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孫君飛

假如我是一條魚，我不會告別水，不會奢望去當一只飛鳥。我會從舊一年的水里游到新一年的水里，說不定我還會游回來，總之先朝前游游看吧！

在這一年里，我通過網(wǎng)購，給自己或快遞或慢郵了一座小小的圖書館。在閱讀的喜悅和感動里，沒有告別，只有成長。因為家里有書，我一次一次地渴望回來，沒有把生活過成一次次告別。但是我同時也在告別，告別過去的悲觀和狹隘，告別伴隨孤獨而產(chǎn)生的苦惱，告別日復一日的快節(jié)奏生活……書籍像火焰一樣，一邊給予我溫暖，一邊淬煉出小小生命里硌疼理想的雜質(zhì)。

如果一定要談告別，其實天天都是告別，但我們應(yīng)該在告別的背后看見新長出的枝葉。人生里更多的是無言的告別，該走的走了，應(yīng)來的要讓它們來。

我曾經(jīng)用一頓美食告別舊的一年，年終的時候去看一場電影，甚至刻意地選擇一個日子告別蒼老的愛……何必呢？靜靜地坐著，時間也會帶走我。如果懷著一顆不存希望和激情的心，新日子也會馬上過舊。讓時間自然地流淌過去最舒服。“工作吧”、“相愛吧”……這些聲音會壓過告別的嘆息和傷感。

桃樹告別了冬天，在春天里又開出桃花。這種重復也是必要的，否則桃樹會忘了自己是誰。我在水里游來游去，甩甩尾巴也是告別。水是那么浩瀚，活著，感受著，本身即是美好。遇到渾水也不怕，告別永遠有清水的癡心妄想。

至于一些足夠?qū)氋F、足夠幸福、足夠美的東西，就不要告別了吧。

有時候我很倔強，緊緊地抱著懷里的東西不撒手。別人說：“丟了吧，丟了吧，它們不值錢！”我偏不，我抱著一棵樹的時候也長成了樹——那是樹啊，不是木頭。有人說：“從前，那么慢，那么美?！笔茄剑瑥那坝泻脰|西，有壞東西，未來也是一樣，干嗎一提到告別就要鬧得雞飛蛋打呢？我會抱著一枚雞蛋不告別，溫暖它二十一天，等它慢慢變舊，也慢慢新生出一只活生生的雛雞。這里面不也有告別嗎？告別雞蛋，迎來雛雞，這是最美好、最聰明的告別了。

我會給你一封手寫的信，我會陪伴你去看一次日落，我會在你跟媽媽擁抱的時候流眼淚……

再見，再見，一定還會相見！

好好活下去，歡歡喜喜地相聚、離開、再回來，或者在歲月的深處一去不回頭，不必告別，哪里都有分合和生活。水不能跟水告別，可以跟岸告別，生命不得不成為一條朝前流動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