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則與實效:刑事速裁程序運行的初步檢視

潘金貴，李冉毅

規(guī)則與實效:刑事速裁程序運行的初步檢視

潘金貴，李冉毅

刑事速裁程序的試點改革是當下刑事司法改革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相比于現(xiàn)行簡易程序，正在試行的速裁程序具有適用條件更嚴、審理程序更簡、強調(diào)審前程序的配合和銜接、更加重視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等特點。其發(fā)展趨勢應當是獨立于普通程序和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第三類審判程序。目前速裁程序的運行在取得一定成效的同時，仍存在適用率較低、適用的案件范圍有限、程序缺乏實質(zhì)性的簡化、法律援助質(zhì)量低下等問題，接下來的改革應當通過進一步完善實施細節(jié)、增設書面審理方式和完善配套措施解決上述問題，進而規(guī)范和完善速裁程序。

刑事速裁程序；簡易程序；試點改革；微罪；制度完善

2014年6月，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九次會議表決通過了《關于授權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決定》（下稱《決定》），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北京、重慶等18個城市開展針對微罪案件的速裁程序試點工作。這是繼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簡化審和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改革之后，我國又一次針對刑事程序的簡化進行探索改革，也是第一次通過試驗性立法的方式推進刑事程序的試點改革。為了保證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順利實施，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和司法部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辦法》（下稱《兩高兩部辦法》）。各試點地區(qū)司法機關據(jù)此進一步制訂了“實施細則”或“辦理規(guī)定”，陸續(xù)推動速裁程序的試點運行。針對此次試點改革，本文擬通過樣本解讀和實證考察對速裁程序的性質(zhì)和特點、程序運行中的成效與不足進行梳理和分析，以發(fā)現(xiàn)速裁程序在程序簡化、權利保障等方面存在的改進空間，希望對未來速裁程序的改革以及立法的最終確立具有參考價值。

一、樣本解讀:速裁程序的性質(zhì)與特點

本文在以《兩高兩部辦法》為主要分析文本的同時，選取三個不同級別司法機關制定的“實施細則”為考察樣本①具體包括：重慶市高級法院下發(fā)的《關于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辦法〉的實施細則》（下稱《重慶細則》），廣州市海珠區(qū)法院和檢察院聯(lián)合下發(fā)的《刑事案件速裁程序?qū)嵤┘殑t（試行）》（下稱《海珠細則》）以及《深圳市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辦理規(guī)定》（下稱《深圳規(guī)定》）。，以此四個文件對速裁程序的性質(zhì)和特點進行分析解讀。

（一）性質(zhì)定位：一種獨立的審判程序

速裁程序既是我國刑事簡易程序多元化發(fā)展的成果，也是我國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改革的一次重大突破。因此，從本質(zhì)上講，我國速裁程序?qū)儆诤喴仔统绦蝮w系中的一種程序類型②為了避免落入概念混淆的境地和性質(zhì)認識的誤區(qū)，在理解速裁程序的性質(zhì)之前，應當在我國刑事訴訟的語境之下進一步厘清“簡易程序”的概念。即，廣義上的簡易程序是指在普通程序基礎上簡化或省略形成的一系列審判程序類型的總稱，亦可以稱為簡易型程序。狹義上的簡易程序僅指刑事訴訟法第三編第二章第三節(jié)規(guī)定的“簡易程序”（本文稱“現(xiàn)行簡易程序”）。，具備各種簡易程序共有的一些基本特征，例如審理方式簡化、訴訟主體簡化、

適用范圍受限、結果多以認罪為前提等，但不能將其視作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一部分。兩者雖有不少共通之處，但速裁程序的試點已經(jīng)超出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框架，與以往各地法院“輕刑快審”改革限制在簡易程序范圍內(nèi)縮短辦案期限、簡化工作流程有本質(zhì)區(qū)別。如果繼續(xù)將速裁程序理解為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調(diào)整和擴張，不僅容易造成現(xiàn)行簡易程序規(guī)定的繁雜與混亂，而且不利于速裁程序的獨立發(fā)展和簡易程序類型的多元化構建。

