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玉禮器與青銅禮器對比研究

杜娟

[摘要]青銅禮器與玉禮器在商周時期的政治生活中都有突出的表現(xiàn)，二者既從不同的角度反映當時的社會方面，同時又主次分明、相輔相成共同服務(wù)于政治。一直以來，學(xué)者似乎更為重視青銅禮器的政治作用和文明標志，而把出現(xiàn)更早、地位更高、與使用者關(guān)系更密切的玉禮器放在了次要位置。本文通過對比研究，突出玉禮器在商周社會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和文明標志作用。

[關(guān)鍵詞]??商周時期;玉禮器;青銅禮器

青銅器和玉器在中國古代社會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尤其商周時期，“國之大事，唯祀與戎”。作為祭祀用的青銅禮器和玉禮器成為當時社會政治生活的生動寫照。

一、玉禮器

新石器時期，出土的玉禮器主要集中在遼河流域的紅山文化、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和黃河流域的大汶口文化、龍山文化遺址中。尤其是紅山文化“唯玉而葬”的喪葬體系，說明玉器作為隨葬器物在這一時期已有較成熟的制度。所以玉器始作為禮器之用應(yīng)更早。四川巫山大溪文化遺址出土玉璧形器兩件，外徑4.7厘米。有學(xué)者認為這是玉器作為禮器之始。商周玉禮器的出土情況是：早商文化的玉器主要發(fā)現(xiàn)于商湯亳都的鄭州商城和偃師尸鄉(xiāng)溝商城及其附近地區(qū)，晚商婦好墓出土玉器755件，有六器中的璧、琮、璜三種，及瑗和環(huán)，還有作為禮器的簋、盤等器。安陽市大司空村發(fā)現(xiàn)玉璧1件，河南省尚村嶺虢國墓群發(fā)現(xiàn)14件，陜西、山東、河南三門峽虢國墓和西侯馬等地出土一批。從出土玉器和古籍記載來看，商周時期玉器作為禮器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一）作為祭祀用玉

《周禮·大宗伯》云：“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壁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六器是專門用來祭祀天地和四方之神的璧、琮、圭、璋、琥、璜六種玉器。其實從考古資料來看，祭祀用玉并非僅限于六器，玉刀、玉戚、玉柄形器、玉人等都為祭祀用玉。

（二）作為禮用玉器

禮用玉器是指用于政治禮儀活動和象征個人身份和社會地位的玉器。具體表現(xiàn)是以不同的器類和同一器類的不同尺寸代表不同的身份和等級。周代用玉制度從天子到伯分為四個等級，即天子用純玉，上公用四分真玉一分假玉，侯用三分真玉二分假玉伯用真、假各一半之玉。《周禮·春官》載：“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zhí)鎮(zhèn)圭，公執(zhí)桓圭，侯執(zhí)信圭，伯執(zhí)躬圭，子執(zhí)谷璧，男執(zhí)蒲璧?！薄叭稹?，《說文解字》釋：“瑞，以玉為信也。鄭玄注解曰：“人執(zhí)以見日瑞……瑞，符信也。”可見，六瑞是職官符信玉器，由天子按職級頒發(fā)，以表示朝廷命官和各方國諸侯的大小尊卑。

（三）作為隨葬用玉

新石器時代的紅山文化、大汶口文化、良渚文化等考古墓葬中都有玉器出土。尤其紅山文化墓葬中更是“唯玉而藏”。隨葬用玉有死者生前所用玉器，還有專門為隨葬而制作的葬玉。《周禮·春官·典瑞》云：“大喪，共飯玉、含玉、贈玉?！贝髥?，指為統(tǒng)治者舉行的喪禮。飯玉，古喪禮中用以納于死者之口的碎玉雜米?，H玉，放于死者口中的器物。有璧、玉蟬、玉魚、琮、珠等器物。除此之外，商周時期葬玉還包括玉枕、玉塞、玉覆面等。這些隨葬玉器的使用從數(shù)量、種類等方面反映了死者生前的社會地位和權(quán)力。如琀的使用，《周禮正義》鄭玄注解說：“天子琀玉以玉，諸侯以璧?！闭f明天子與諸侯之間在琀玉方面是不一樣的。

（四）作為佩戴用玉

作為佩戴用玉既是裝飾品，又是權(quán)力、地位、身份的象征。佩戴用玉的等級表現(xiàn)在佩玉的形式和玉材使用上?！抖Y記·玉藻》云：“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織綬。士佩瓀玟而缊組綬。孔子佩象環(huán)五寸而綦組綬?！逼渲?，以玉的色澤、質(zhì)地來表示不同等級。《周禮·考工記·玉人篇》載：“天子用全，上公用龍，侯用瓚，伯用將。”

二、青銅禮器

中國古代青銅器乃國之重器。商周時期，中國古代青銅器獲得發(fā)展，銅器種類繁多，鑄造技藝高超，紋飾精美。商周時期青銅器既是生活用器，亦是祭祀隨葬之禮器。禮器從用途上可分為炊器、食器、酒器、水器和樂器等。以鼎為代表的青銅禮器在商周時期有一套使用制度。對此，研究者頗多，他們歸納出商周時期一整套用鼎制度，李玉潔指出，商文化殷商文化系統(tǒng)鼎的組合呈偶數(shù)形式。如商代婦好墓出土銅器，后母辛大方鼎二件，圓鼎，六件一套;婦好聯(lián)體甗四件一套，婦好分體甗四件，二套;?婦好高體觚四件一套;?婦好鏤空爵六件一套，婦好四棱觚六件一套。而周文化系統(tǒng)的禮器鼎的組合形式呈奇數(shù)。河南輝縣琉璃閣M8?出土有蓋列鼎五、無蓋列鼎七、鬲六、簋四、罍二等;?M55?出土的有蓋列鼎五，無蓋列鼎七，簋四、鬲六、簠四、豆二、?壺二等;M60?出土大鼎一，有蓋列鼎五，有蓋列鼎九，無蓋列鼎九等。諸如此類的文章或著作深入研究青銅禮器，研究成果豐富深刻，足見青銅禮器的地位之重。

