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紅塵②(十)

文/獨木舟

新浪微博/獨木舟葛婉儀

微信公眾號/dumuzhoujojo

《一粒紅塵》II 2015年9月震撼上市。

滾滾紅塵，這世界確有它的污穢不潔，但因為人間這點公平，所以我們才可以說，對于命運，我永不絕望。

新浪微博/獨木舟葛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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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邵清羽拜訪汪舸父母大受好評，汪舸向邵清羽求婚。葉昭覺向齊唐坦陳“沒有女生會不喜歡你”，無法接受他的原因不過是不般配，齊唐承諾給雙方一點時間。而閔朗主動找到喬楚，似乎想解釋什么……

閔朗決意暫時不去理會她的態(tài)度，他記得此行的目的，他不是來求和，更不是要卑躬屈膝地請求喬楚原諒他，以他的性格，喬楚能不能夠原諒他，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他自知在情感上不算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要解釋，有些話必須要講清楚。

渣也要渣得坦蕩一點，這是他的原則。

“我和徐晚來，認(rèn)識已經(jīng)快二十年了?！?/p>

他的眼神陷入了無盡的往事中：“我是奶奶帶大的，老人家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有心無力吧，我十幾歲的時候就不想待在學(xué)校了，想掙錢啊，想玩音樂啊，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有時候去打球，騎車，學(xué)吉他，徐晚來就跟老師請假，她也不上課，到處去找我。

“每次她找到我的時候，既不會催我，也不會罵我，她就一個人站在球場邊，或者是別人店門口，跟個啞巴似的等我。她每次一出現(xiàn)，大家就起哄笑我，你知道，男生最怕沒面子，所以我就經(jīng)常當(dāng)著大家的面叫她走，別管我的事。

“有一次，我特別渾蛋，語氣特別橫，她就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跟我吵了起來，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她說的那句話。”

“閔朗，你就自甘墮落吧……”十幾歲的徐晚來，面孔還很稚嫩，留著學(xué)生頭，穿著藍白色校服，邊哭邊說，“反正你以后活成什么樣，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對于閔朗來說，那一天意義非凡。

徐晚來清楚地指出了他們各自的未來，從那一刻起，他的少年時代結(jié)束了。

聽到這里，喬楚無意識地瞇了瞇眼睛，有點憐憫。

她原本不想聽閔朗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但是他既然來了，又有話要說，那就讓他說吧。

我心意已決，你說完之后也不會再改變什么。

自從那天晚上閔朗當(dāng)著徐晚來把她推開，她扇了他一個耳光之后，她心里有些東西已經(jīng)死掉了。

失聯(lián)的這些日子以來，她賭著這口氣，生活并不太好過，稍微不留神，閔朗的音容笑貌就會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起來，有一次她在店里收錢，看到一個男生的手很像閔朗的手，細(xì)長白皙很好看，還發(fā)了好半天的呆，差點忘了找零。

但是有句老話，她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跟自己講十遍——長痛不如短痛。

閔朗找過她好幾次，電話信息她都沒有回應(yīng)，她大概也能夠猜到他想要說什么，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句老套的話，對不起，我也是愛你的，但是我沒有辦法。

想念他，但是，不能再回頭了。

再回頭，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想，就算我不說你可能也知道個大概，后來她決定要出國留學(xué)，那時候我已經(jīng)不打算繼續(xù)讀書了……”他用自嘲的語氣在講這些話，雖然很難堪，可事實卻又如此不容回避，“她家境其實也不是特別好，父母要供她出去也供得挺辛苦的，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心理壓力也很大，一直都特別努力，凡事都要爭第一，而我完全就像是她的相反面，不上進、沒目標(biāo)，隨波逐流，傻子都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將來不會有太大交集，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只有過去，沒有什么未來?！?/p>

