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占彪
(作者為上海社科院文學所副研究員)
這里要討論兩個幾乎人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當日本戰(zhàn)敗,國運淹蹇之時,中國是怎樣對待日本的?與之對照,當中國動蕩分裂,艱難掙扎之際,日本又是如何對待中國的。顯然,這里的重點不在于提供“答案”,而在“重溫”歷史。
1945年8月15日,在日皇裕仁發(fā)表投降詔書的第二天,蔣介石對全國軍民及世界人士發(fā)表廣播演說,他說:“我中國同胞們須知‘不念舊惡’及‘與人為善’為我民族傳統(tǒng)至高至貴的德性。我們一貫聲言,只認日本黷武的軍閥為敵,不以日本的人民為敵。今天敵軍已被我們盟邦共同打倒了,我們當然要嚴密責成他忠實執(zhí)行所有的投降條款,但是我們并不要企圖報復,更不可對敵國無辜人民加以污辱,我們只有對他們?yōu)樗募{粹軍閥所愚弄所驅(qū)迫而表示憐憫,使他們能自拔于錯誤與罪惡。要知道,如果以暴行答復敵人從前的暴行,以奴辱來答復他們從前錯誤的優(yōu)越感,則冤冤相報,永無終止,絕不是我們?nèi)柿x之師的目的。這是我們每一個軍民同胞今天所應(yīng)該特別注意的。”此演講為中國對日采取“以德報怨”政策的源頭。
中國的寬大政策,部分日本人自慚形穢。1947年,朝日新聞東亞部長宮崎世龍說:“戰(zhàn)敗了不算敗,戰(zhàn)敗后中國對日本如此寬大,日本人才知道是真正失敗了?!比毡救碎_始明白他們的失敗不只是軍事上失敗,而且是精神上的失敗。
按照情理,幾十年來,日本侵略者的殘暴劣行,令人發(fā)指,罄竹難書,凡有血性和記性的人,誰不欲食肉寢皮,報仇雪恨?日本降伏,論理說來,本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血洗血”的大好時機,可是中國人卻采取了令敵人也感到意外的態(tài)度和政策。這很難理解嗎?并不。
中日兩國雖同處東亞,但兩國民族性格卻在某些方面迥然相異,中國人往往是“吃軟不吃硬”,日本人往往是“吃硬不吃軟”,中國人是“弱者”本位,日本人是“強者”本位?;蛘哒f,“對待弱者采取什么樣的態(tài)度”,是觀察中日兩國國民性——或者說是觀察人性——的一個好辦法。
面對弱者,是濟危扶困,還是恃強凌弱,是中日兩國民族性的一個重要差別所在,中國人往往認為弱者當幫當扶,日本人往往認為弱者當虐當亡。今者,日本已經(jīng)處于弱者地位,人家已經(jīng)國破家亡,俯首投降,特別是人家滿面笑容,言聽計從,你還能下得了手嗎?1945年陳凡在《大公報》發(fā)表《日本人,日本人看日本》中寫到:“日本人在各方面都表現(xiàn)得比一個旅店、茶房還恭順十倍,這對于中國人是一種最古老而又最廉價的武器。他們見了我們,總是張著嘴唇,總是陰沉沉地笑著,毫無表情地笑著。記者覺得日本人是有意用他們的恭順,想把我們的人心征服,我們的警惕實在丟得太快了。在黃埔,有一個‘第二船舶輸送司令部南支部長’白木久雄大佐和一個海軍陸戰(zhàn)隊的大佐司令官。這兩個在投降前可以擅作威福的日本軍人,接待我們簡直聽話到像我的小弟弟。使我覺得他們比他們面目猙獰的時候還可怕?!?/p>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陰沉沉地笑著,毫無表情地笑著”。只是讓人難以想象并接受的是,他昨日還面目猙獰,今天就滿臉堆笑;昨日還作“大爺”,今天忽裝“孫子”;昨天是惡狼,今天變乖羊;昨天用槍屠殺你,今天用笑征服你。日人的“變臉”和川劇的“變臉”有一比,難怪讓記者心生疑竇,倍加警惕。其實,“惡魔的笑”原系日人一種固有的本性和習慣而已。1945年,黎秀石在《大公報》發(fā)表《日本人在想些什么》中說:“日本人當他們發(fā)覺自己處于狼狽地位時總是用笑的方法解嘲。這種民族性實在令人厭惡。假使我是一個受過教育的日本人,我真得說句道歉的話來代替奸笑。可是,不管怎么說,在這種情形下,你還會想‘把他們殺個連和服都穿不上’?”
