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力
就如不對稱也是一種美一樣,蕪雜有時也是一種美麗。
北大樹多,北大有很多種樹,北大的樹多且雜。
北大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萬木博覽園,當你漫步在校園里,你就渾然是在一個綠色的海洋里徜徉。從南方才有的竹木杉樹,到北方的槐楊榆柳,叫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粗的細的直的彎的美的丑的名貴的普通的,林林總總各種各樣的樹在此繁繁茂茂,和諧共生;樹多自然花也多,各種各樣各式色彩的花在這里依時怒放,你長我也長,你開我也開,你長你的我長我的,你大朵大朵地爛漫地開你的,我羞赧赧地靜悄悄地也秀出我的顏色。 四時有節(jié),枯榮有序,誰也不會去奪誰的亮色,誰也不打攪誰的雅存,誰也似乎離不開誰。
但其實在這曾經(jīng)的皇家貴胄的園林里,也并無特別的林木名品,在這里不見門戶之分門弟之見,不拒絕任何可以成長的生命,這樣的寬容成為成就嘉木的豐厚土壤。未名湖西畔湖心島周邊那拂岸的柔情濃濃的,是再不普通不過幾乎隨處可見的垂柳;鋪滿綠油油草坪的靜園兩側(cè)的六院,當是北大校園里又一絕佳之處了,但裝點這道亮麗風景線的也無非就是爬滿灰頂紅門庭院綠壁似的爬山虎;清新秀麗的南北閣之間,一年四季始終綠著的不過就是與別處并無二致的青松翠柏……至于遍布校園各處的大大小小的刺槐、榆楊,那就更沒有什么可說的了。樹雖然普通,但卻往往又給人以與眾不同的感覺,會讓你覺得或者更加的遺世獨立,或者更加的婆娑多情,或者更加的沉郁從容……
但是不論是什么樹,不管是尋??梢姷拇袒?,還是卓而不群的杉樹,無不得到悉心的呵護。每一種樹都掛上標志牌,標明了科屬,就如佩了胸章的光榮的戰(zhàn)士。乍看之際,我竟然有點啞然失笑,覺得這似乎大可不必,以為給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連三歲孩童也能叫上名字來的樹作上標識,是否有點 小題大做。但看得多了,我慢慢悟出,這看似古板的做法,與其說是對樹的尊重,其實也是對人的一種尊重,體現(xiàn)著一種平等的精神、嚴謹?shù)膽B(tài)度。
這里的樹大多是原生態(tài)的,除了道路兩旁和廣場四周的外,幾乎看不到刻意的修剪,樹長年累月地自由生長著,顯示著潑潑辣辣的生命力。你如果想給哪一片或者那一片林子大致歸納出以什么樹為主并冠名,那會很難,因為這里很少有以某一樹種為主的成片的林子,滿目所及雜雜沓沓的除了樹還是樹,而絕對稱不上什么“樹林”。縱是古老園林,在有不少高大喬木生長著的鳴鶴園里,確實也很難找到大片的某一種的林子,各種不同的樹木在這里競相生長,不求同屬,只求同生共榮。
欣欣向榮的萬木叢林,自然成了百鳥的天堂。這里有清澈的湖水可供渴飲,有架構(gòu)良好的高枝低椏可資筑巢,因此它們在這里無憂無慮地生活著,特別是朝陽升起的清晨麗日映紅一池湖水,博雅塔靚麗挺拔的剪影印在湖面上,氤氳的朝氣在森間升騰起來的時候,萬籟蘇醒,好鳥和鳴,還有那晨練的號子和朗朗的書聲,一曲多少美妙的燕園和聲啊!
燕園的樹,真的會讓你想起人,但是現(xiàn)世的人多還有著尊卑富貴榮辱高下的區(qū)分,就是在最文明的秩序里這種深藏的心理也還是根深蒂固地存在著,如果樹有知它們當該會多么地羨慕燕園里的同類,而燕園里的樹們又該為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感覺多么的幸福。
燕園的樹多而雜,但這種雜并沒有給人紛亂無序的感覺,因為平等的精神已經(jīng)把一切的雜亂進行了裁剪,一切的雜亂在平等面前都被理順和降服。在這里和諧找到了它的前提,那就是尊重與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