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唱
這肆虐的閃電總是從西部開始。七月,或是五月。黃昏,或是清晨。天空瞬間露出的傷口會照亮世紀的虛弱,拆穿被生活定義過的謊言。這邊緣之境的崩裂總是以顛覆性的戰(zhàn)旗蠱惑世界的重心。
這向西的鐘聲。廣場,或是早市。石器,或是彈片?!擅娴墓肢F和裸露的異族。變形的空氣。暗物質(zhì)。來不及喊出聲的小草。落荒的、無處可逃的末日。這些憑空而起的苦難啊,總是以人間最絕望的方式呈現(xiàn)。
這西部停不下來的風。這攜帶著春花和夏雨之血的黑色飄搖。早市的秩序倒向你。老人的路途止于你。大地的恐懼朝向你。早晨七點五十分,你以西部的名義宣告黑色的可能性。
我們沉默。風速的果敢和風向的堅定令恍惚的清晨羞愧。我們靜默著,于這西風中辨認五月的暴行。風中,薔薇和鳥鳴反復(fù)咳出深紅色的血跡。
這血色之晨,血色之風。我們頌唱你。西部遼會再向西一些。這樣的風也會持續(xù)行走。
風中,偏西的日光正要開口說出紙上的真相。
月亮很快就出現(xiàn)了。窗戶上的,屋頂上的,樹葉上的,遠處那靜若假象卻目睹了人間黑白的天山上的,還有這一枚手機屏幕上的月光,很快就遮住了白晝的全部。遮住了新聞中那些尖銳的、令樹影和風都不愉悅的畫面。遮住了播音員的處子之靜和徽信上的排山倒海。這月光,仿佛一支萬能之筆,給白晝的一切以全新的詮釋。給夜晚以新生。
我們傍著月色繼續(xù)練習沉默。這沉默之中,流水是響的,梔子花和紫葉草呼吸均勻。街燈下那一排夜影晃動著,似乎也有話要說。六月,萬物已完成重生。萬物已悄然退去。這月色下的城市此刻是安靜的。在暴風雨重現(xiàn)之前,會有很長時間,會有很多次花開和烏鳴。會有愿望一層層堆積以預(yù)計下一個嚴重的時刻。月色之下,我們?nèi)绱诵疫\。
月亮為我們帶來夜晚。帶來停頓和遺忘。西部的夜晚,歷史邊緣的夜晚,離開人間和危險的夜晚,此時成為生命的全部。月亮照耀著它。也照耀著關(guān)于西部的傳說。這樣的夜晚之下,沉重的腳步于失眠的深林中變輕。風輕晃,帶走星星那多余的美。
我們懷抱月色,暫時忘記了月亮之外的那些生死。忘記了這個城市曾經(jīng)的和此后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