面對罪惡弱者,對中國人來說,不施報復,非不愿也,實不能也;不能之因,在于“不忍”,心宅仁厚之稟性使然。羅素當年來到中國后稱,“中國人最值得稱道的事情是,他們總能得到外國人的好感。歐洲人都喜歡中國,無論是到中國旅游,還是僑居多年。雖然英日訂有聯(lián)盟,但就我所知,在遠東的英國人沒有誰會像喜歡中國人一樣喜歡日本人”。
小林淺三郎呈遞降書
蔣介石于1945年8月15日向全世界廣播
朋友,別忘了,我們可是正義的勝利者,而日本是可恥的失敗者。然而,作為勝利者,我們的神情卻并不趾高氣揚,盛氣凌人,中國人的神情“溫而厲”,既是莊重的、嚴肅的,又是溫和的、寬厚的。
我們看看受降儀式上中國代表的表情。1945年9月2日,徐永昌代表中國在東京灣的密蘇里艦上簽字。簽完字后,“當徐將軍離開桌子時,站在我旁邊的一個海員說:‘他是個大好人,他打仗打了多久了?’徐將軍的確令人不覺是驕傲的征服者”。這是受降儀式上徐永昌將軍給外人的印象。
9月9日,在南京舉行的日本向中國投降的受降典禮上,中國的受降主官何應(yīng)欽“態(tài)度從容安詳”。特別是按規(guī)定何應(yīng)欽是不必回禮的,但何還是對敵人回禮,這讓降將岡村寧次大為感動。后來何岡二人見面時,岡村為何應(yīng)欽不同于“西洋的道德觀念”的“寬容敦厚”大受感動,對何的“人品風度”極為“佩服”。他說:“使我不能忘懷的,也是您的寬容敦厚,本來預(yù)先排定我們進場的時候應(yīng)向全體敬禮,何先生等不必還禮??墒?,最后我在投降文件上蓋章而由小林參謀總長呈獻您的時候,您卻站起來給他回禮。”對中國人來說,人向我敬禮,我視若無人,多少有些別扭,雖然他是敵人。
8月21日,今井武夫受命前來芷江乞降,負責接待的蕭毅肅參謀長的神情則是“莊嚴而和藹”。招待日本降使的宿舍也是樸素而整潔,“連日方投降專使人員都覺得中國方面寬大優(yōu)遇”。中國人不光生活上如此照顧,而且中國人竟然還準備用圓桌會議,而不是更具壓迫性的方桌會議來接待日本降使。雖然在美國人的干涉下,以方桌會議的形式接見了日本降使,但中國人態(tài)度如何呢?