與2012年刑事訴訟法對簡易程序的修改只是擴大程序的適用范圍，并未涉及程序類型的增加不同，刑事速裁程序的試點是在現(xiàn)行審判制度中開辟一條新的促進認罪輕案進一步分流的審理程序。從《決定》《兩高兩部辦法》和一些“實施細則”的內(nèi)容來看，我國有建立獨立速裁程序之趨勢。首先，《決定》將這次改革明確定義為速裁程序的試點改革，而非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改革，意味著以該術語命名的程序很可能進入下一部刑事訴訟法修正案；其次，刑事速裁程序的試點并沒有像小額速裁程序試點那樣將速裁程序解釋為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一部分，反而是將兩者明確區(qū)分。例如，《兩高兩部辦法》第14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在審理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不符合速裁程序適用條件的，應當轉(zhuǎn)為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薄吨貞c細則》第4條規(guī)定：“因變更強制措施等原因，無法在7個工作日內(nèi)審結的，應當轉(zhuǎn)為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qū)徖?。”從這些規(guī)定來看，我國司法機關已經(jīng)將速裁程序與現(xiàn)行簡易程序、普通程序并列對待。

（二）主要特點：以現(xiàn)行簡易程序為參照

與現(xiàn)行簡易程序相比，正在試點的速裁程序有以下幾個特點：

1．適用條件更嚴。與簡易程序不斷擴大適用范圍不同，速裁程序在刑期、罪名和排除適用的情形方面都作了進一步的限制。只有犯罪情節(jié)較輕、可能判處1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的危險駕駛、交通肇事、盜竊、詐騙、搶奪、傷害、尋釁之事、非法拘禁、毒品犯罪、在公安場所實施的擾亂公共秩序案件才有可能適用速裁程序。除外，在禁止情形的規(guī)定上，速裁程序相比簡易程序提出了更多的要求①具體包括：被告人對量刑建議沒有異議但經(jīng)審查認為量刑建議不當?shù)模环缸锵右扇?、被告人與被害人或者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沒有就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等事項達成調(diào)解或者和解協(xié)議的；違反取保候?qū)?、監(jiān)視居住規(guī)定，嚴重影響刑事訴訟活動正常進行的；具有累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等法定從重情節(jié)的。。在簡易程序適用范圍逐步擴大的趨勢下，速裁程序卻將適用條件限制的更嚴，主要原因在于，速裁程序相比現(xiàn)行簡易程序進一步簡化，法庭審理的調(diào)查功能也就進一步被弱化，而對于可能較長時間剝奪他人人身自由的案件，對證據(jù)、事實的調(diào)查應當更為縝密，應當采用較為嚴格、完整的程序進行審理?！耙驗榻⒃趯嵺`理性基礎上的現(xiàn)代訴訟原理，要求處罰的嚴厲性與程序的正當性形成關聯(lián)關系：處罰越嚴厲，程序正當化程度要求就越高”②龍宗智：《寬嚴相濟政策相關問題新探》，《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1年第8期。。

2．審理程序更簡?！稕Q定》在授予兩高在速裁程序試點改革中可進一步簡化刑事訴訟規(guī)定的相關程序的權力的同時，并沒有規(guī)定程序簡化的限度，只要求改革應當遵循刑事訴訟法的基本原則，充分保障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確保司法公正。這意味著速裁程序在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基礎上將有很大的簡化空間。就目前簡化程序的措施而言，《兩高兩部辦法》規(guī)定，被告人當庭認罪、同意量刑建議和適用速裁程序的，不再進行法庭調(diào)查、法庭辯論。相比于現(xiàn)行簡易程序，速裁程序的簡化程度和庭審步驟更為明確，基本上是竭盡所能保證庭審的快速進行。

3．強調(diào)審前程序的配合與銜接。審判程序的簡化是速裁程序試點改革的核心內(nèi)容，但若要保證速裁程序的正常運行以及從整體上加快案件的辦理速度，審前程序的配合與銜接不可忽略。一方面，作為速裁程序的準備程序，審前程序應盡可能排除適用速裁程序的各種障礙。此次試點改革在這方面做了努力，主要體現(xiàn)在強調(diào)盡早確定適用速裁的案件。例如，《深圳規(guī)定》明確要求公安機關承擔預審職能的部門負責對建議適用速裁程序案件的審查和建議啟動權，并同時要求對于建議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應當填寫速裁建議書隨卷移送，并在檔案袋貼上“啟動速裁標識”。這些做法有利于檢察機關有針對性地辦理速裁案件。另一方面，如有的學者所言：“連審判程序都可以簡化，那么審判的準備程序——審查起訴的程序更應當可以簡化。”③謝小劍：《邊緣化刑事程序研究》，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10年，第167頁。如果審查起訴程序拖沓和冗長，即使法院迅速裁決，那也只是“打折”后的速裁。對此，一些地區(qū)速裁程序的試點吸收了近年來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改革的成果，在審前程序中貫徹“速裁”的理念，簡化審查程序和工作流程。例如，《深圳規(guī)定》規(guī)定，對于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公訴部門可以不制作案件審查報告，制作起訴書可以簡化，在“證據(jù)”部分可直接列明證據(jù)種類，不再列舉具體證據(jù)。

