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月亮

成敏

摘 要：美國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長篇小說《飄》是一部深受各國讀者喜愛的傳世之作。隨著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的展開，該小說時時閃爍出生活、對人性的真知灼見。本文通過分析該小說主人公郝思嘉的愛情經(jīng)歷，揭示出人類的一種普遍的精神狀態(tài)，即人們對已有的東西總是不滿足，卻總是要不停地苦苦追逐，追逐，追逐難以得到甚至不可能得到的東西，甚至追逐那天邊的月亮。

關(guān)鍵詞：《飄》；郝思嘉；月亮

中圖分類號：I207.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1-0190-02

一、引言

“人類強(qiáng)大的生命沖動以及無極的求知欲望，使人類永遠(yuǎn)處在無休止的追求之中?！盵1]人類總是孜孜以求，追求新的事物。在其《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中國女作家張愛玲也曾表達(dá)過類似的觀點：“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字，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盵2]這似乎是在告訴人們，對不停追逐的人類來說，到手的東西永遠(yuǎn)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永遠(yuǎn)是那遙不可及的，是那天邊的月亮。而作品《飄》也給人們同樣的感覺。

《飄》的出版讓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譽滿全球，雖然它也僅僅是后者唯一的作品。該書以南部戰(zhàn)爭為背景，描寫了曾經(jīng)的南部種植園主的千金郝思嘉的成長過程，既有令人感慨萬千的生存斗爭，又有令人肝腸寸斷的兒女情長。諸多難忘的人物形象被塑造出來，如思嘉、瑞德、希禮、媚蘭等。“小說是人類精神的普泛形式”[3]。在《飄》生動的情節(jié)背后，有一條人類精神層面的似乎是恒久不變的定律一直在閃閃發(fā)光——人們總是費盡心思追求自己難于到手的東西，而對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卻熟視無睹。這一點尤其體現(xiàn)在女主人公郝思嘉的愛情方面。說起思嘉的愛情，就不能不提到兩個人——衛(wèi)希禮和白瑞德。前者一直被思嘉深愛并追逐，后者是一直深愛并追逐思嘉。

二、思嘉的月亮——希禮

在思嘉的世界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希禮都是一輪遙不可及的美好的月亮，是她生活的支柱和中心，是她心目中美的源泉，她甘愿為他付出一切。但后來當(dāng)他變得近在咫尺，她卻寧可放棄。

（一）仰望月亮

就長相而言，思嘉不是十分漂亮，但其勃勃生機(jī)卻讓很多男孩心動，只有衛(wèi)希禮一個人不為她所動。希禮文雅而有風(fēng)度，思嘉一直期待有一天他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雖然他對思嘉很友善，但卻沒有像別的男孩子一樣為她爭風(fēng)吃醋。她等呀等，沒有聽到他向自己吐露心聲，卻聽來了他和媚蘭訂婚的消息。媚蘭身材矮小、相貌平平，思嘉拒絕相信希禮對她的愛。趁他們訂婚的消息還沒有公布，在一次野餐會上思嘉把希禮拉到偏僻的藏書屋，激情滿懷地表白，慫恿他和自己一起私奔，遭到拒絕。

失望之下，思嘉嫁給了查理——媚蘭的哥哥。戰(zhàn)爭爆發(fā)，查理和希禮都上了前線。兩個月之后思嘉成了寡婦，她和媚蘭一起住到了亞特蘭大的白蝶姑媽家。她偷看希禮寫給媚蘭的信，雖然里邊一行行多愁善感的文字令她滿頭霧水，然而沒有看到天長地久的海誓山盟，這令她非常滿足。希禮有一次休假回來，思嘉乞求他，要他說愛她。希禮痛苦地拒絕了。

在北方軍隊就要來攻城、瘦弱的媚蘭又面臨分娩時，思嘉一直堅守在她的身邊，安慰她照顧她，只因為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希禮，好好照顧媚蘭；北方佬已圍城、戰(zhàn)火彌漫，思嘉帶著媚蘭往塔拉的家中艱難跋涉，她筋疲力盡卻始終沒有拋下媚蘭和她的孩子，只因為那樣會使她對希禮無顏以對；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塔拉缺吃少穿，媚蘭和孩子的存在使她要多供幾張嘴吃飯，但思嘉從未抱怨半句。