三、玉禮器和青銅禮器的對比

青銅器和玉器作為禮器，大多出土在墓主人社會地位較高的大中型墓葬中。商周時期重要的墓葬都見有青銅禮器和玉禮器同時隨葬。而青銅禮器和玉禮器的使用情況基本一致，往往顯示墓主人的身份，青銅禮器和玉禮器的品種都比較齊全。如殷墟婦好墓出土青銅器468件，其中禮器品種較全，形式多樣。共有210件。包括炊煮器、食器、酒器、水器。炊煮器有鼎、甗、甑形器，數(shù)量僅次于酒器，約占禮器的20%;食器只有簋一種;酒器數(shù)量最多，占74%，有偶方彝、方彝、斝、爵、罍等15種;水器有盂、盤、罐3種。出土玉器約占隨葬總數(shù)的39.2%。這批玉器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造型豐富、品種齊全。特別是雕琢成人物和各種動物形象的裝飾品，姿態(tài)多樣，造型優(yōu)美，線條流暢，工藝極為講究，顯示出當時的琢玉工藝相當高的水平。其中禮器175件。有琮、圭、璧、環(huán)、瑗、璜、玦、簋、盤等10種。以璜為數(shù)量最多，共73件。

由于青銅器出現(xiàn)晚于玉器。所以玉禮器的使用要早于青銅禮器。中國古代社會，青銅器從實用到禮器的轉(zhuǎn)變其實是對玉禮器的一個補充。這一點在墓葬中體現(xiàn)尤為明顯，新石器時代墓葬中有大量的玉隨葬，根據(jù)墓主人身份的不同，隨葬玉器的數(shù)量和品種亦不同。所以在青銅器較多數(shù)量使用以前，由于陶器、骨器等其他器物的普通性，玉器便成為青銅器權(quán)利和地位主要的象征。那么青銅器出現(xiàn)以后，或者說青銅器較多數(shù)量使用以后，青銅器的使用和隨葬應(yīng)該是對玉禮器的輔助。由于玉器相對珍貴稀少，從整個出土情況和單個墓葬情況看，數(shù)量上不如青銅器。但是，青銅禮器表現(xiàn)出的重要性始終沒有超過玉禮器。這表現(xiàn)在：玉器作為禮器在生前的使用和死后隨葬與主人關(guān)系更密切?；蛘哒f更具有“人性”。如生前使用除作為祭祀所用六器外，多是隨身佩戴之物，死后隨葬器物位置或者墓主人身上，或在身體周圍。河南安陽市花園莊54號商代墓葬，隨葬器物極為豐富，?包括青銅器、玉器、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竹器、象牙器、金箔、貝等。其中，青銅禮器主要放在棺槨之間的南北兩端，青銅兵器大部分放在槨內(nèi)棺外的東西兩側(cè)，玉器大部分放在棺內(nèi)，璧、戚等放在墓主上身兩側(cè)，四件龍形飾放在墓主背部，?從頭到腳基本呈一條直線，玉管主要放在墓主的胸部及腹部。從西周弓國墓地的出土情況亦能看出玉禮器和青銅禮器隨葬的情況。西周魚國墓地竹園溝13號墓，青銅禮器放于墓主右側(cè)與二層臺之間的空檔里，有圓鼎、方鼎、簋、盤等器物。棺內(nèi)墓主人頭部放置舌形玉飾一件、玉魚五件、串飾一組、玉柄形器一件、玉璧一件、腰部放玉戈兩件。從商周時期青銅禮器和玉禮器隨葬的墓葬來看，玉禮器始終放于墓主人身上或身側(cè)，而青銅禮器一般放于棺外?？梢娪穸Y器高于青銅禮器的地位，以及它的不可替代性。

青銅禮器和玉禮器從個人使用、公共祭祀、喪葬等方面全面反映了中國古代社會的政治生活，青銅器被認為是夏商周時期政治的象征，被廣泛地作為探討文明起源的因素之一。玉禮器作為使用時間更長，被賦予“人性”的器物，更加細微全面的反映了商周時期的政治生活，理應(yīng)是研究商周政治制度最重要的對象，同時也是文明起源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或者說是研究中國文明起源首要考慮的因素之一。

[注釋]

（1）張得水：《史前玉禮器的起源與發(fā)展》，《東南文化》，2000年第11期。

（2）周南泉：《中國古代玉器斷代與辨?zhèn)斡穸Y器》，藍天出版社2009年版，第34頁。

（3）薛世平：《玉在周代禮制中的文化蘊義》，《陜西理工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6年第1期。

（4）盧兆蔭：《古玉史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0年版。

（5）姚士奇：《中國玉文化》，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298頁。

（6）白文源：《古玉研究》，廣陵書社2012年版，第48頁。

（7）李玉潔：《殷商與兩周用鼎制度的區(qū)別研究》，《中原文物》，2012年第2期。

（8）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墟婦好墓》，文物出版社1980年版。

（9）徐廣德、何毓靈?：《河南安陽市花園莊54號商代墓葬》，《考古》，2004年第1期。

（10）盧連成、胡智聲：《寶雞弓魚國墓地》，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