4．更加重視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正如左衛(wèi)民教授對現(xiàn)行簡易程序的質(zhì)疑：“被告人難以獲得有效的律

師辯護，很難確保被告人基于理性與自愿作出程序意思的表達?！雹僮笮l(wèi)民：《中國簡易刑事程序改革的初步考察與反思——與S省S縣法院為主要樣板》，《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律師委托比例較低和法律援助的缺位導致輕罪案件中的被告人在程序分流時只能聽從于檢察官和法官的決定，實際選擇權利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然而，“訴訟程序的簡化，意味著對抗環(huán)節(jié)的減省，被告人的權利承擔一定的風險，所以適當考慮被告人對簡易程序的態(tài)度，是正當程序原則的應有之義”②樊崇義等：《正當法律程序研究——以刑事訴訟程序為視角》，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4頁。。因此，在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面臨程序選擇時，理應安排法律專業(yè)人士提供法律咨詢，幫助其作出正確的選擇?！秲筛邇刹哭k法》要求在法院、看守所建立值班律師制度，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海珠細則》明確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表示認罪，但基于其對法律認知要求律師給予法律幫助的，犯罪嫌疑人雖不屬于法定需要提供法律援助的情形，檢察機關可以根據(jù)案件的具體情況協(xié)調(diào)法律援助機構給予法律幫助?！渡钲诩殑t》更是單獨規(guī)定“司法行政機關對速裁案件的辦理”一部分，從值班律師、刑事案件速裁律師庫、援助律師辦案規(guī)則、援助律師補貼和值班律師工作協(xié)調(diào)五個方面建立了速裁程序法律援助制度。當然，提供法律幫助并不代表要為其出庭辯護。但無論如何，法律援助向輕罪案件的延伸無疑是此次試點的一大進步。

二、實證考察:程序運行的成效與不足

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在對文本進行考察之后，我們將關注點轉(zhuǎn)向?qū)嵺`中的速裁程序。筆者選取了H法院、J法院、W法院③H法院位于G省省會城市，經(jīng)濟發(fā)達；J法院位于C市主城區(qū)，經(jīng)濟比較發(fā)達；W法院位于C市東邊，經(jīng)濟欠發(fā)達。三個基層法院及其對應的檢察院作為調(diào)研對象，以數(shù)據(jù)采集和訪問座談為主要方式，試圖一覽實踐中速裁程序的運行情況。但是，囿于調(diào)研的對象有限，該研究僅限于一種簡略的、嘗試性的解讀。

（一）總體情況與主要成效

H法院所在城市對于速裁程序的試點工作非常重視，從《決定》通過伊始便著手開展相關準備工作。H法院、檢察院幾乎在去年8月底《兩高兩部辦法》下發(fā)的同時聯(lián)合制定了相應的“實施細則”，并啟動試點工作。相比之下，其他試點城市開始試行速裁程序的時間則比較晚。從審結案件的數(shù)量上來看，H法院也是遙遙領先，截至今年5月上旬共適用速裁程序?qū)徑Y案件305件，J法院和W法院與之相比就少了很多。J法院迄今共適用速裁程序?qū)徑Y案件35件，W法院則是56件。

從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范圍來看，H法院受理的案件主要集中于危險駕駛和盜竊案件，其中醉駕型危險駕駛案件最多，共占所有速裁案件的64%；其次是盜竊案件，共占23%；其余還有少量交通肇事、故意傷害和毒品犯罪案件。J法院和W法院為數(shù)不多的速裁案件同樣以危險駕駛和盜竊犯罪為主。危險駕駛案件和盜竊案件在所有微罪案件中所占比例本來就高，其成為速裁程序的主要適用對象自然在情理之中。