希禮回來，思嘉收留他住在塔拉，再次請求他一起私奔，再次遭到拒絕。他漫無邊際地跟她談了許多生活是幻影之類的話，整個人是那么絕望。她聽不懂他的話，但為他付出一切的心思始終未變。她來到亞特蘭大，嫁給了小有財產(chǎn)的商人弗蘭克·肯尼迪，雖然后者又老又丑。她不顧淑女風(fēng)范，成了敢作敢為的女商人，且“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懷孕之際，她邀請希禮來亞特蘭大和她一起打理生意。世道很亂，弗蘭克因為受思嘉牽連而死于非命。為了錢，思嘉不久之后又成了瑞德太太。一次，希禮指出思嘉不該雇用囚犯干活，并指出可愛溫柔的她變得粗魯殘忍完全是瑞德的錯。這使思嘉思緒萬千，她認(rèn)為希禮之所以會指責(zé)她，完全是出于對她的深深的愛。想到醫(yī)生曾忠告媚蘭說不能再要孩子，想到希禮和媚蘭不可能再有真正的親密，她便決定從此與瑞德分室而睡，從而在身體上忠實于她的希禮。

（二）月亮落下

在希禮生日的下午，思嘉又與他進(jìn)行了一次長談，她終于明白了他不快樂的原因，原來他總是往回看，總是在為那些逝去的美好日子而哀嘆，總是覺得眼前一切皆空。她也想起了以前的思嘉和以前的夢，茫然地流下眼淚。他擁抱了流淚的她——友誼的擁抱。她似乎慢慢理解了他，而這種理解亦在不知不覺中沖散他的迷人光環(huán)。

最后，瘦小的媚蘭終于離開人世，而她臨終前也囑托思嘉照顧希禮，只要思嘉愿意，她完全可以和瑞德離婚，和希禮結(jié)婚?？墒谴藭r的思嘉卻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她根本不愛希禮。希禮沉醉于往昔、沉醉于幻想、意志消沉，而她沒有半個浪漫細(xì)胞、立足現(xiàn)實、勇往直前，他們兩人怎么可能有心靈的溝通和情感的共鳴？隨著她的月亮由遠(yuǎn)在天邊變得唾手可得，月亮也就不具魅力了。

三、瑞德的月亮——思嘉

與高尚正派的正人君子衛(wèi)希禮截然不同，商人白瑞德從一開始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思嘉第一次見他是在野餐會上，那時他對她們所熱切期待的戰(zhàn)爭所作的高談闊論就讓大多數(shù)人覺得大煞風(fēng)景。他說戰(zhàn)爭一點也不神圣，而且南方會很快戰(zhàn)敗。更要命的是，思嘉對希禮表白的那一幕被他盡收眼底——因為那時他正躺在藏書屋的沙發(fā)上睡午覺，希禮走后思嘉惱羞成怒而摔的花瓶也差點打在他身上，他不慌不忙地站出來，而且還不多不少地拿她打趣了一番，簡直讓她恨之入骨。雖然目睹了思嘉對希禮的愛，然而思嘉鮮明的個性卻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顆愛的種子。此后，他把思嘉高高地捧著，苦苦地追逐著，就像追逐那天邊的月亮，自己卻因此而傷痕累累，并最終心力交瘁地放手。