“然后，我奶奶去世了。”閔朗的聲音特別特別輕。

奶奶去世這件事，直接瓦解了徐晚來和閔朗之間的別扭，促成了他們的和解。她那么好勝的性格，在那個時候，硬是把自己的學(xué)業(yè)和專業(yè)課程都丟在一邊，全心全意以他為重。

喬楚默默地聽著，一直也沒有插嘴，她隱約明白閔朗說這些往事的用意，無非是想要她理解他和徐晚來之間有著怎樣的淵源，希望她能夠諒解他，一次次因為徐晚來的緣故，忽略她、輕慢她、傷害她。

可是我呢？她心底有個聲音在輕聲問，我的感受和尊嚴(yán)呢？

他們四目相對，互相凝視著，悲哀像揮發(fā)的酒精一樣，彌漫在整個房間里，每個角落里，在他們一靜一動的呼吸里。

“既然她對你這么重要……”喬楚狠下心來，言不由衷地講，“那你就不要再在無謂的人和事上浪費時間了?！?/p>

“閔朗，你就堅定一點去追求你真正想要的?！?/p>

喬楚站起來，擺出了明顯的送客架勢。

她是心寒如鐵，也是心灰如死，可她畢竟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知的人，她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閔朗在她面前深刻地緬懷著青春往事，口口聲聲地懷念著一個比他還要更自私的人。

“你誤會了?！遍h朗的語氣出奇地溫柔，一種在向生命中某些事物揮別的溫柔，“我不是要去追求什么，正好相反，該放下了?！?/p>

喬楚愣住，這是什么意思？

閔朗站起來，他要講的話到現(xiàn)在終于講得差不多了，只差結(jié)束語。

“喬楚，你應(yīng)該不會再原諒我。覆水難收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遍h朗伸出手，輕輕地?fù)崦饣哪?，聲音越來越低，“我是愛你的，可是，我愛得太無恥了?！?/p>

她的面孔，既哀傷，又猙獰，死命地咬緊了牙關(guān)，才沒有哭出聲音，瞪著他像是要瞪出一個窟窿來，滾燙的眼淚簌簌落下，一萬句不堪入耳的粗口從她腦中飛過。

可是沒法出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在閔朗面前落淚。

新年夜的白灰里，徐晚來第一次露面，閔朗對她說，這是喬楚，我一個朋友。

很奇怪，每當(dāng)喬楚回憶起那個夜晚，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自己如何流淚而閔朗又是如何不耐煩，而是那雙跟特別細(xì)的高跟鞋和那個讓她幾乎撐到吐出來的巨無霸漢堡。

她不太記得后來他們具體是怎樣和解的，只記得閔朗確實說過，他愛她，然后，又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荒誕極了，黑色幽默。

綜上所述，本研究提示，聯(lián)用托伐普坦對心衰患者的短期療效優(yōu)于單用傳統(tǒng)利尿劑(呋塞米或托拉塞米)，能縮短平均住院時間，降低心衰再住院率。托伐普坦雖然可以使血清鈉升高，進而升高患者的血清滲透壓，但尚未使血清滲透壓超出正常范圍。本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患者樣本量相對較少，托伐普坦的服用時間較短，隨訪時間不夠長，且在研究設(shè)計中未能實現(xiàn)托伐普坦組和標(biāo)準(zhǔn)治療組的配對。因此，今后需開展大規(guī)模的前瞻性臨床研究，探索托伐普坦對慢性失代償期心衰患者近期及遠期預(yù)后的影響，并進一步研究托伐普坦的療效預(yù)測因素，從而優(yōu)化對心衰患者的個體化管理。

那這一次怎么辦？又要和解了嗎？你為刀俎，我為魚肉，永遠只能任你宰割？

她不是今天才認(rèn)識眼前這個人，她一早就已經(jīng)看透徹他在情感中的卑鄙、自私、逃避，可到了今天她才明白，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只是落入往事和現(xiàn)實之間的深淵之中，他有他的苦衷和無辜。