從庭審的情況來看，三個基層法院與對應的檢察院、看守所都建立了遠程視頻系統(tǒng)。除了試行初期的案件和對被告人采取取保候?qū)彽陌讣饕扇〉氖乾F(xiàn)場開庭之外，其他速裁案件主要采取遠程視頻開庭審理。該操作方式省去了被告人往返看守所的資源耗費，有利于節(jié)約成本。從具體流程來看，三個法院主要是由法官向被告人問明是否同意指控犯罪事實、法律適用、量刑建議和適用速裁程序，被告人同意后就直接作最后陳述。從訪談情況來看，幾位承辦法官都表示被告人在庭上發(fā)言非常少，庭審進展都非常順利。截至目前，所有適用速裁程序開庭審理的案件都是當庭宣判?？梢钥闯觯瑱z察機關和法院對于適用速裁程序開庭審理的準備工作做得比較充分。

從期間耗時和庭審用時來看，H法院平均審理一個速裁案件需要耗費3．7天，其中90%的案件在5個工作日內(nèi)審結。J法院平均審理一個速裁案件需要耗費3．6天，W法院為3．9天。據(jù)承辦法官和出庭檢察官不完全估算，H法院每個速裁案件的平均庭審用時為5分鐘左右，J法院和W法院的庭審用時也差不多為5分鐘。H檢察院針對擬建議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的審查起訴耗時在5天左右，其中危險駕駛案件的審查起訴耗時主要集中在2～3天。從中可見，《兩高兩部辦法》對于速裁案件規(guī)定的審理期限和審查起訴期限是足夠的，目前暫無案件的辦理超出原則期限。

從法律援助的情況來看，三個地區(qū)的司法局均在法院和看守所設立了法律援助工作站，初步建立了值班律師制度。對于擬適用速裁程序?qū)徖淼陌讣?，除了自行委托辯護律師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外，有73%左右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申請法律援助，他們都得到了援助律師的幫助。援助律師主要針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疑問進行解答，最后給出是否可以適用速裁程序的建議，援助律師很少出庭辯護。從庭審的情況來

看，只要援助律師在開庭前就適用速裁程序的各種利弊以及量刑建議的合理性向被告人解釋清楚，實則沒有出庭辯護的必要。

從程序啟動和程序回轉(zhuǎn)的角度來看，三個法院適用的速裁程序主要由檢察院公訴部門推動，目前審結的所有案件幾乎是由檢察院率先提出建議，然后共同協(xié)商、聯(lián)動開展速裁案件的辦理工作。檢察機關的推動對于速裁程序的適用具有重要作用。當然，并非所有檢察院建議啟動速裁程序的案件都能得到法院的認可，迄今已有18件H檢察院擬建議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遭到法院的拒絕，原因都是法院不同意檢察院量刑建議中的刑罰種類，同時檢察院又不同意變更。其中有11件是法院認為檢察院建議判處緩刑的案件應當判處實刑，有7件是法院認為檢察院建議判處拘役的案件應當判處有期徒刑。H法院拒絕適用的依據(jù)是《兩高兩部辦法》關于禁止適用速裁程序情形的規(guī)定。即使被告人對量刑建議沒有異議，但法、檢必須就量刑建議達成一致，否則可能出現(xiàn)被告人在庭審時或鄰近宣判時反悔的情況，進而導致程序回轉(zhuǎn)，降低效率。從目前的情況看，三個法院暫時沒有出現(xiàn)在程序啟動后由于出現(xiàn)不宜速裁情形而轉(zhuǎn)為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辦理的案件，也沒有出現(xiàn)被告人針對速裁案件判決結果提起上訴的情況。目前看來，速裁程序的總體運行狀況是比較平穩(wěn)的。

以上主要是依據(jù)較為簡單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對三個法院試行速裁程序作的一些直觀的觀察，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速裁程序試行中的三個主要成效：

首先，審理期限和庭審時間明顯縮短。相比簡易程序，速裁程序最顯著的進步就是審理期限和庭審時間明顯縮短，訴訟效率大幅度提升。根據(jù)對C市法院的抽樣統(tǒng)計，2013年C市法院適用簡易程序的平均審理期限為16日，平均庭審時間為12分鐘①這樣的對比不是特別準確，畢竟新刑訴法實施之后，適用簡易程序的案件中有的判處刑罰較重，法院在處理上肯定更為謹慎，付諸的時間和精力肯定會更多。但這一點不足以否認速裁程序在減少耗時、提升效率上的進步。。而速裁程序平均不超過4日的審理期限和5分鐘的庭審時間，比起簡易程序縮短審理時間超過10日，開庭效率提高了2倍以上。H區(qū)檢察院公訴部門負責人也表示，試點以來，H院按速裁程序辦理的刑事案件，訴訟時間從審查起訴到法院判決一般不超過10個工作日，與簡易程序相比，平均每起案件縮短訴訟時間近1個月，開庭效率提升了3倍。微罪案件訴訟期限的縮短、訴訟效率的提升，有利于司法機關對訴訟資源的優(yōu)化配置，從時間和人力上保證重大、疑難案件的辦理質(zhì)量。