還是讓今井武夫自己說吧:“我們在戰(zhàn)敗后,立即出使到敵軍陣營中去,盡管我們作好了精神準備,認為蒙受戰(zhàn)敗的屈辱是理所當然的,在某種場合,會有生命危險也是迫不得已的。誰知敵國軍人卻出乎意料地對我們滿懷友鄰之愛,此時此地更加深了我們的感激之情?!焙髞恚窬谂c中國各位參謀洽商受降的會談時同樣感到,“各參謀無不表示對日方深切的諒解,始終以武士道的態(tài)度相待,與其說是對待敵國敗將,不如說好像是對待朋友一樣”。中國對敵國降使的寬厚顯然出乎敵人意料之外,因為他們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已經(jīng)作好接受威嚴、冷遇和受辱的心理準備。注意,徐永昌、何應(yīng)欽、蕭毅肅這些人都是投身行伍,出入沙場經(jīng)年的赳赳武夫,但卻一律的莊嚴而溫和。
可是換作日本人,對敗軍之將采取什么樣的態(tài)度和做法呢?我們不做猜測,還是讓今井自己說:“在大東亞戰(zhàn)爭初期,我任聯(lián)隊長出征。傳聞日軍對待新加坡的英軍和菲律賓的美軍降將,強迫他們只準說‘是’或‘不是’,有時拒絕他們投降等情況。同時知道日俄戰(zhàn)爭中乃木將軍對待俄國將軍斯特塞爾和日清戰(zhàn)爭中伊東提督對待清將丁汝昌,都是名副其實的軍人作風,而如今出現(xiàn)的情況卻有所不同了。我深深感激中國軍人對我們戰(zhàn)敗軍使節(jié)那種令人懷念的態(tài)度,同時,并認識到這里面隱隱蘊藏著日本戰(zhàn)敗的愿因。”
對。仁、暴之別正是中日之區(qū)別,亦是中國之勝,日本之敗的根本。
對“敗軍之將”,我們寬厚仁慈,我們又是如何對“敗軍之兵”呢?
岡村寧次后來對何應(yīng)欽說:“還有一件事應(yīng)該向您深深感謝。就是我們打了‘敗仗’,卻沒有一個人變成‘俘虜’,這是您的鼎助所賜。照國際慣例,戰(zhàn)敗軍隊應(yīng)被繳械,分別拘集軍官與士兵,并分開受戰(zhàn)俘待遇,一般情形都是如此,……但是我們卻不同。我們所受的稱呼,不是俘虜而是‘徒手官兵’,這就是說,沒有武裝的軍人?!碑斃U械的日軍在其他國家成為俘虜時,在中國卻被稱作“徒手官兵”,顯然,這稱謂何嘗不是照顧日軍的顏面?我們真可謂是時時站在戰(zhàn)敗國立場,處處為戰(zhàn)敗國著想。
至于收容、管理日軍、日僑的“集中營”是怎樣的情形呢?一談起集中營,我們就想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納粹集中營和日本集中營,可是這次關(guān)押繳械日人的集中營是中國式的集中營。陳凡說:“在那里,我們對于日本人的寬大有時恐怕會令人感到驚異!”
自然,并不是每個國家對日本戰(zhàn)俘都如中國這般客氣“體貼”。1953年11月30日,日本派駐聯(lián)合國旁聽大使?jié)商铮蚵?lián)合國遣俘委員會提出報告稱:“日籍俘虜于第二次大戰(zhàn)中,在蘇俄境內(nèi)業(yè)已死亡及行蹤不明者達248,000余名?,F(xiàn)尚生存,而確知其姓名者,計為56,000余名。據(jù)俄塔斯社最近宣布:日籍殘留戰(zhàn)犯共為2500 名,與日本調(diào)查所知的人數(shù),相差太遠,請再予詳查。”試問,世上可找得到一個國家像中國那樣對待戰(zhàn)敗國之軍民的?
對待失勢的日俘日僑,我們不念舊惡,客氣對待,當遣返日本軍民時,中國又如何對待他們的呢?