當(dāng)喬楚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始為閔朗開脫的時候，她知道——完了。

但這太不公平了！

理性像酒精一樣一點點從身體里揮發(fā)，屋子里仿佛有鬼魅之氣在引誘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致命的武器。

感情到了生死攸關(guān)之際。

然而，閔朗并不知道在這瞬息之間，喬楚內(nèi)心的千變?nèi)f化，冰雪消融。言盡于此，他再也沒有什么需要補充了。

“我走了，你……”他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感覺到有一個尖銳的利器抵在他的背上。

電光石火之間，他知道了，那是一把刀。

“閔朗?！眴坛穆曇粝袷菑男呐K發(fā)出來的，空洞，低沉，“你說，我干脆殺了你好不好？”

她的神情涼薄，不悲傷，也不痛苦，更像是一種深深的迷茫，該怎么辦呢？我這么愛你，卻又對這個“愛”毫無掌控，我能夠怎么辦呢？

閔朗一動不動地抱著她。

刀尖上的力道正在逐漸加重，一種直見性命的狠勁——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并不害怕，潛意識里，他甚至覺得這才是公平，這是他對于她所能夠做出的最微不足道的償還。

“我們一起想一個辦法?！彼麩o法推測接下里會發(fā)生什么，但這一刻他說的是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喬楚，我們一定能想出一個辦法，讓彼此都不失去對方?！?/p>

這是懺悔，還是贖罪，或者都不是，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這是你所說的那個“愛”字？

喬楚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是我們只會把簡單的事情搞復(fù)雜，還是人心原本就復(fù)雜？

無數(shù)個疑問自空中砸下來，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真的存在那個辦法嗎？

一聲極輕又極重的撞擊聲，是她手里的拆信刀落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像核彈爆炸般的怨恨——不是對他而是對于自己。喬楚毫無知覺地癱在閔朗的懷里，她聽見自己說，不會再有下次了。

“閔朗，這是最后一次?！?/p>

工作日的飯點過后，店里一時沒太多客人。

葉昭覺一邊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飯，一邊抽空關(guān)心喬楚的感情進展：“所以，你和閔朗現(xiàn)在是又和好了？”

“算不上吧……”喬楚眼中山色空蒙，她也不知道準(zhǔn)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怎么樣，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聽天由命?！?/p>

葉昭覺隱隱約約覺得，喬楚這樣一直退讓，數(shù)次心軟，并不見得最后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jié)局。

閔朗太看重徐晚來了，就像是上一世欠了她太多那樣，不講道理、不計得失的看重。葉昭覺打開水龍頭沖洗飯盒，靜靜地想，這件事不是閔朗的主觀意愿能夠改變的，如果可以的話，他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希望從這層關(guān)系中獲得解脫吧……

但葉昭覺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梳理朋友的情感糾紛，還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呢。

第一季度過后，她清算了一遍賬目，結(jié)果并不太理想。

雖然每天的客流量尚算可觀，但距離預(yù)設(shè)目標(biāo)卻仍然相去甚遠，要想在計劃時間之內(nèi)還清債務(wù)，繼而贏利，以現(xiàn)在這樣的利潤值來看，恐怕還是太過艱難了。

這個小小的店，承載了她要改善自己糟糕的人生這一重大意義，她必須認(rèn)真地想想辦法。

工作間的抽屜里有一張名片，是上周一個團購網(wǎng)的業(yè)務(wù)員來留下的。那姑娘看著年紀(jì)挺小的，像是剛剛從學(xué)校里出來的樣子，但態(tài)度很真誠，先是說了一大通話來介紹自己所在的公司，各種數(shù)據(jù)羅列，又舉了一大堆例子，×××跟我們合作之后，第一個月營業(yè)額就翻了好幾倍，還有×××，生意好得連招了幾個服務(wù)員……

