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賓，萬里長江第一城的前世今生

簡瞳

長期以來，我們祖先在長江廣袤而連綿的兩岸休養(yǎng)生息、艱難創(chuàng)業(yè)，把長江流域變成了肥美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從宜賓開始，金沙江稱為“長江”。沿著長江，走進宜賓，我們是否可以窺探出從“僰道”、“戎州”、“敘州”到宜賓的前世今生的秘密？

奔騰澎湃的金沙江挾雷霆之勢，穿過青藏高原，川滇邊界的崇山峽谷，幾經(jīng)迂回跌宕直奔川南宜賓，溫婉嫻淑的岷江清澈蜿蜒，淌過富庶豐饒的成都平原，一路款款來到宜賓。

世界上所有的人類文明發(fā)源地都離不開河流，奔騰呼嘯了幾千萬年的長江與古老的黃河一起，共同養(yǎng)育著世世代代的炎黃子孫，共同孕育著中華民族的燦爛文化。長期以來，我們祖先在長江廣袤而連綿的兩岸休養(yǎng)生息、艱難創(chuàng)業(yè)，把長江流域變成了肥美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在長江流域，凡是兩江匯合的地方總有比較繁華的城市，宜賓就是這萬里長江上的一座城。

從宜賓開始，金沙江稱為“長江”。關(guān)于長江的叫法，在大型紀錄片《話說長江》中有這樣一段描述：“自古以來，人們對長江有許多叫法。起初，就叫江，后來叫大江。如今的規(guī)范叫法是這樣的：從源頭到楚瑪爾河口，叫沱沱河；從楚瑪爾河口到玉樹的巴塘河口，叫通天河；從巴塘河口到四川的宜賓，叫金沙江；從宜賓直到入海口，叫長江?！?/p>

宜賓已有幾千年的歷史。最早有據(jù)可查的歷史可追溯到秦時，宜賓市境設(shè)置了第一個縣級行政機構(gòu)僰道縣。作為長江上游開發(fā)最早、歷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宜賓素有“西南半壁古戎州”的美譽。

沿著萬里長江，走進宜賓，我們是否可以窺探出從“僰道”、“戎州”、“敘州”到宜賓的前世今生的秘密？

“珙本僰地，僰人多懸棺。”從西周到明朝萬歷元年長達2500余年的時間里，“僰人”生存、繁衍在中國西南這片神奇古老的土地上。

金沙江和岷江在宜賓城區(qū)的合江門匯流成長江，滾滾長江流出宜賓，繼續(xù)向東流淌。在宜賓以東有一條河名叫南廣河，它是長江的一條支流，如果說長江是人體的主動脈的話，那么，這南廣河就是一根小小的毛細血管。涓涓的南廣河沒有金沙江、岷江那樣磅礴的氣勢，卻曾孕育出一個神秘的民族。

南廣河的上游是四川省的珙縣，在縣城以南50多公里有一個名叫麻塘壩的地方，這兒的山并不高，但是懸崖峭壁處處可見。仔細看，在這懸崖峭壁上竟然還懸掛著許多的棺材。這些棺材一般距離地表 10～50米，最高者達100米。有的在峭壁上鑿孔2～3個，楔入木樁以支托棺木；有的在巖壁上鑿橫穴或豎穴，以盛放棺木；還有的利用巖壁間的天然洞穴、裂縫盛放棺木。棺木頭大尾小，多為整木，用子母扣和榫頭固定。

我國古代的南方民族中，百越、干越、僚人、僰人（都掌人）都有懸棺葬的習俗。據(jù)《珙縣志》載，“珙本僰地，僰人多懸棺?！薄皟k人”是先秦時期就在中國西南居住的一個古老民族，又稱“山都掌”、“都掌蠻”。從西周到明朝萬歷元年長達2500余年的時間里，他們生存、繁衍在中國西南這片神奇、古老的土地上。他們曾參加過周武王伐紂的牧野之戰(zhàn)，建立了戰(zhàn)功，被封為“僰侯”，在今天宜賓一帶建立了“僰侯國”。

明朝萬歷元年（1573年），僰人被明朝十四萬大軍剿殺殆盡，消失于歷史，但那些高掛的僰人懸棺似乎一直在向人們訴說著他們曾經(jīng)的興盛與悲哀。

“僰人懸棺”位于四川省宜賓市境內(nèi)，珙縣、興文、筠連等縣境內(nèi)均有分布，主要集中在珙縣麻塘壩和蘇麻灣兩地。這個明代以前的古代崖葬墓群，早在1956年就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xiàn)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僰人懸棺”被稱為世界之最、巴蜀一絕。