中國在遣返羈留在中國的125 萬日軍和85 萬日僑時,“無論軍人或僑民,都準許除了被蓋外,各帶行李30 公斤,及僑民1000日元,軍人500日元的現(xiàn)款。這和從其他國家遣返的人相比較,可以說,實在是寬大的處置”。雖然,“在僑民中也有許多人久居中國,已經(jīng)建立了經(jīng)濟基礎(chǔ),這時只能帶這一點東西返國,自然是一件悲慘的事”,但岡村說大家該“夠知足”了,“這些人一旦返抵日本,看到從其他各地區(qū)被遣返的人抵達日本港口時的樣子,也許會知道中國采取的處置,是如何的寬大?!鄙踔劣?,從中國遣返的日人因行李太多,而受到駐日盟軍的責難。勝利時他們大肆掠奪,失敗后我們送他們生活,因為當他們回到日本,等待他們的多是一片焦土!朋友,這是我們對曾蹂藺侮辱我們幾十年,破壞糟蹋了大半個中國的仇敵的態(tài)度。
8年抗戰(zhàn),日本侵華罪惡深重,對中國造成難以計算的生命財物損失。對犯下此等罪孽,日本可謂百死莫贖,然而,中國卻寬宏地免去日本戰(zhàn)爭賠償,分文不取。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關(guān)于日本賠款,夏功權(quán)講了這樣一個故事。當初,菲律賓總統(tǒng)特使Vinceti Villamin 拜見蔣介石時說,菲律賓要求日本賠款80 億美元,蔣起初以為是8 億,得知確是80 億后,蔣詫異地說:“你們要賠償80 億美元,其他東南亞國家也要賠償,如果中國也要賠償?shù)脑?,日本還賠得起嗎?”總統(tǒng)特使說,菲律賓總統(tǒng)季里諾痛恨日本軍閥,他的夫人和兩個孩子都被日本炸死。他問蔣中國要求賠多少,蔣稱:“我們一個錢也不要!日本戰(zhàn)敗了,它的航船都被各國瓜分了,經(jīng)濟完全破產(chǎn),假如一般國家都要索取超過日本經(jīng)濟能力幾十倍的賠款,日本100年都賠不完。”菲律賓總統(tǒng)夫人和孩子被日本炸死,蔣介石原配夫人不也是被日本炸死的?當總統(tǒng)特使聽了這話后不由嘆稱:“這真是個偉大的寬恕,偉大的寬?。 碑斎?,中國放棄日本賠款還有其他因素。
這雖是一個“故事”,事實上,日本“賠不起”倒也是實情。1947年9月15日,在戰(zhàn)后外交部討論對日和約審議談話會上,于樹德就說:“據(jù)從日本回來的人所談,日本的困苦情形,實非我們的想象所可及。若要求大量賠款,不但不能獲得,而且要徒增惡感,還是值得考慮的。如果我們?nèi)舭岩筚r償?shù)臄?shù)字開得很大,結(jié)果不能辦到時也很笑話,倒不如采寬大的態(tài)度?!?/p>
可是想當年,甲午戰(zhàn)敗,中國割地賠款,雙管齊下,哪樣少得了。關(guān)于賠款,李鴻章在馬關(guān)談判時就說:“你日本報上不明明載著日本戰(zhàn)爭軍費只用了8000 萬兩,奈何獅子大開口,提出索賠2 億兩?”后來我們不僅賠了2 億兩白銀,又被勒索了3000 萬兩“贖遼費”,還不包括“重息”。輪到日本戰(zhàn)敗,除讓其將歷年侵吞他國的土地如數(shù)吐出,退回三島老巢外,中國竟免去日本賠款,分文不取。中國對待日本的態(tài)度和甲午之際日本對中國的酷烈要求形成強烈對比。
當日本處于弱勢地位時,我們悲憫寬容他們??墒?,當中國處于弱勢地位時,日本又是怎么對中國呢?
日本素來是個講究“武士道”的國家,并以之為自豪。如上所云,就連今井武夫也不由感嘆中國能以“武士道”精神對待敗軍之將,可就是這個講“武士道”的國家,在中國衰弱混亂之際,做得盡是“武士道”所不屑的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這話是胡適說的。這個性情溫和的人警告日本國民說:“只有乘人之弱,攻人之危,使人欲戰(zhàn)不能,欲守不得,這是武士道所不屑為,也是最足使人仇恨的。仇恨到不能忍的時候,必有沖決爆發(fā)之患,中國化為焦士又豈是日本之福嗎?”
