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清舜
埋在怒江愛大峽谷的
文 / 楊清舜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全靠子來助!早晨,我又一次止不住罵信。看到他仍一如往常地笑著,我更加生氣地說:“什么時候你才能振作起來?真是拉不起的爛紗布褲頭!”
從小長在城里的我可以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們常對我說,看我們的小夢茵細皮嫩肉小臉俏,以后一定要給你找個好人家!
擁有良好的家庭和美麗的容貌,大學時我曾一度自命不凡地在同學們的眼里擺出旁若無人的清高,拒絕了好幾個死纏爛打的男生。
直到見到信,我才知道我成長中的夢畢竟只是一個夢,在真愛的天空里誰都會無路可逃。
那天,當從同學口里得知,班上有一位叫信的男孩少年失去雙親但卻樂觀向上,并成為中文系的才子時,我的心便有了一種莫明悸動。是同情?是愛?我無法說清楚。
也許一切故事早就在冥冥中注定。
幾天后一次文學社團活動,我和信竟坐到了一起。秋風里幾句關心的話和他的笑容,就決定了我們友誼的芬芳要走進愛情。他那古銅色且剛毅的臉,讓我奇怪地難于呼吸!
那時候,我的心正被電影上那些感天動地的愛情所折服。在信談到成長中一次次跌倒和站起的故事時,很多故事都會讓我心痛,讓我流淚。
所以,當那天他一臉嚴肅地說:“夢茵,我的人生注定要在苦難中度過,愛你,我選擇離開!”我捂著他的嘴哭泣著說:“我愛你沒有你我會死的!”他的吻,如雨點般落在了我的臉上、額上……
及至后來大學畢業(yè)我要跟他走時被父母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我心已決,父母的任何話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在轟鳴的夜班車中,我們遠離城市,向那個怒江大峽谷中的小城進發(fā)。顛簸而蜿蜒的路,記住了我們創(chuàng)業(yè)的開始,記住了我們的愛情。
在那個奔騰的大江從城中心穿過的小城,他成了文化局的一名干部,而我,則在一家企業(yè)工作后毅然下海,在離縣城五公里的地方開起了一個小店。
我們將房屋錯落地建在公路邊的小山包上、小山坳里,給圓形尖頂?shù)男∧緲峭可细鞣N顏色,生活也就像是在童話里。清早起來手拉手看彎彎的公路、峽谷中聳立的建筑物和我們眼前的童話王國,他不止一次說,我一定用我的一生去換取你的幸福!
我的心,也便無數(shù)次飄了起來。
有時候想想,后來我們的故事中少了浪漫,只不過是伴隨著激情的消退和生活的磕磕絆絆,信的誠實卻成了我最不能接受的事實。他在官場太老實,工作有進取心但不會巴結領導,工作了那么多年還只是個副主任科員。后來,我讓他幫我時,他卻將生意打點得一塌糊涂。
眼看著信的同學們一個個要么當官要么發(fā)財,看著他騎著破舊的自行車上班,任單位領導隨時隨地喊去加班,我對他由怨到勸到譏笑到罵,可他總臉帶微笑,百事不急,對工作一如既往。任大峽谷的太陽一次次東升西落。
原來他有古銅色的臉背后,更多的是有些懦弱的書生氣息。
不過,每一次看著信在我罵后去上班時的影子,我的心又忽然對他涌起一陣陣的暖意。是恨鐵不成鋼?是愛的希望太高對他于心不忍?
我仍然如初戀他時的味道一樣說不清楚。
記得,那個冬天的傍晚特別美麗。在黃昏前的小山包上,信從公文包里拿出的一本雜志上,竟然寫滿了我們的故事,寫滿了我對他的溫情。想起我經(jīng)常罵他笑他,而我在他的心中,卻是那樣重要那樣擲地有聲,我的臉,在漸漸變暗的風里發(fā)燒。
夜是一個激情的夜。很久沒有找到這樣一個夜晚,讓我們的愛在我的心中那樣顫抖和瘋狂。然后,我在幸福中進入夢鄉(xiāng)——夢見大峽谷的太陽輕輕地升起,將我倆的影子拉長,拉長,一如上大學時那些星期天的早晨。
可是夢醒時,我聽到的卻是山搖地動的聲音。原來,我們所住的地方,發(fā)生了泥石流。信剛拉著我沖到門口,我便聽到了房屋倒塌的聲音。接著,房子的大梁重重地打在了我倆身上,我只聽到“嗡”的一聲,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當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一間病房里。我想起頭一天晚上的事了,便問醫(yī)生:“和我一起受傷的男人呢?”
醫(yī)生告訴我說:“對不起,他將你背到醫(yī)院后就倒下了,雖然我們奮力搶救,但他還是永遠地走了!”
一瞬間,我感到天塌了下來。
在醫(yī)生的介紹下,我才明白,由于我和他所住的地方發(fā)生泥石流后公路中斷,重傷的他第一個醒過來后,看了四處無車,便背著我走了五公里路,將我送到了醫(yī)院。
而他,卻在放下我的那一瞬間轟然倒下了,再也沒醒來!
“在你們兩人中,他頭部的傷勢遠比你嚴重,但不知他為什么還能背著你走了那么遠,直到你平安到達醫(yī)院后才倒下正常的情況下,那根本不可能!”
聽著主治醫(yī)生的感慨,我才知道,信雖然沒用一生去換來我的幸福,但卻用一生最后的堅強救下了我。
紙錢飄飛的送葬路上,我的淚,在朦朧中流成兩條沉重的河……
從此,我的真愛,永遠地陪著信,埋在了怒江大峽谷的深處!
(責任編輯 王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