在麻塘壩有一條螃蟹溪從壩中穿流而過，溪岸東西對峙著21座連綿起伏的山崖，懸棺就分布于絕壁上，現(xiàn)存223具，以木樁懸棺為主。在曹營鄉(xiāng)海棠村鄧家河北岸，山巒重疊，上筑有不少古堡、山寨，懸棺即位于與之對峙的蘇麻灣巖壁，現(xiàn)存懸棺42具，其中7具置于天然洞穴和巖墩上。在兩處懸棺群的周圍還有密如蜂眼的樁孔遺跡和紅色彩繪巖畫200多幅。巖畫內(nèi)容豐富，有騎射、舞蹈、雜技和各種動物、武器、幾何圖形等，形象古樸生動。這些巖畫或許是部族徽記，或許是為了安慰亡者，在今天看來似乎都反映了行懸棺者的宗教信仰和精神世界。

站在雄峙險峻的山崖下，仰望著峭壁上那殘存的棺樁、數(shù)不清的樁孔以及具具棺木、幅幅巖畫，僰人把自己的歷史賦予高巖，突然沉于歷史的長河，消逝在故紙堆中，只把這奇特的葬制和眾多悲壯感人的民間傳說遺留下來，讓人們?nèi)コ了?，去遐想?/p>

僰人這個民族是再也找不到了，可是長江仍然繼續(xù)向東流，流過第一座縣級已建成的長江大橋——江安長江大橋。長江之濱，就在僰人幾乎消亡的明朝萬歷年間，一座精美建筑群在這里建起，并完好保存至今，這就是夕佳山古民居。

據(jù)傳夕佳山民居初為明末錫姓人家所建，故稱“錫家山”。清乾隆時，錫家搬遷，民居賣與黃篆庵。經(jīng)黃氏后代逐年整修、擴建，到清末形成規(guī)模宏大的莊園式住宅。1988年建立民俗博物館時，改“錫家山”為“夕佳山”。

民居經(jīng)歷了400年來不斷的修繕和擴建，保留了宋、明以來民間建筑的風格。整個夕佳山民居古建筑群坐南朝北，布局講究主次，若干個大小不等的四合院落雖相互串聯(lián)，但等級分明。大門內(nèi)前廳、后廳、花園，依次位于中軸線上，其東側(cè)為仆人生活區(qū)，有作坊、廚房、糧倉、馬房、居室等；西側(cè)為主人生活區(qū)，有戲臺、琴房、書舍、居室等，并辟有“怡園”，內(nèi)設(shè)荷池、假山、小橋，種植名貴花木。其建筑裝飾也與東側(cè)迥異，窗欞、板壁上雕刻樓臺亭閣、山水人物、花卉瑞草等圖案，寓意深厚，有濃郁的地方特色。檐前吊柱、雀替、飾惠燈籠和各種紋飾，戲臺額壁、石欄桿上雕刻各種戲劇故事。

占地110畝的夕佳山民居被高聳入云的百年老楠木、樟樹環(huán)抱，園內(nèi)白鷺飛舞，鳥語花香。在民居西面有一處園中園小景，園中有一株200多年的古黃桷蘭、一株參天古榕樹與一株高約10米的古棕樹相加相抱，樹根相連。在莊園四周有近百畝300年前種植的楠木林中，近萬只白鷺常年棲息其間。不管時間如何流逝，主人如何變遷，民居的生命力卻不曾終止。

在距離夕佳山不遠的長寧縣，有一處面積120平方公里的竹海。27條峻嶺、500多座峰巒間，400余種竹子枝疊根連，蔥綠俊秀，浩瀚壯觀，形成一幅“云山竹海，天上人間”的水墨畫卷。

李安一部《臥虎藏龍》讓蜀南竹海被世界所認識，2008中國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一副“百龜拜壽”的夢幻畫卷讓蜀南竹海在世界聞名。從此以后，那里便藏著許多人的“功夫夢”和“仙俠夢”。

竹海南緣仙寓洞東側(cè)一千米的懸?guī)r峭壁中，有一個長1500米、高20米、寬10米左右的古老洞穴，叫做天寶寨。洞的頂部均系巖石構(gòu)成，大部分是天然山洞，部分是人工鑿成的。洞上絕壁凌空，洞下削壁千紉，陡不可攀。內(nèi)有獨具匠心的13道堅固的石寨門，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有人說，這里是邵道人修仙的地方；也有傳說是古代“蠻軍”屯兵的山寨；又有傳說是1862年清代咸豐年間地方官府為防御石達開太平軍入川而建。

天寶寨到底為何修建，我們不得而知。站在洞口眺望，望著崇山峻嶺中竹波蕩漾，在大自然和時間的長河中，似乎這答案又不再重要。

說起宜賓，少不了要提五糧液。從高速出口進入宜賓的那一刻，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氣竟然酒香彌漫。后來又在飛機上聽到空姐說：“我們即將降落五糧液機場?！本贫济惶搨?。

