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漂流記

Vihike

1985年7月24日，“長江漂流第一人”堯茂書在金沙江通伽峽段遇難。壯士的離去，震撼了無數(shù)國人的心，波瀾壯闊的大河漂流運動由此興盛，并延續(xù)至今。在百廢待興的改革開放初期，長漂這樣一項探險運動，帶來的影響和意義遠遠高于探險本身。30年過去了，激情、奮進、獻身的長漂精神，始終激蕩在國人的內心深處，唱響了一首可歌可泣的探索自然、超越自我的極限運動史詩。

大河漂流的興起

1985年，美國漂流探險家肯·沃倫（Ken Warren）申請到了長江首漂權。消息傳來，民間嘩然，35歲的西南交大教師堯茂書聞聽憤言：“漂流長江的先鋒應該是中國人！”之后，他加速了自己漂流長江的計劃。

1985年6月11日，堯茂書開始了中國漂流史上真正意義上的江河漂流探險。33天后，在金沙江通伽峽段，他帶著未竟的心愿魂歸長江。英雄的壯舉感染了無數(shù)人，要把堯茂書未完成的漂流繼續(xù)下去。

1986年，中國長江科學考察漂流探險隊、洛陽漂流隊以及肯·沃倫帶領的中美聯(lián)合隊前后腳從長江源頭下水開漂，三支隊伍有競爭有合作，有成功有失敗，獻出了10條生命。這一次長江漂流活動堪稱是中國大河漂流運動的興起。

長江漂流只是一個開始。1987年4月30日至9月25日，中國黃河漂流隊首次完成了人類在黃河上無動力漂流的全程，從而實現(xiàn)了中國人在中國江河漂流史上長江、黃河兩大江河的漂流。從海拔5000米的巴顏喀拉山的黃河源頭出發(fā)，到渤海之濱的墾利縣三角洲的入?？诮Y束，黃漂隊員們挨過了嚴寒饑餓、高原缺氧，歷經雪山激流，穿過了道道峽谷險灘，一寸不落地完成了長達5464公里、落差高度4831米的黃河探險漂流。在黃河漂流期間，七名隊員不幸遇難。

兩年間，從長江到黃河共有18名勇士在漂流探險運動中遇難。經驗不足、裝備簡陋、缺乏后勤救援保障及地方的支持等因素是造成漂流傷亡事故的主要原因。不斷的犧牲引發(fā)社會和國人對江河漂流探險的反思和總結。此后，除岷江、大渡河、黑龍江、塔里木河、和田河、獨龍江的短程漂流活動外，中國大江河的大規(guī)模漂流探險活動沉寂了12年。

大河漂流的發(fā)展

1998年，時隔12年后，大河漂流運動再次發(fā)起。當年6～8月，中國珠江漂流探險隊漂流珠江，無人員傷亡。8～9月，首支中國女子長江源科考漂流探險隊挺進海拔5400米的姜古迪如冰川，漂至沱沱河大橋，亦無人員傷亡。

9～12月，中國雅魯藏布江漂流探險隊從江源杰瑪央宗冰川下水，漂流1500公里至雅魯藏布大峽谷口派鄉(xiāng)之后，在極其兇險的激流面前改為沿江徒步穿越雅魯藏布大峽谷。此次活動的完成標志著中國的漂流探險活動已走向成熟和理性。

1999年澳門回歸之際，大陸和港澳臺兩岸三地二十多名隊員組成的黃河源科考漂流探險隊，在黃河源區(qū)進行了漂流探險活動，對黃河源區(qū)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進行了科學考察，并且共同豎立了“黃河源”紀念碑。

在1998年中美聯(lián)合進行怒江云南段漂流的基礎上，2001年9～10月又進行了中美怒江西藏段漂流探險。2002年9～10月中美又聯(lián)合進行了雅魯藏布江仁慶頂峽谷段及拉薩河漂流探險。

2003年9月到10月，由科學家、探險家和記者二十余人組成的中國漢江生態(tài)文化考察漂流探險隊在丹江口水庫以上的漢江中上游河段約900公里的區(qū)域進行了漂流探險活動，還考察了沿江地區(qū)的生態(tài)、文化環(huán)境的現(xiàn)狀。

2004年，中國漂流探險隊10名成員歷經15天風雨，成功完成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全長三百多公里的激流險灘，標志著中國的漂流探險者開始把目光放眼全球。

從早期帶著強烈挑戰(zhàn)色彩和民族精神的無畏式探險，到越來越多的國內外交流和融合，中國的大河漂流先行者們不斷學習和提升，經驗在逐漸積累，裝備在不斷提升，意識也日漸開放，為國內漂流運動的發(fā)展培養(yǎng)了人才，蓄積了力量。