（一）追逐月亮

不管瑞德在眾人眼中如何離經(jīng)叛道，他對思嘉卻始終是情深意重的。

在思嘉還在亞特蘭大為韓查理服喪時，他就頑皮地和她調(diào)侃，大膽地邀她跳舞，別出心裁地給她帶漂亮的禮物，使她在暗無天日的寡婦生活中重拾生活的樂趣。

北方佬就要來了，連白蝶姑媽都已逃難，思嘉一人孤零零地陪著即將分娩的媚蘭呆在亞特蘭大。瑞德來了，他吻了她的手，詼諧地指出了她對他的喜歡，并調(diào)皮地說他想要她。北方佬來了，整個世界簡直是個地獄，到處是喧囂聲、龜裂聲、倒塌聲、爆炸聲、叫喊聲、火焰、煙霧，思嘉害怕得牙齒都打顫，是瑞德冒著生命危險偷來瘦馬，送她和媚蘭母子回塔拉。后來，在思嘉需要錢買下鋸木廠的時候，也是瑞德給了她錢。在肯尼迪因她而死、她又孤單又害怕的時候，是瑞德敲響了她們家的門。她可以對他暢所欲言，可以向他坦白自己所做的不光彩的事情，可以向他訴說她因曾經(jīng)挨餓而常做的可怕的噩夢，也可以向他袒露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和慌亂。他不慌不忙地對這些事情加以客觀冷靜的分析，疏導(dǎo)她，還向她求婚。結(jié)婚之后，他帶著她吃喝玩樂，盡情享受生活中的各種樂趣。思嘉回塔拉休養(yǎng)之際，瑞德偷偷地找到媚蘭，提出要匿名寄錢給她和希禮，讓她關(guān)照希禮用這些錢把鋸木廠的股份全部買走，但又不讓思嘉和希禮知道是他在寄錢。因為他知道固執(zhí)的思嘉不會輕易把生意放手，除了希禮，其余的人她誰也不會賣。他想讓忙碌的思嘉停下來，好好照顧自己，所以只好這樣迂回曲折地來為她卸下重?fù)?dān)。

（二）月亮慘淡

最后，面對回心轉(zhuǎn)意的思嘉，瑞德卻選擇離去，他已經(jīng)傷痕累累。

思嘉自那次在木材廠和希禮談話之后，便對他說要分室而睡。

思嘉在鋸木廠和希禮擁抱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喝得醉醺醺的瑞德在晚上抱起思嘉，和她度過了最最親密最最銷魂的一個晚上，看她是否真的對自己毫無感覺。后來，他出于羞澀而躲避她，她卻懷疑他去了妓女那里。

思嘉流產(chǎn)，臥病在床。他一直守在門外，卻沒有聽到思嘉呼喚他。

愛女邦妮因騎馬越障出事而死，思嘉把所有的錯都?xì)w咎于他，指責(zé)他殺了女兒。卻沒意識到他整個人都已崩潰……

直到媚蘭臨死前說：“白船長——好好待他。他是——這么愛你?！彼@才如夢初醒。想想這些年，瑞德一直是她焦灼心靈的港灣，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幾乎是一個男人能為一個女人所做的全部。而她呢？她又做了什么？她急急地趕回他的身邊，向他認(rèn)錯，并告訴他她有多愛他。他卻已木然。

四、結(jié)語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斯嘉麗，因為我們不懼跌落摔傷的危險，執(zhí)意要摘那個遙不可及的月亮，要求得到那份其實不合適的愛情，卻漠視了身邊最好、最適宜的愛人?！盵4]思嘉如果一開始就了解希禮，她決不可能愛上他。因為他們兩人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即使在一起也不可能幸福，而思嘉卻一直窮追猛打。吸引她的或許正是他那令她捉摸不透的心思，還是他像天邊的月亮一樣可望不可即這一事實呢？而她如果一開始就了解瑞德，定會好好愛他，不會失去他。她和他品性如此相似，完全可以享受美好的靈肉合一的愛情，然而，正是瑞德的愛、瑞德的主動和付出寵壞了思嘉，使她不懂珍惜，一再踐踏他的心，以致他最終愛到筋疲力盡，愛到心灰意冷。而思嘉也在希禮唾手可得的時候?qū)⑺艞墸谌鸬聦⒁x開的時候?qū)⑺炝?。這就是愛情嗎？得不到的，不懂放手；得到的，不懂珍惜?！叭藗冏罱K熱愛自己的渴望，而不是渴望得到的東西?！雹賽矍榕?，總在遠(yuǎn)方：

“愛情總在最遠(yuǎn)方

那里沒有語言和歌

沒有邊界和輪廓

只有鳥的眼瞳和羽翼開拓的天空

只有風(fēng)的腳趾感觸的岸和波濤

愛情是個惱人的誘惑”②

注 釋：

①參考程志民中譯文，見尼采：《善惡之彼岸》，87頁，華夏出版社，1999.轉(zhuǎn)引自：（英）安德魯，尼古拉著；汪正龍，李永新譯.關(guān)鍵詞：文學(xué)、批評與理論導(dǎo)論[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7，6.

②選自：洪子誠著.我的閱讀史[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1，4.第264頁.此處將原文稍作改動，原文中的前后兩行分別為“空曠總在最遠(yuǎn)方”以及“空曠是個惱人的誘惑”。

參考文獻(xiàn)：

〔1〕〔3〕曹文軒.小說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

〔2〕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

〔4〕張瓊.文本、文質(zhì)、語境：英美文學(xué)探究[M].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2.

（責(zé)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