吧！”他反倒摘下自己的金十字架交給王守賢，讓他帶回城內(nèi)。佟麟閣的夫人彭靜智接到這包東西，打開一看竟是篤信基督教的丈夫最為珍視的金十字架，頓時淚流滿面。她知道，丈夫是抱定殉國的決心了。

《北平時報》登載過一篇文章說：“佟副軍長善治軍。二十九軍紀律嚴明，勇于作戰(zhàn)。而于老百姓則秋毫不犯，佟將軍訓(xùn)練之力也。當七七后，軍士于烈日下守城，每一隊前，置水一桶，用開水以止渴。商民感激欲泣，競獻西瓜，堅卻不受。對老百姓恭而有禮，殺敵則勇猛無倫，堪稱模范軍人?！?/p>

因為冀察政務(wù)委員會一個叫潘毓桂的做了漢奸，他非常了解二十九軍，于是日軍知道南苑的實力弱，就選了這里作突破口。7月28日早上4點，日軍步兵在飛機和炮兵的掩護下，突然從東、南、西三面向南苑發(fā)起空中和地面進攻。集結(jié)于豐臺的日軍駐屯旅團主力同時向南苑進攻，切斷南苑守軍北平方向退路。

戰(zhàn)爭開始沒多久，佟麟閣的腿就受傷了，他的4個衛(wèi)兵只剩下高弘錫一人。他們要佟麟閣先撤回北平，但佟麟閣堅決不走。他曾和戰(zhàn)士們說過：“麟閣若不身先士卒行，君等可執(zhí)往天安門前，挖我兩眼，割我兩耳?！焙蠓蠲虼蠹t門轉(zhuǎn)移，途中路過今豐臺時村時再遭日軍包圍。佟麟閣只得率部再向北，進入時村，在這里遭到了日本人的伏擊，最后被日軍飛機扔的炸彈炸傷頭部，壯烈殉國，時年45歲。

僥幸活下來的衛(wèi)兵高弘錫背著佟麟閣的遺體在村里跑，實在跑不動了，看到一塊種白薯的地搭著窩棚，就把佟麟閣的遺體放在那兒，他在旁邊守著。為安全起見，高弘錫把佟麟閣身上值錢的東西——德國照相機、金鏈子、懷表，藏在自己懷里，跑到北平城里報信，說佟軍長犧牲了，無論如何得把遺體找回來。他們派了一個日文翻譯，帶著紅十字會的汽車，還有十幾個警卒，出城到時村找到佟麟閣的遺體，拉了回來。

當時日軍快進城了，佟麟閣夫人很著急，怕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把遺體毀了。7月29日晚，佟麟閣一家人趁著夜色，扶著佟麟閣的靈柩離開了東四十條40號。佟麟閣的母親信佛，經(jīng)常去北新橋附近的柏林寺燒香，寺里的老方丈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把佟麟閣的遺體藏在寺院里，在一個大殿的跨院挖了個池子，把棺材放在里面，上面立個碑，不敢寫真名，用了佟麟閣母親的姓，寫著“胡某某”。老方丈—直保守著這個秘密，直到八年抗戰(zhàn)勝利。

馮玉祥將軍聞訊后，懷悲寫下《吊佟趙》一詩，悼念佟麟閣和一同犧牲的趙登禹將軍。1946年7月28日，佟麟閣為國捐軀9周年忌日，北平城舉行了隆重的國葬，將佟麟閣將軍的靈柩從柏林寺移葬于北平香山的蘭澗溝的坡地上。1979年，中共北京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發(fā)出通知，定佟麟閣為抗日陣亡的革命烈士。北京市人民政府為佟麟閣修墓立碑，一米多高的漢白玉碑上鐫刻著“抗日烈士佟麟閣將軍之墓”十一個黑色大字。

物換星移兒度秋

日軍入侵北平后，占領(lǐng)了佟麟閣在東四十條的故居做司令部?？箲?zhàn)結(jié)束后，這處宅子一度被退還給了佟家，但彼時佟家已經(jīng)沒落，就把宅子賣了。文革時期，房子被充公，現(xiàn)在成了他人的私產(chǎn)。

香山的故居，佟家人沒有能力修復(fù)便任其破敗。經(jīng)過多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如今只有三間北房被保留下來。門前尚有當年佟麟閣在此居住時親手所種的柏樹。與佟家關(guān)系不錯的訾貴江，他的父親也是抗戰(zhàn)老兵，維修并保護了佟麟閣的故居及墓地，在那里修建了佟麟閣將軍紀念館，對社會免費開放。

如今已經(jīng)很少有人知道佟麟閣的事跡，只有融入了人們生活的地名成了不容易被消磨的印記，還記憶著它原本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