你對他雪中送炭,他對你趁火打劫,中國嘗盡這樣的苦頭。沈伯剛在勸日本要存忠厚之心時說:“60年來,中國時有水旱之災(zāi),鬩墻之禍;日本老是趁火打劫,反自詡為‘兼弱攻昧’。(東京大地震時,我們節(jié)衣縮食地慷慨輸將;而日本所給予我們的報酬,卻是乘中國五省大水,南京半淹之時,來靠我東北?。边€有一點沈先生未提及,這時亦正值因蔣介石扣押胡漢民而引發(fā)國家內(nèi)部政治分裂的“粵變”之時,蔣在1931年9月19日的日記中這樣記述:“是倭寇果乘粵逆叛變,內(nèi)部分裂之時,而來侵略我東省矣?!薄熬乓话恕敝\我東北自是日人既定之目標,但其爆發(fā)之時機卻是精挑細選的,我們不要忘了,自然災(zāi)難,內(nèi)部分裂,是日本發(fā)動“九一八”的背景。
俄事正殷之際,日本吞并琉球;歐戰(zhàn)正酣之際,日本覬覦膠州。聞統(tǒng)一而色變,恐振興而阻斷。每逢中國焦頭爛額之時,便是日本渾水摸魚之機。至于阻礙中國統(tǒng)一,煽動中國內(nèi)亂,積極分裂中國,使中國長期陷入混亂虛弱,并進而達到凌迫侵吞之目的,這樣的例子在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上無時不有,不絕于書。
兩千多年前孟子就說:“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币悦戏蜃拥脑拋砜矗瑳]有同情、羞惡之心者,根本就“不是人”。
對待戰(zhàn)敗的日本,中國采取“以德報怨”之政策。凡略有良知的日人,都不能不感恩戴德,徹底悔悟。1943年,有人就總結(jié)了日本民族的三個特性,它們分別是“忘恩負義”“妄自尊大”“殘忍好殺”。戰(zhàn)后,有人就提醒中國人不要一廂情愿地心存讓日本感激你當年的寬宏大量的念頭。李光耀說,戰(zhàn)后日本經(jīng)濟崛起后,“隨著國力日益增強,日本人在鞠躬時腰也沒那么彎了”。
可是寬宏大量的中國收獲了什么呢,“冷和恨”。日本投降不久,《大公報》記者朱啟平在日本采訪,他搭火車從橫濱返橫須賀,遇到一個令他終生難忘的場景:“車站上除了我們以外,都是日人,站上本來是擁擠喧嘩的,但是等到我們走上車站,大家漸漸都不動了,不交談了,約5 分鐘后,要是火車不動,汽笛不鳴,站上便是一片死寂。我們立在一處候車,不久發(fā)現(xiàn)我們被包圍在日人圈內(nèi),離我們約四五尺,四周都站著日人,一個個木然不動,向我們怒目注視。這四五尺之地像是兩軍對峙的中間陣地。滿眼的仇恨呀!我們候車有半小時,這樣被注視了半小時,我終生都不會忘了這半小時?!?/p>
問題在于,近代以來,中國向未負于日本,而日本卻大負于中國,你日本人對中國人如此既冷又恨,有何道理?歷史學家郭廷以亦曾論曰:“如果就相交之道來論,中國絕無負于日本,日本大有愧于中國。80年前的兩千年,中國施之于日本者甚厚,有造于日本者至大,80年來日本報之于中國者極酷,為禍于中國者獨深。近代中國所受的創(chuàng)痛,縱不能謂均系來自日本,而實以日本所給予者為最多最巨。”
日本的冷恨在于失敗,可是,他們究竟得到的是什么樣的失敗呢?無非是將他們侵略的土地物歸原主,使他們吞并的國家重獲獨立,無非是他們再不能奴役殺人,他們再不能搶劫掠奪而已,作為加害方的失敗者,他們一沒割地,二沒賠償,還想怎樣?
或許我們可以說,直到今天日本仍未能正確認識歷史,與盟國和蔣當年的“以德報怨”的“錯誤”政策有關(guān)。拿破侖說:“戰(zhàn)勝者惟有戒慎恐懼,始可以保持勝利。對被征服者太嚴,徒增加其怨恨。對被征服者太寬,又引起其幻想,這種幻想可使其嘗試作種種不能成功的行動?!彪m然我們深知這層道理,但顯然我們的對日政策失之過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