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子伯伯

○ 楊振林

聾子伯伯過去是一位長工

解放后我們成為鄰居

聾子伯伯不能聽不會說

憑一雙眼睛成為合格的農(nóng)民

耕田打耙割谷插秧筑堤砌院墻

村里大鐘一響聾子伯伯已到田頭

田里畈里很難看到他抽支煙歇口氣

小惡作劇弄得一身泥土一副怪模樣

從來是臉上掛著微笑

聾子伯伯一向是村民心中最好的社員

聾子伯伯會看報會寫字算帳

買不起報紙就撿別人不要的報紙

一行一行從報頭看到報尾

有時還把精彩的章節(jié)指給旁人看

鄉(xiāng)里老人說他要是不聾肯定做大官

聾子伯伯?dāng)傞_兩掌老繭又笑著指指稻田

聾子伯伯七十歲了

還獨自一人在責(zé)任田里推犁打耙

三碗米飯一盤子青菜半碟腌菜過“雙搶”

攢的錢全部支援兒子做屋娶媳婦

我十歲離鄉(xiāng)聾子伯伯經(jīng)常向爺爺問消息

他用手指在空中畫字

您家那個頂聰明的小家伙書讀得好不好？

爺爺給他看我寫的信他翹起大拇指頓幾頓

我攜新娘回鄉(xiāng)聾子伯伯全家都來幫忙

酒席開始了聾子伯伯卻悄悄溜走了

我和新娘在田頭找到了聾子伯伯

聾子伯伯畫一個圓圈打一個叉又伸出一個指頭

豐收在望的稻田里我用傻瓜機和黑白膠卷

給一生還沒照過像的聾子伯伯照像

聾子伯伯笑得合不攏嘴

粗心的我回城丟失了底片

兩年后找到底片聾子伯伯墳頭已開始長草

洗出照片我看到那張額頭上刻著深深的期待

聾子伯伯的聾看來是上天的安排

大化之人注定無言

聾子伯伯

再回鄉(xiāng)我要到您墳前磕頭

捧上您唯一的照片

把世上關(guān)于您的唯一詩篇

打成紙錢為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