其次，當庭宣判率、服判率提高。截至目前，三個法院尚未出現(xiàn)一例擇期宣判和被告人上訴的案件，相比于認罪簡易審案有時會出現(xiàn)法官以“量刑情節(jié)未查明”為由的擇期宣判和被告人以“量刑畸重”為由提起上訴的情況而言，速裁案件的當庭宣判率和服判率更高。在速裁程序的運行過程中，控、審雙方除了尊重被告人對定罪問題和程序問題的合意之外，還特別重視被告人對量刑問題的意見。由于近年來量刑規(guī)范化的改革初見成效，法、檢兩方就量刑的計算容易達成共識，所以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說服犯罪嫌疑人接受量刑建議。正是由于檢察院在審前做好充足的準備工作，才得以保證速裁程序的運行比較平穩(wěn)，當庭宣判率高，上訴率低，服判率高。

最后，法律援助的覆蓋面擴大。速裁程序要求司法機關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律援助做到“有求必應”，對此，各試點法院、檢察院與所在地司法局聯(lián)手共建看守所、法院值班律師制度，打造速裁案件法律援助工作站。這是我國司法機關首次在人力、經(jīng)費上加大對輕微刑事案件法律援助的投入。截至目前，三個法院所有申請法律援助的被告人都得到了律師的幫助，法律援助的覆蓋面較簡易程序有了質(zhì)的提升。盡管法律援助律師較少參與庭審辯護，但其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選擇同意速裁程序進行把關的作用是值得肯定的。

（二）主要問題與困境分析

在取得一定成效的同時，速裁程序的運行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它們或是由于制度本身的不完善所造成，或是因為實踐中的障礙所致。對于這些暴露出來的問題，應該及時的梳理和反思，以為后面的深化改革提供思路。

首先，速裁程序的適用率不高，適用案件的范圍有限。雖然速裁程序的運行狀況比較穩(wěn)定，但目前的總體適用情況不容樂觀，適用效果不太理想。就算是試點時間較早、適用效果較好的H法院，速裁程序的適用率也比較低。據(jù)統(tǒng)計，在速裁程序試運行以來的近7個月內(nèi)，H法院通過簡易程序?qū)徑Y判處1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單處罰金的案件共計846件。也即是說，在判處1年以下刑罰的案件中，速裁程序的適用率僅為26．5%。另外兩個法院的適用率就更低了，J法院試行速裁程序的6個月以來，速裁程序的適用率僅4%左右，W法院試行速裁程序的6個月以來，速裁程序的適用率在9%左右。從總體數(shù)據(jù)來看，這些基層法院適用速裁程序?qū)徑Y的微罪案件數(shù)量大多不到簡易

程序?qū)徑Y微罪案件數(shù)量的10%。如果加上適用簡易程序?qū)徖淼乃休p微刑事案件，其比例會更低，這與速裁程序進一步推動案件繁簡分流、提高訴訟效率的預期目標還有一定的差距。除此之外，速裁程序適用案件的范圍有限是目前試點運行中暴露出的又一大問題。以H法院為例，速裁程序的適用過于集中于危險駕駛案件和盜竊案件（共占87%）。J法院和W法院的情況相似，但由于案件總體數(shù)量過少，問題也不如H法院明顯。

除了司法機關在起步階段需要摸索和適應之外，以下三個方面是影響速裁程序適用率低、適用范圍有限的主要原因：

其一，適用速裁程序的限制性條件較多?！秲筛邇刹哭k法》對于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范圍只作了有限的列舉，這樣使得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將受到一定的限制，不能完全發(fā)揮其功能，畢竟除了所列舉的七類犯罪之外，還有不少案情簡單的輕微犯罪案件也可能判處有期徒刑1年以下的刑罰。除了滿足刑罰和罪名條件外，速裁程序還要求不能出現(xiàn)任何一項禁止適用的情形，而多達七項明確的禁止適用情形限制了速裁程序的大范圍適用。