當(dāng)時葉昭覺正忙著做飯團，也沒集中注意力認(rèn)真聽，只是收下了對方的名片。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如果真的如那個姑娘所說的那樣，倒也不失為一個可以認(rèn)真考慮的合作形式。

想到這里，葉昭覺便拿出手機，按照名片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不管怎么樣，先問問唄……”她聽著那頭“嘟嘟”的聲音，像是鼓勵又像是安慰自己，“問問又不要錢。”

問問確實不要錢，但確定合作之后便需要資金投入了。

經(jīng)過一些零碎的詢問，葉昭覺得到的消息是，確實如業(yè)務(wù)員所說，不少跟他們合作的店家都因為收益明顯提升而決定繼續(xù)長期合作。

那么，就試試看吧。

她跟喬楚說這件事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想把賺的這點錢先還給你，但是現(xiàn)在情況有點變動……”

剛跟閔朗冰釋前嫌的喬楚心思完全不在這件事上，她愉快地表示，沒關(guān)系，我還有錢吃飯，你先用在該用的地方唄。

葉昭覺上上下下打量了喬楚一番，說不清楚她到底哪里變了，但就是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她實實在在地高興起來了。

真不可思議啊，愛情。

而葉昭覺，你的愛情呢？

當(dāng)她想起這個詞語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巨大的空虛，接著，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齊唐的樣子。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可是她不敢，也不愿意繼續(xù)深想，她很多次告誡自己，越是珍稀的事物最好越是要淺嘗輒止，以免靠得太近會忍不住伸出手去過多索取。

那個坦誠相對的深夜里的對話……總是在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時，從記憶里鉆出來。

冷掉的牛排，刀叉劃過餐盤的聲音，還有他認(rèn)真的神情，每當(dāng)她想起那些畫面，就感覺一切仿佛發(fā)生在昨天。

齊唐最近鮮少露面，但奉旨而來的蘇沁出現(xiàn)的頻率依然非常高，從她的話語里推測，齊唐最近飛來飛去忙得要死，有許多事情要操持。

葉昭覺這才發(fā)現(xiàn)，齊唐對于她的人生了解得很多也很透徹，而她對他的世界所知其實甚少：“我還以為他就這一個公司呢?！?/p>

貌似閑聊，但其實還另含深意。

蘇沁“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在他手下沒做多久，我跟了他很多年了。”“齊唐留學(xué)時，學(xué)的是計算機和金融，早期做的也都是和專業(yè)相關(guān)的行當(dāng)，最早我就是在他持股的一個投資公司做HR，后來這邊缺人用，他才把我調(diào)過來?！?/p>

“啊，難道現(xiàn)在這個公司更賺錢嗎？”以葉昭覺的閱歷看來，這不是因小失大嗎。

“說來話長……”雖然蘇沁平時表現(xiàn)得目無尊卑，老愛挖苦又愛吐槽齊唐，但心底里其實是很崇拜老板的，“齊唐他并不是一個做事情只看利益的人，何況你也知道，他可不缺錢，他的家世放在一邊先不提，光是他早年間開的幾個公司，出售套現(xiàn)之后所得的資金就夠他花幾輩子了，更不用說他手里的股票，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投資……”

葉昭覺越聽心里越?jīng)?，她和齊唐之間的差距遠遠超過她原以為的距離。

這距離可不僅是從一個環(huán)保袋到一個Prada的距離，這是她踮起腳尖搭起梯子也望不到盡頭的距離。

熱愛傳播八卦的蘇沁還在說著：“齊唐創(chuàng)意本來是他一個朋友的公司，后來那人得了重病，齊唐為了朋友情義才接手來做，但他的性格你多少了解一點，既然要做肯定就要做好。初期他天天跟著我們一起加班，我跟他熟嘛，有時候就開玩笑說，你做著玩兒而已，這么較真干嗎，你知道他怎么說？”

葉昭覺把蘇沁要的飯團燒打包好，抬頭問：“嗯？”