大河漂流的興盛

近年來，中國的大河漂流運動逐漸興盛，越來越多的人對漂流運動產生興趣并投身其中。2009年4月，山水自然保護中心創(chuàng)始人、北大教授呂植，美國漂流專家文大川（Travis Winn），“中外對話”中國總編輯劉鑒強，著名的環(huán)保人馬軍，萬科地產董事長、探險家王石，中國工程院院士鄧中翰，鑫根資本創(chuàng)始合伙人曾強和1986年長漂隊員楊勇共同踏上了金沙江漂流之旅。這是一次親近自然之旅，更是一次地質、環(huán)保、人文調查之旅。在談及為什么要進行這次漂流活動時，劉鑒強說參加本次活動的隊員一直都致力于環(huán)?；顒樱f：“大家一直都在保護金沙江保護虎跳峽，那么作為一個環(huán)保人，你保護的這條江河你是否了解？它的美和價值可以通過漂流去感受，感受完了以后你會覺得你活生生地和它結合在一起了，你認識到了它的價值，然后你會覺得你所做的事情更有意義，同時把這條河流的美通過漂流展現(xiàn)在公眾面前，這樣是為了更好地做環(huán)保?！蓖跏f，以前都是從山上往下看河流，現(xiàn)在從河流往上看山川，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他說：“沒想到這次不可預期的收獲比我想像的還要多。我最大的收獲是，如何在社會上形成一股環(huán)保力量，如何讓涓涓細流匯成大江?！?/p>

2013年6月30日，國內新生代探險家爵士冰集結北京、廣州、湖南等地數(shù)十名劃艇愛好者出發(fā)，開啟了新一次黃河全程漂流之旅。經過前期勘察，7月7日在黃河源頭拜祭，7月8日從星宿海的卡日曲到約古宗列曲交匯處下水開始黃河漂流活動，經過黃河源頭扎陵湖、鄂陵湖及六百多公里無人區(qū)和黃河第一灣的洗禮，穿越拉加峽險灘，通過晉陜大峽谷險灘的挑戰(zhàn)，繞過黃河上三十多座水電站和壺口瀑布，經過黃河下游五天三百多公里平水的艱苦劃艇，于9月17日漂流到東營黃河入?？?，順利結束此次漂流探險活動。此次活動歷時72天，漂流河段長度三千六百多公里，有34位艇友在黃河沿途不斷參與黃河漂流活動，其中多名隊員往返多次加入漂流活動，讓大家都實現(xiàn)了漂流黃河，與偉大母親河零距離接觸的夢想。

這是自1987年黃漂之后，首次有隊伍用獨木舟這種方式漂流探險黃河全程，盡管沿途歷經多個險灘峽谷，但沒有隊員在漂流中受傷。在保障全隊安全的前提下，活動更注重參與者在河流探險中的自我風險評估和夢想實現(xiàn)，更符合現(xiàn)在社會發(fā)展個人價值回歸的方向。2013年黃河漂流活動中使用了Ally折疊艇、Maics超輕草艇和百途白水艇等五種不同類型的獨木舟，以及雙葉槳及備用槳、碳纖頭盔、連體干衣、救生衣、漂流鞋、漂流手套、救援繩包、漂流牛尾繩、口哨、超輕防水袋、手持GPS、防水對講機、凈水器等一系列漂流裝備，積累了各種艇在不同水域使用表現(xiàn)的經驗，為以后繼續(xù)進行大江大河漂流探險或水上旅行積累了經驗。2013年黃漂的首要原則是“珍惜生命，以人為本”，在考察和體驗沿途人文景觀和自然風景的同時，也注重環(huán)保意識，漂流全程中產生的生活垃圾可以降解的就地掩埋，不能降解的帶回城市。2013年黃河漂流活動的圓滿結束意味著無論從裝備還是到理念，國內的大河漂流運動已經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黃河漂流活動并非一時興起，在此前爵士冰已經多次使用皮劃艇探索大江大河。2011年7月到8月，王冰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六位劃艇愛好者一道，從青海沱沱河下水漂流長江之源，經受大風、冰雹等惡劣天氣考驗，闖過高原無人區(qū)和眾多激流險灘，沱沱河沿到曲麻萊段490公里，七名隊員漂流了九天半，從曲麻萊到玉樹的三百六十多公里，爵士冰單人獨艇漂流了五天。在第六屆“中國戶外金犀牛獎”上，他以“長江源頭沱沱河至通天河漂流”獲最佳探險活動獎。此后他還漂流過金沙江、雅礱江等國內多條知名大河，這個同時熱愛自行車、登山、滑雪、漂流、潛水等運動的硬漢，在大河漂流上越走越遠。

熱愛大河漂流的人群日益壯大。2013年9月，洋非云用皮劃艇完成了通天河、雅礱江漂流。2015年5月1日起，曾經完成純人力無后援獨木舟橫渡瓊州海峽、渤海海峽、環(huán)渡海南島、泰國-柬埔寨獨木舟跨國海域穿越、單人完漂珠江等活動的探險家閃米特從青海省的黃河源頭巴顏喀拉山乘一艘小獨木舟順流而下，向一項新的世界紀錄發(fā)起挑戰(zhàn)—單人漂流黃河全程5464公里。妻子羚羊駕車負責后勤支援，他們夫妻被網友稱為真正的“神舟俠侶”。在分享黃河沿岸美麗風景的同時，他們還開展了關于藏區(qū)包蟲病，以及玉樹大地震后災后政策給當?shù)厝藥淼挠绊?、草地沙化造成的生態(tài)移民、瘋狂的冬蟲夏草采挖行為和黃河沿岸的污染等問題的一系列調查，在網絡平臺發(fā)布后，引起了眾多關注，也給這次漂流帶來了更多現(xiàn)實意義。閃米特說他要以漂流為媒介，調研黃河每一寸水源與河岸，記錄黃河及周邊生態(tài)、人文、地理、污染現(xiàn)狀等信息。而在此前，閃米特還計劃用10年時間完成獨木舟環(huán)西太平洋的計劃，探險航線途經柬埔寨、泰國、越南、中國、日本、俄羅斯、美國，僅憑人力縱穿七國，目前已經完成3000公里，未來計劃航線12000公里。

