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幸福

□任黎明

一碗幸福

□任黎明

李正武最近迷上了古玩，跟著朋友學(xué)習(xí)了不少古玩知識，他經(jīng)常游走于古玩市場，希望有一天能慧眼識珠，撿個漏子，發(fā)上一筆橫財。

清明前夕，李正武接到鄉(xiāng)下二叔打來的電話，說父親的墳被雨水沖垮了半邊，讓李正武趁清明時回去壘壘。一轉(zhuǎn)眼到了清明，李正武一大早就開著車回到了鄉(xiāng)下，二叔和二嬸早拿著工具等在那里了。壘好父親的墳，已經(jīng)是中午，二叔和二嬸硬是拉著李正武到家里，說他難得回來一趟，要吃什么好吃的盡管說，二嬸做給他吃。

李正武想起小時候，自家條件不如二叔家好，二叔家做了好吃的，二嬸總是盛上一大碗，端到他家來。自從李正武進(jìn)城后，很少回老家，不知不覺間，二嬸和二叔都老了。

李正武想起二嬸包的茴香餃子很好吃，便說：“二嬸，小時候我最愛吃你包的茴香餃子，今天你就再給我做一頓吧！”

二嬸答應(yīng)著，歡天喜地下了廚房。李正武在外屋同二叔說了會兒話，就進(jìn)廚房去看二嬸搟面。二嬸家還是老樣子，案板上方的墻壁上嵌著一個碗柜，碗筷整齊地擺在那里。李正武忽然發(fā)現(xiàn)，碗柜下方有只碗與別的碗不一樣，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古董！趁二嬸到灶間添柴的時候，李正武湊到碗柜前仔細(xì)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這是一只上等的青花瓷碗。

接下來的時間，李正武就在琢磨著怎么將那只碗帶走。眼看著餃子包好上了蒸籠，李正武急中生智，有了辦法。等二嬸剛揭開蒸籠蓋子，李正武的手機(jī)就響了，他拿著電話說了幾句，做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急匆匆地對二叔二嬸說：“二叔，二嬸，真不好意思，我臨時有急事，得馬上回去了。”

二叔說：“雷都不打吃飯人，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啊!”李正武看著蒸籠，咂巴著嘴說：“我沒福分，經(jīng)常做夢都夢見二嬸包茴香餃子給我吃，可這回真來不及了，二嬸，我能帶著路上吃嗎？”

二嬸趕緊點(diǎn)頭，李正武趁機(jī)從碗柜里取出那只青花瓷碗，從蒸籠里夾了十來個餃子，抱著碗急急忙忙出了二嬸家的門，溜進(jìn)停在公路上的汽車，絕塵而去。

回到城里后，李正武找到專家做了鑒定，這確實是一只康熙年間的青花瓷碗，價值大概在四五萬。李正武心花怒放，將碗收藏好，只等聯(lián)系買家，賺上一筆。

一晃過了兩三個月，李正武找到了一位買家，以五萬元的價格賣出了那只青花瓷碗。這事沒過幾天，李正武就接到了二叔的電話，二叔在電話那頭說，他和二嬸明天要來城里，想去一趟李正武家。

放下電話，李正武左思右想都覺得事情暴露了，二叔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明天上門，一定是來要回那只青花碗的。第二天，他故意關(guān)了手機(jī)，下班后也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去看了場電影，電影散場后又去下館子，眼看到十點(diǎn)了，這才回到家。一到家門口，李正武愣住了，二叔和二嬸正坐在他家門口呢！

看見李正武回來，兩個人趕緊站起來。李正武趕緊打開門讓他們進(jìn)屋，并假裝說：“二叔，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單位開會，要求關(guān)機(jī)，這不，忙到現(xiàn)在才回來，沒想到你們還等在這里。”二嬸一聽李正武忙到現(xiàn)在，趕緊打開背包，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三個大飯盒，遞給李正武，說：“孩子，這是我今兒早上起來給你包的茴香餃子，已經(jīng)蒸過了，快，上鍋熱著吃！”

李正武打開蓋子，里面果然都是蒸好的餃子。他飽得一口也吃不下了，倒是二叔二嬸，估計等了他半天，還沒顧得上吃飯呢，李正武說：“我拿去蒸蒸，你們也吃，一起吃?！?/p>

二叔二嬸連連擺手，二嬸打開冰箱，將餃子冷凍起來，說：“上次你回來，也沒能好好吃，這些餃子你凍著一個人慢慢吃吧，給我和你二叔下碗面就行了。”

李正武去了廚房，二叔也跟去幫忙，李正武便裝著沒事一般隨口問道：“二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吧？”二叔半天沒開口，李正武便覺得自己猜中了七八分。他已經(jīng)想好了，要是二叔真問起那只碗，就說打碎了。

二叔終于開口了，他嘆了口氣，說：“沒啥事，就是你二嬸，上次聽你說做夢都想吃她包的餃子，專程給你送餃子來了。”李正武愣了，說：“真是送餃子？以后有的是機(jī)會，何必專程跑一趟？”二叔擦了擦眼睛，將李正武拉到一邊，哽咽著說：“孩子，你不知道，前不久，你二嬸查出患了子宮癌，醫(yī)生說是早期，叫我們準(zhǔn)備好錢做手術(shù)，可你二嬸死活不愿意，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她這次給你送餃子，是想讓你吃個夠，以后……以后就沒機(jī)會了?！?/p>

李正武怔住了，他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吃完晚飯后，李正武將二叔二嬸叫在一起，細(xì)細(xì)地問了病情，并讓二嬸安心去醫(yī)院，錢由他來負(fù)責(zé)。

不多久，二嬸在省人民醫(yī)院開刀做了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二嬸出院時，緊緊抓住李正武的手，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說以后會將手術(shù)費(fèi)還上。

李正武心里慚愧，說那錢不用還。他將青花瓷碗的事如實跟二叔二嬸講了。講完這事，李正武覺得心里輕松多了，二叔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二嬸眼里也淚花閃爍，李正武聽見兩個人輕輕感嘆：“為了不讓我們心里有負(fù)擔(dān)，這孩子竟然編起了故事，說住院的錢原本就是我們的，一只碗能值幾塊錢？哎，真是個好孩子??！”

（原載《百家故事》2014年12月下 江西李秋蘭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