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季，鄭和屬水

張曉軍

一

整整一晚上，你都安坐于史冊

任由海峽擁擠，懷念變得陌生

更多深邃的月光，由秋天埋下

只有等你，拆開滿天星象

和一封潮濕的家書

天涯有一萬公里，在婆羅以西

亞丁灣游著烏賊，摩加迪沙的魚

味道艱苦。世界漫長，沙灘潔白

六百個年輪外，有人用藍色

來祭奠過祖先

二

故鄉(xiāng)的水不改初衷

他們耕田疇，讀詩書

用麥穗溫暖信仰，推算節(jié)令

冶煉風水，鑄造金馬和碧雞

然后一次次告訴你，如果喜歡

就逐水前行，去為陌生的島嶼

起好聽的名字

是啊，你命中有七滴水

一滴，足夠淹死一道圣旨

所以沐浴齋戒，拜謁媽祖

用魚骨穿孔，成春天的針，喚命中的水

來解開鄉(xiāng)愁。柔軟的歲月里，屬水的人

將穿針引線，解愛恨于無形

三

航海季，鄭和屬水

他展開懷抱，以孤獨丈量經緯

等陽光遷徙，水手們剪下帆布

把每一天都裹成尸體，如候鳥

在海水苦咸中，遇見一群歌聲

多水而缺土的歌聲，在印度洋上

縫補出，另一件針針細密的衣衫

新大陸躺著，哥倫布聽不見寂寞

聽不見許多，繞過好望角的詩句

無與倫比的詩句，才讀完一行

人類就波瀾壯闊起來

四

航海季，信風由西到東

而流年似水，冰冷了島嶼，許多愿望

都死在水上，包括麥哲倫。越過赤道

加勒比的女人，用繩子和木桶打撈時間

她們漂洗愛情，等容顏不老

海盜睡著了，自由幸存下來

瓷器和絲綢鋪開的航線特別明亮

達伽馬吹滅油燈，謹慎翻譯出漢字

幾個舵手推心置腹，伸手觸摸東方

為了抵達傳說，他們烹煮黑夜

推敲黎明，哪怕故土蒼老

鬢發(fā)，從此蒼白

五

航海的季節(jié)，暖流自南向北

向著萬頃晴沙，我們雙手捧起清水

從南京到晉寧，這些水，無比親切

這些水從來沒有被浪費，它們遠離廟堂

接近田野，灌溉出良知，并且世代相傳

以這種名義去深深呼吸

讓夢境中的魚，不斷抵達云層內部

陪伴子孫，默數(shù)雨滴

化作泥濘，構筑歷史

六

擁抱過地球的人，不一定身懷絕技

他們激蕩出槳聲，但是疼痛過肝腸

他們要回到魚腹中

去認領燃燒的白骨

七

現(xiàn)在，大地攢夠了白骨

在馬可·波羅走過的干旱與繁華兩邊

經卷殘存，駝隊走遠。磷火之上

我們更愿意，從水中閱讀你的歸途

等沙漏停下來，滴下那些熟悉的水

或者陌生的水，比如滇池和海洋

最早的一滴，是否一定最親

當故土升起船帆，月山上

有人頭枕著母親

（本詩獲首屆大家·晉寧大航海詩歌藝術匯原創(chuàng)詩歌作品征文比賽金帆獎）

責任編輯：王恒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