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曉玫
我的母親
文/楊曉玫
母親的能干,是我人到中年才體會出來的。
上小學(xué)的時候,什么都要憑票購買。父親排了一夜的隊,花100多元買了一臺上?!懊鄯洹迸瓶p紉機,那是家里唯一的一件奢侈品,是母親的寶貝。從此,一直到我14歲回北京上中學(xué),春夏秋冬,從里到外,就沒再買過衣裳。
母親做活很細,單位的同事,尤其是單身同事都愛找母親縫縫補補,一到休息日,那臺縫紉機就不停地轉(zhuǎn)。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物資供應(yīng)不是很豐富,但我們兄妹身上總是干干凈凈,衣服縫補得整整齊齊。母親不僅做活細,而且善于學(xué)習(xí),勇于創(chuàng)新。看到別人做制服褲子,她也學(xué)著做。制服褲子的難點就是上褲兜,因為是暗兜(過去做褲子圖省事,都是用同色布做成明兜),她是用白布做褲兜,接口處平平整整,看不出挖過口的痕跡。穿慣了松緊帶沒褲兜的褲子,系上皮帶再翻出雪白的褲兜,覺得很精神。80年代初期盛行西裝,她也學(xué)著做,并開始動手為父親和她自己做西服。那時的西裝只是半襯,因此還不太難做,難做的是領(lǐng)子和肩,每次做時,母親都不厭其煩,一遍遍地修改,直到滿意為止。那時沒覺得她做的衣裳有什么特別,20多年后,母親身上依然穿著自己做的西裝,且還那么板正,使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藝。80年代中期,我們兄妹相繼有了小孩,母親更是有了用武之地,琢磨著給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女兒1歲前基本沒有買過衣服,直到上小學(xué)還穿著她姥姥做的棉襖。至今我還珍藏了一雙小鞋、一件小棉衣作紀念。80年代后期,流行床罩、被罩、枕套、靠墊,我買來布,讓母親做,母親樂此不疲,有求必應(yīng)。于是我更加依賴母親,經(jīng)常買來各種布料,有時甚至是很難做的綢子,讓母親為我做睡衣?,F(xiàn)在,母親做的沙發(fā)罩、枕套、被罩、靠墊仍然在用,我的睡衣至今還能穿。母親得病后,不能再使用縫紉機了,那臺老式“蜜蜂”閑置了近20年,與現(xiàn)在的住房明顯不和諧,但我舍不得扔,留下來作個念想。
母親的能干,還體現(xiàn)在廚藝上。母親十幾歲離開老家,參加工作后,無論在四川還是在北京,一直過著吃食堂的日子,沒機會、也沒有時間為我們施展她的廚藝。退休后,母親開始嘗試制作帶有自己創(chuàng)意的傳統(tǒng)食品:四川泡菜,味道正宗;什錦火鍋,百吃不厭;麻辣涼面,賽過豆花莊;酒釀、八寶飯,訂“貨”的人更是源源不斷。最值得稱道的是賴湯圓,純手工制作,從挑芝麻、炒芝麻、磨芝麻、煉油到調(diào)制成餡,要花費整整一天時間,等湯圓吃到嘴里時,母親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了。但她看到我們吃得香甜的樣子,仍滿足地笑著。她做的湯圓餡放在冰箱里可以保存一年,隨吃隨取,親朋好友來我家,母親必搓幾個湯圓給客人品嘗。奇怪的是我的祖籍在江蘇,而母親拿手的食品大部分是川味,母親隨父親在成都工作的時間并不長,也就是十三四年,且這段時間母親要照顧三個孩子,時值三年自然災(zāi)害,食物匱乏,母親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學(xué)了幾招,這讓我們一家包括第三代,大飽了口福。
在我眼里,母親一生持家勤儉,待人真誠,樂善好施,從沒見她大聲說過話,對子女也從不呵斥、打罵,她用自己的言行影響著下一代,我們兄妹三人潛移默化地秉承了她認真、細致、善良、樸素的性格。
(吳英雄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5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