有人說五糧液撐起了宜賓一半的GDP。正如茅臺酒之于茅臺鎮(zhèn)，普洱茶之于普洱市，五糧液在宜賓的經(jīng)濟版圖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

五糧液十里酒城，是萬里長江第一城—宜賓的一顆明珠。邁入廠區(qū)，陣陣酒香混合著花香迎面而來，將人帶進一個關(guān)于酒的神奇世界。走進五糧液酒文化博覽館，一瓶瓶頗有年代的“五糧液”展示出品牌的變遷，每一滴酒里面都蘊含了關(guān)于五糧液和宜賓的歷史。

宜賓的釀酒史源遠流長。宜賓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地區(qū)，聚居此地的各族人民依托世代承傳的習俗和經(jīng)驗，曾經(jīng)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釀制出了各具特色的歷史美酒，有史可考的，諸如先秦時期僚人釀制的清酒、秦漢時期僰人釀制的蒟醬酒、三國時期鬏鬏苗人用野生小紅果釀制的果酒等，都是當時宜賓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的杰作。

到了宋代，宜賓姚氏家族私坊釀制，采用大豆、大米、高粱、糯米、蕎子五種糧食釀造的“姚子雪曲”成為五糧液的雛形。1368年，宜賓人陳氏繼承了姚氏產(chǎn)業(yè)，總結(jié)出陳氏秘方，時稱“雜糧酒”，后由晚清舉人楊惠泉將這五種糧食發(fā)酵釀制而成的酒改名為“五糧液”。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五糧液因其“香氣悠久、味醇厚、入口甘美、落喉凈爽、各味諧調(diào)、恰到好處”在中國濃香型酒中獨樹一幟，從而享譽全球。

五糧液是宜賓的一張名片，也只有宜賓的水土和歷史才能沉淀出如此獨特的美酒。

似乎所有長江流域的城市都善于釀酒，每個城市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種獨特美酒，屬于宜賓的獨特美酒就是五糧液。

在長江零公里下游19公里的南岸之濱，有一個寧靜的古鎮(zhèn)，至今已有1460年建置史，仍保留著明清時期的風貌，古街古巷兩旁的房屋系木構(gòu)古屋，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幾千年來，長江水從這個小鎮(zhèn)邊流過，滾滾東去，經(jīng)重慶、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在上海市崇明島注入東海。1939年，國立同濟大學(xué)、金陵大學(xué)、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中國營造學(xué)社等十多家高等學(xué)府和科研院所沿著長江逆流而上，遷往李莊。李濟、傅斯年、陶孟和、吳定良、梁思成、林徽因、童第周、梁思永、勞干等全國知名專家、學(xué)者云集李莊，直到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7年才先后遷回原處。李莊這個千年古鎮(zhèn)成為抗日戰(zhàn)爭時期大后方的文化中心之一。

抗戰(zhàn)時期，上海的國立同濟大學(xué)等機構(gòu)已搬遷五次，仍被日機轟炸威脅，需第六次搬遷到川南一帶。當時有些地方已接納了疏散的人口，擁擠不堪。很多地方自顧不暇，還顧慮外來人口要增加供應(yīng)的負擔，引起物價上漲，影響自己利益。在這種情況下，李莊毅然決然發(fā)出電文，熱情相邀：“同大遷川，李莊歡迎。一切需要，地方供應(yīng)。”這16字，擲地有聲。一萬多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化人遷入這三千人口的江邊小鎮(zhèn)。

李莊當時敞開胸懷，接納和支持了文化人，也提升了自己，因此成為全國的文化重鎮(zhèn)。當時，國內(nèi)外郵件紛至沓來，信封上只要寫上“中國李莊”就可準確送到。當時，李莊人完成從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直到研究生的學(xué)業(yè)，都可以足不出莊，這成了李莊教育史上最輝煌的一頁。

李莊接納的學(xué)者，在艱難清苦的生活條件下，抖擻精神，堅持為保衛(wèi)和發(fā)展中華文脈而戰(zhàn)，是寫出了很多重要的學(xué)術(shù)著作。李莊月亮田是梁思成當年的故居，門上掛有一副對聯(lián)：“國難不廢研求，六載清苦成巨制；室陋也蘊才情，百年佳話系大師”。當時，李莊無電無公路，缺醫(yī)少藥，林徽因重病在身，貧病交加，典賣衣物，吃盡當光。在陋室油燈下，梁思成夫婦共同奮力完成了《圖像中國建筑史》（英文稿）等一批重要著作，成為日后這一領(lǐng)域中的學(xué)術(shù)經(jīng)典。梁思成的《中國建筑史》這部扛鼎之作就誕生在李莊。

如今的李莊又恢復(fù)了平靜，一如千年來的模樣。偶爾有游客到訪，或許會突然憶起那人間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