其二，司法工作人員選擇性適用速裁程序。除了危險駕駛案件和盜竊案件的基數(shù)較大之外，速裁程序集中適用于兩類案件的另一原因是兩類案件相對較為簡單，更受辦案人員的青睞，特別是危險駕駛案件。受訪的幾位檢察官表示，危險駕駛案件辦理起來最為順暢，因此更傾向于將其作為試點的主要對象。而對于其他幾類微罪案件，除非犯罪嫌疑人態(tài)度足夠好、情節(jié)足夠輕、證據(jù)足夠充分，否則不會納入速裁程序的考慮范圍。在以后的試點過程中，如果通過速裁程序辦理的案件種類依然較為單一，那就會不斷擠壓其他案件的適用空間。

其三，法院主動啟動速裁程序的機制缺失。按照《兩高兩部辦法》和各地“實施細則”的規(guī)定，公安機關可以在偵查終結后建議檢察院按速裁案件辦理，檢察院可以先按速裁案件辦理，再建議法院啟動速裁程序?qū)徖?。但是對于檢察院沒有建議啟動速裁程序的案件，法院能否主動啟動速裁程序就成為一個未知數(shù)。

其次，審理程序缺乏實質(zhì)性的簡化，司法人員的積極性不高。速裁程序的庭審程序是在現(xiàn)行簡易程序庭審基礎上的再一次簡化，主要體現(xiàn)在可省略法庭調(diào)查和法庭辯論階段。然而，這一做法看似突破很大，實則有限。在一些地方之前進行的“輕刑快審”改革中，簡易程序庭審的實際簡化程度已經(jīng)很接近速裁程序的庭審，庭審耗時也相差無幾。J法院一名法官認為，簡易程序能夠解決現(xiàn)在“案多人少”的問題，如果還有需要就稍微拉大簡易的“幅度”即可，沒有必要搞速裁程序。除了法官，一些檢察官也對速裁程序持懷疑的態(tài)度。可以說，程序缺乏實質(zhì)性的簡化造成司法人員的積極性不高也是目前速裁程序適用率低的一個因素。

從功能的角度比較，速裁程序的庭審和絕大多數(shù)簡易程序的庭審并無二致。根據(jù)有的學者對某法院的調(diào)研，法官在簡易程序案件中的庭前閱卷是“以閱代審”，直接以形成定罪量刑的內(nèi)心確信為目的，而非僅為開庭審判做準備，閱卷時還直接制作判決書，甚至提前履行報批手續(xù)，因而實質(zhì)上是“無聲的審判”。多年來極少出現(xiàn)因為庭審而改變閱卷結論的情況①蘭榮杰：《刑事判決是如何形成的？——基于三個基層法院的實證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13～114頁。。大部分簡易程序的庭審只發(fā)揮了對“庭前判決”核實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庭審已經(jīng)淪為無足輕重的補充。如果再繼續(xù)針對庭審進行簡化，無異于杯水車薪，難以在審理程序的簡化上實現(xiàn)實質(zhì)性地突破。

最后，法律援助的質(zhì)量較低，權利保障不足。盡管速裁程序擴大了輕罪案件法律援助的覆蓋面，但是法律援助的質(zhì)量并沒有太大的提升。J法院和W法院的法官都對速裁程序中法律援助的質(zhì)量提出了質(zhì)疑。J法院一名法官認為，目前的值班律師制度形同虛設，派駐的援助律師要么是年輕缺乏經(jīng)驗的律師，要么就是一些在援助過程中不盡責的律師，這樣難以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有效的幫助。H檢察院的檢察官也表示，大部分速裁案件的援助律師只是和檢察官、犯罪嫌疑人簡單的交流后便告知犯罪嫌疑人可以同意適用速裁程序，基本沒有提出什么疑問，更遑論仔細地閱卷。

三、改革展望:制度完善的具體路徑

針對制度本身存在的缺陷和實踐中暴露出的問題，未來的試點改革應當以提高適用率、持續(xù)推進程序的簡化和加強權利保障為目標，通過進一步完善實施細節(jié)、建立書面審理程序和完善相關配套措施，全面規(guī)范和完善刑事速裁程序。

（一）完善實施細節(jié)

1．適用條件的放寬

適用條件過嚴是目前速裁程序適用率較低的主要原因之一。如前所述，從刑罰條件限制速裁程序的適用是有必要的，但是如果進一步限制適用的案件范圍，就會影響到速裁程序的普及適用，也無法滿足勞動教養(yǎng)制度廢除后微罪案件分流的需求。再加上司法人員選擇性適用速裁程序，久而久之可能導致速裁程序淪

