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愁與疾病

■李越

秋愁與疾病

■李越

秋日的悲哀

永遠有勞役將我們纏繞在混亂的蛛網(wǎng)

它們是要風干，枯成空洞的蛹殼的

我常是靜默地哀戚著的

哀戚是如同秋日的藏青色的

沉沉嗚咽是要如煙云般滅絕了的

我常是聽著夜風的步子的

揣度它的哀傷有多沉重

它是常嚶嚶低泣一個夜晚的

是常將東方的天哭得滿頭白發(fā)的

我是常想著這流離究竟流出怎樣的花溪的

我的一生是在莽蒼的白紙間劃過

劃過橫的筆畫，豎的筆畫

我的命運是紙間一朵嬌羞的野莓花

生活于我只是無際的放逐

這一朵嬌花是要在它的滄桑里

壓成干枯的花片的，如一枚古舊的化石

是要封成歷史，化成流云

被風吹去天邊的夢鄉(xiāng)里的

梅園

在一個濕潤而多病的黃昏

春寒裹它的大襖匆匆逃逸

它逃竄，在來不及的匆忙里

出去的門戶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

最后的一扇夾它在梅花的黃昏。

被夾的創(chuàng)口發(fā)著陣痛般呻吟

那里散播一場未必要來的雨水。

雨水洗刷燈架干裂黝黑的肌膚

昏黃路燈閃爍阻隔的散光

你是否走過此刻的梅園？

它們在那里啼哭許久。

嚶嚶哭聲和著窗里空出的簫音

在梅花浸進的暗香里

隱約做著危險的一場夢。

你是否走過此刻的梅園？

理學樓

那夜我冒雨尋一棟朦朧的理學樓

在路過情人坡時丟了我的傘骨

我著慌地虛構(gòu)一座迷蒙的理學樓

因為在那里才能見到我寒冷的丟失

暗里的雨水沖洗掉時間，一分一秒

我還在溟溟的盤山路彷徨彷徨

我怕著今晚將錯過一次對誰的相見

在老齋舍下再追不到半盞明晰的街燈

它將指給我雨夜尋的那幢晦澀的理學樓

如一枚凄婉的傘骨，靜靜立著在雨中等你……

肺結(jié)核

就咳嗽我的肺出來

給夜色添上兩扇百葉窗

也咳嗽我的心出來

它沉默地坐在路邊等待

等待它的一個新的呼吸

那一個新的呼吸

會在煩惱間炸開美麗的花朵

它是在幽暗的牡丹石沉靜

它是夜晚的臉面皺起的眉梢

或者也游走在逶迤的長街

尋找它渴望的清新，清新

尋找著它渴望的清新

這一個夜的肺結(jié)核患者！

九號病房

結(jié)核在肺上畫下雪花

冬天來臨。病房門面北而開

患者的笑被陽光帶至走廊。

黃昏時，人們談論歉收

樓道里，風在散步。

他像紙條一樣翻飛在地

胸部——皮球滾動。

急救車在門外迎接

叫聲尖厲。

樓道里，風依舊散步

只是更加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