“他說，玩也要認(rèn)真玩啊?！碧K沁接過打包好的飯團燒，這陣子她感覺自己快要把這輩子吃飯團燒的配額用光了，“喏，收錢吧，我走啦?！?/p>

蘇沁走了很久之后，葉昭覺還陷在恍惚中回不過神來。

她漸漸地開始明白了，有那么多美女喜歡齊唐，愿意接受隨時可能會被分手的風(fēng)險和他在一起，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外表和財力，雖然她們其中很多看起來膚淺得似乎只懂得這兩樣?xùn)|西。

一個家世優(yōu)渥卻并不仰仗家世的人，一個明明可以縱情聲色卻依然勤勉踏實的人，他有他的人格魅力，而這樣?xùn)|西往往是大多數(shù)人所不具備的，恐怕也正是蘇沁這種明明和他沒有香艷旖旎的故事的女生，卻在談?wù)撈鹚麜r情不自禁雙眼放光的原因。

但我不是那些姑娘啊，葉昭覺沒意識到自己輕聲笑了一下，帶著一點兒自我嘲弄，她覺得自己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不做白日夢。

這一點從她小時候起就彰顯得淋漓盡致，每次看到漫畫或是電視劇里的人物信誓旦旦地講“我一定會打敗你”或是“冠軍一定是我”之類的臺詞，葉昭覺就覺得很尷尬，一種杞人憂天般的尷尬。

他們怎么能這么自信啊，萬一沒有打敗呢？萬一連季軍都不是呢？

所以她只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盡最大的努力把能做的事情做好，而不會主動去挑戰(zhàn)一切高難度。打破紀(jì)錄，創(chuàng)造新的歷史紀(jì)錄，那些就留給天才們吧，她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命運拋給她的種種難題，光是“貧窮”這一項，就已經(jīng)夠讓她頭疼了。

好好開店，每天多賣幾個飯團燒，早點把欠喬楚的錢給還了，這就是她那不夠聰明的腦子里盤算的所有，至于愛情——我和簡晨燁也有過愛情，那又怎么樣呢？

睡不著的夜里，葉昭覺有時候也會做很多女生都做過和正要做的一些事情，比如打開某些社交APP，找到EX的賬號，順著這個線索抽絲剝繭，再找到他現(xiàn)在的女朋友的賬號，通過網(wǎng)絡(luò)去窺探那個陌生人的生活。

他們戀愛了，他們一起去了哪里，買了什么東西，看了什么電影，她對哪些訊息感興趣，有沒有自己喜歡的明星……

在辜伽羅不知道的時空里，葉昭覺完成了能力范圍內(nèi)的所有偵查。

她知道了照片上那個女孩的名字，自由職業(yè)，偶爾幫別人拍照，偶爾畫點小插畫，又或是做些手工藝術(shù)品。

家境不錯，長相清秀，亦有些文藝修為，完全是上天為簡晨燁訂制的情感對象。

比起自己這個一心悶在錢罐子里的小市民，那個女孩顯然適合他太多了，葉昭覺對此很服氣。

所以愛情啊，有時候想起來真的很沒有意義。

她和簡晨燁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就連她自己也都要想不起來了，澄凈的少年時光，一去不回的青春歲月，愛過，當(dāng)然深切地愛過，無可替代地愛過，但那些時間是怎樣一天天具體地從生命中消逝的呢？

就像一塊牛奶香味兒的手工皂，今天用一點兒，明天用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縮小，不知道哪一天就消耗光了。

她檢查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關(guān)上燈，鎖好店門，背起她的環(huán)保袋慢悠悠走向公交車站去搭末班車回家。

最近喬楚來得少些了，大概是又去白灰里去得勤了吧。前陣子總是結(jié)伴一起回家，現(xiàn)在葉昭覺又恢復(fù)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狀態(tài)。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再混著旁邊亂七八糟的樹杈的影子，地上的圖案看起來就像電影里的外星生物。