為一些特定罪名的專屬程序。若要保證速裁程序融入整個審判程序的體系，真正發(fā)揮程序分流的機能，就不應當對適用案件的罪名進行過于嚴格的限制。只要從證據(jù)和程序上滿足條件，原則上應當將可能判處一年以下的案件都納入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但一些本身不適宜速裁的案件，例如涉及危害國家安全、恐怖活動、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犯罪、故意實施的職務犯罪案件以及涉外刑事案件除外。除了取消專屬罪名的限制，也應取消一些無必要的禁止適用情形，比如因犯罪嫌疑人身體殘疾而剝奪其享有速裁權利這種比較明顯的歧視性規(guī)定，以及對違反取保候?qū)徍捅O(jiān)視居住的被追訴人禁止適用速裁程序這種道理不夠充分的規(guī)定①參見李本森《我國刑事案件速裁程序研究——與美、德快速審理程序之比較》，《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15年第2期。。

2．程序的啟動

目前速裁程序的啟動模式比較單一，基本是在檢察院的推動下啟動。從普及速裁程序適用的角度出發(fā)，除了已明確規(guī)定的檢察機關自行或在公安機關和辯護人的建議下決定按速裁案件辦理并向法院建議適用速裁程序的啟動模式外，還應當規(guī)定在檢察機關未主動建議適用速裁決程序的情況下，被告人及其辯護人可以直接向法院提出適用速裁程序的申請，或立案部門的法官經(jīng)審查認為該案符合速裁程序的適用條件時，可以在征得檢察機關和被告人的同意后啟動速裁程序，同時將案件移交速裁法官。

3．審判組織的設立

為了保證審判人員的專業(yè)化，實現(xiàn)訴訟的最佳效益，宜成立專門的組織機構審理速裁案件。對此可以有兩種做法，一種是單設獨立于其他業(yè)務庭的刑事速裁庭，另一種是在刑庭內(nèi)部設立速裁工作組。考慮到目前試點改革正處于初級階段，可以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基數(shù)和比例尚不明確，因此暫時只需根據(jù)當前情況挑選2～3名法官成立專門的速裁工作組即可。

（二）增設書面審理方式

正如前述，我國有相當數(shù)量的微罪案件的庭審沒有起到實際作用②如有的學者所質(zhì)疑：“在中國，只要案件起訴到法院，無論罪行多么輕微、事實多么清楚和證據(jù)多么充分，也無論輕微犯罪的被告人多么不愿意承受開庭審判之訴訟煩累和負面影響，當然也不論審判機關為開庭審判需要進行多少準備工作和耗費多少資源，都只能一律采取開庭的方式進行審判，即使這種開庭完全是無必要、走過場和擺樣子?！眳⒁娻嶜惼肌吨袊喴壮绦虻姆此己透母铩浴葱淌略V訟法修正案〉為基點的思考》，《北京聯(lián)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梢哉f，在量刑基本不存在爭議的速裁程序中，庭審的功能將進一步被弱化，“凡審必開庭”的做法因此受到越來越多的質(zhì)疑。由于速裁程序庭審的簡化已經(jīng)達到極致，再無繼續(xù)簡化的空間，如果要進一步簡化審理程序，只能參照別國設置的略式審判程序，如德國、意大利、法國的刑事處罰令程序、日本的簡易命令程序等，對審判制度進行較大的改革，增設省略庭審徑行進行書面審理的審判方式。書面審可以在輕罪速審程序中起到?jīng)Q定性作用，加之省略庭審，既節(jié)約成本又加快訴訟進程。因此，在速裁程序試點之際，我國司法機關應抓住契機，試驗并推行不開庭徑行書面審理的模式。將書面審納入速裁程序的審理方式，不僅可以豐富速裁程序的形式，而且使速裁程序的機能得到拓展。

從調(diào)查訪問的情況來看，有不少檢察官和法官比較支持在一些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無法律適用爭議和量刑爭議的微罪案件中以書面審理代替開庭審理。對于檢察官而言，書面審理的案件就不用出庭支持公訴，工作效率有很大的提高；對于法官而言，書面審理有利于盡快作出判決和結案，可以節(jié)省案件管理的時間和精力，也不必再為開庭作準備。但是，也有法官對書面審理表示過擔憂，因為畢竟沒有當面詢問其意見，所以心里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對此，可以要求辯護人或援助律師針對速裁程序和書面審理提交一份簡要的說明，內(nèi)容包括對被告人認罪自愿性的確認、對適用速裁程序以及法律適用和量刑建議的同意，以此打消法官適用書面審理的顧慮。

由于書面審理對正當程序和被告人權利造成進一步的減損，所以應當參照各國的一貫做法，進一步限制書面審理的適用范圍③在國外，書面審理的案件范圍受到嚴格的限制。德國適用處罰令程序的最高刑期是1年以下的自由刑緩刑，并且只能是在被告人有辯護人為其辯護的情況下；法國處罰令程序適用于所有違警罪和部分輕罪（《公路法典》以及陸路交通運輸規(guī)章所規(guī)定的輕罪）；意大利刑事命令程序只適用于可能適用罰金刑的輕微犯罪案件；我國臺灣地區(qū)的簡易判決處刑程序只能適用于宣告緩刑、易科罰金的案件。。綜合考慮各種因素，應當將適用書面審的速裁案件范圍限制在擬判處1年以下自由刑緩刑和管制、單處罰金的微罪案件比較合適。由于拘役和有期徒刑實刑涉及對被告人人身自由的剝奪，因此采取開庭審的方式更為嚴謹。速裁程序書面審主要依靠書面卷宗材料和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對被告人進行審理并作出判決。必要時，比如法官對證據(jù)材料或某些問題存有疑義時，可以要求公訴人和被告人雙方到場說明情況，這種“到場”是非正式的，與開庭

審理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①參見鄭麗萍《中國簡易程序的反思和改革——以〈刑事訴訟法修正案〉為基點的思考》，《北京聯(lián)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

（三）完善相關配套措施

1．保障被追訴人的程序選擇權

刑事訴訟中的程序選擇權指控辯雙方，主要是當事人一方，選擇相關程序和與程序推進相關事項的權利②姚莉、詹建紅：《刑事程序選擇權論要——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角度》，《法學家》2007年第1期。。尊重并保障被追訴人的程序選擇權，可以加強被追訴人的訴訟主體地位，促使其主動參與到程序運行之中，從而認同訴訟過程和裁判結果的正當性。程序選擇權有多種樣態(tài)，就速裁程序而言，重點是保障被追訴人明智和自愿地作出選擇。無論是主動的申請還是被動的同意或拒絕，都應當保證被追訴人明悉自己作出程序選擇后的具體法律后果。如前所述，律師委托比例較低、法律援助的缺位和質(zhì)量低下導致輕罪案件中的被追訴人在程序分流時只能聽從于檢察官和法官的決定，實際選擇權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本次速裁程序的試點擴大了法律援助的覆蓋面，但仍需提升法律援助的質(zhì)量，這樣才能保證追訴人有效行使程序選擇權?？梢酝茝V一些試點地區(qū)的成功做法，對援助律師的資質(zhì)提出合理的要求，比如要求從業(yè)3年以上，并且近3年每年辦理刑事案件6件以上，以保證援助律師的專業(yè)素養(yǎng)。另外，還需根據(jù)案件情況對援助律師的會見和閱卷次數(shù)、是否提出書面辯護意見、是否出庭辯護進一步作出規(guī)定，以敦促援助律師履行義務。

2．促進“加害人—被害人”審前和解

微罪案件中，加害人和被害人在審前達成和解有利于速裁程序的順利運行，提高速裁程序的適用率。一方面，審前達成和解可以避免審判階段附帶民事訴訟影響審判的進度，從而保證速裁程序按時完成任務；另一方面，根據(jù)刑訴法的規(guī)定，對于達成和解協(xié)議的案件，檢察機關可以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的建議，法院可以依法對被告人從寬處罰。也即是說，審前達成和解可能使更多的輕微刑事案件判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從而使更多的案件符合速裁程序的適用條件。為了保證速裁程序的順利運行，同時提高速裁程序的適用率，檢察機關應盡量促進微罪案件的當事雙方在審前階段達成和解。目前刑訴法只要求檢察機關審查和解的自愿性、合法性，并主持制作和解協(xié)議書，這對于提高審前和解率還遠遠不夠。對于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并符合和解條件的微罪案件，檢察機關應主動引導加害人和被害人就重新修復關系和賠償細節(jié)達成合意，或者可以要求社區(qū)組織采取一定的引導措施。

責任編校:徐玲英

D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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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5019(2015)06-0104-07

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08BFX073）；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YKC201501082）；西南政法大學及法學院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2014XZYJS119、FXY2014ZD12）

潘金貴，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李冉毅，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重慶 401120）。

10．13796／j．cnki．1001-5019．2015．06．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