“孤單一點也沒什么關(guān)系。”她這么想著，眼光望向了公交車即將駛來的方向。

[2]

團購業(yè)務(wù)開始之后，店里的生意比之前興隆許多，葉昭覺整天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找錯幾次錢之后，她知道，是時候招個幫手了。

她不好意思再打擾喬楚，于是在店門口貼出了招工啟事。

薪資不高，應(yīng)征的人大多是在校學(xué)生，只能夠做兼職，葉昭覺從中挑選了一個看著還算機靈的小姑娘。

小姑娘嘴挺甜——昭覺姐，你叫我果果就行。

這樣也好，葉昭覺想，只要生意能一直維持現(xiàn)狀，收入總比支出多。

她專心專意地打理著這個小店，懷著耕種一般的虔誠心情，絲毫不過多關(guān)注其他人和其他事。

她將自己隔絕在紛擾之外，理所當(dāng)然地，她錯過了很多消息。

她不知道——簡晨燁和辜伽羅的感情狀態(tài)已經(jīng)逐步穩(wěn)定下來，辜伽羅的父母對簡晨燁印象極好，主動提出希望能夠去他的工作室看看他的作品，還熱情地邀他有空常去家里玩。

她不知道——這一季徐晚來設(shè)計的幾款衣服都大受追捧，nightfall成為大批白富美和闊太太的聚集地。名聲響亮之后，她又乘勢在工作室里隔出一塊空間來做下午茶專區(qū)。之后，nightfall幾乎每天都客似云來。

她不知道——邵清羽瞞著家里接受了汪舸的求婚，兩人選了一個良辰吉日去領(lǐng)了證，在汪舸和朋友合開的車行里，跟那群朋友一起小小地慶祝了一番。

葉昭覺不知道的事情當(dāng)然還有很多。

她不知道——辜伽羅也做過和她相同的事情，順著蛛絲馬跡找到她的微博，借以觀察過她的生活，也曾在和簡晨燁的交談中，有意無意地問起過他們的過去，甚至有那么一兩次，不動聲色地從她的小店路過。

她不知道——閔朗雖然已經(jīng)與喬楚和好，但每當(dāng)看到徐晚來發(fā)在朋友圈里的照片，看到她和一個個他不認(rèn)識的人的合照，看到她笑意盈盈地和挽著那些陌生的男的女的……他就會感覺到胸腔深處有些東西在慢慢塌陷。喬楚對此非常敏感，而閔朗卻又抵死不認(rèn)，兩人因此時常產(chǎn)生齟齬。

她不知道——邵清羽還沉浸在結(jié)婚的喜悅中時，早已經(jīng)有人在暗處偷偷跟蹤她，搜集相關(guān)信息，甚至拍到了她和汪舸一起進入民政局的照片，只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世事不斷變換，外部世界飛速運轉(zhuǎn)，一刻都不曾停歇，每個人的生活里都被塞進了越來越多、越來越繁復(fù)的元素，他們的世界變得越來越龐大、喧鬧并且錯綜復(fù)雜——除了葉昭覺。

她如同一個僧人，只專注于經(jīng)過自己的手的每一個飯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嘈雜的小店是她修行的寺院，每一粒米都是她的禪。

除此之外如果非要說還有些什么牽念的話，那就是……齊唐。

她只對自己坦誠這件事。

葉昭覺的人生即將迎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友情、親情、事業(yè)……隨著這件事情的到來將會發(fā)生何種變化。

葉昭覺與齊唐，簡晨燁和辜伽羅，喬楚和閔朗、徐晚來，邵清羽和汪舸……在浩淼的宇宙中，誰都是一粒塵埃，即使低到塵埃，誰都依然渴望獲得幸福和自由。他們的青春還在繼續(xù)，故事如何結(jié)局，敬請期待9月上市的《一粒紅塵》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