在激揚于波濤洶涌的大河之外，還有一些漂流愛好者也走上了皮劃艇旅行之路，比如老極，他曾經用一輛三輪侉子摩托帶著老婆孩子環(huán)游世界，從東南亞一路騎行，經中東和歐洲到達北極。每年秋天，老極都會帶上老婆小豬和兒子辛巴，以及一些招募而來的朋友和隊友，一起到新疆額爾齊斯河漂流旅行。額爾齊斯河是中國惟一流入北冰洋的河流，發(fā)源于阿爾泰山西南坡，沿阿爾泰山南麓向西北流，在哈巴河縣以西進入哈薩克斯坦，秋天時河畔的胡楊樹一片金黃，五彩灘的丹霞地貌色澤艷麗，河面上有成群的天鵝飛舞，河水平緩，風景漂亮，劃著小艇緩緩順流而下，是一種美麗而愉悅的體驗。在老極的發(fā)動下，參與額爾齊斯河漂流的人群越來越多，讓那些不具備白水漂流能力的皮劃艇愛好者也有了一個體驗漂流樂趣的機會。

爵士冰、閃米特和老極等人都是當今戶外圈里的典型代表，他們熱愛探險，但絕不冒險，他們熱愛自然，熱愛和自然親密接觸的運動，更喜歡在運動的過程中去探索自然，大河漂流是他們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當被問及在漂流中遇到了哪些困難和危險，又是怎么化險為夷時，爵士冰回答說：“大險灘、大急流、漫灘、翻艇等漂流中的困難與不可預測的因素，以及大風、暴雨等惡劣天氣，能夠化險為夷，除了當時的團隊協(xié)作外，最主要的還是事先要準備充分，有備無患，不蠻干?！?/p>

漂流探險的意義到底是什么？爵士冰說：“親身體驗河流的呼吸與脈動。我們都喜歡說，水是生命之源，江河是水的載體，孕育了無數(shù)的生命與文明，但很少有人說，江河也是有生命的，漂流，在我的理解里，就是以自己的身心去認識和體念江河的生命節(jié)奏?！?/p>

大河漂流的現(xiàn)在

因為漂流運動獨特的樂趣和精彩的體驗，向往漂流的人越來越多，國內已經出現(xiàn)了一些專業(yè)的皮劃艇培訓機構。成立于2009年10月的廣州珠江之友獨木舟俱樂部是國內頂尖的民間皮劃艇培訓機構，致力于獨木舟運動的普及推廣，以考察水資源為使命，倡導“關愛母親河，保護水生態(tài)”，引導水上皮劃艇探索旅行新方式。珠江之友獨木舟俱樂部沿用香港獨木舟總會的技術體系，對獨木舟愛好者進行技能等級的培訓及評估，定期在流溪河開展初級愛好者的入門培訓，也定期派出會員參與紅十字會的急救學習、香港獨木舟總會的環(huán)島拉力賽、海上定向賽、重慶阿依河國際漂流賽、黃河激流追逐賽、紅牛怒江花式皮劃艇挑戰(zhàn)賽、全國皮劃艇激流回旋賽等高級別賽事，也派出會員參與獨木舟水上救援學習和高級課程學習交流，擁有從化大江里、清遠北部萬科城、廣州新洲巨龍、深圳東涌海訓和珠海燈籠沙、東莞檀香島六個訓練基地，獨木舟船艇約500條。目前俱樂部擁有初級證書會員500人，中級證書會員100人，高級證書會員50人，一級教練員10人。許多國內比較專業(yè)的皮劃艇愛好者，都與珠江之友獨木舟俱樂部有密切的聯(lián)系，比如華東地區(qū)較為知名的千島湖逐浪皮劃艇俱樂部，教練均直接或間接地接受過來自珠江之友的培訓，而筆者也正是在千島湖接受了皮劃艇入門級訓練。

與此同時，知名的專業(yè)白水玩家劉文鋒（苗人風）主持的“白水中國/Chinawhitewater”也是白水培訓先鋒品牌，從最基礎部分入手進行白水漂流技術培訓，內容包括器材介紹、岸上搖艇練習、水中搖艇立刃、支撐槳練習、基礎槳法、流水槳法、劃艇信號、濕逃脫、扭胯練習、T型救援、裸漂保護、繩包救援、橫渡等，針對性很強，有成體系的技術支撐，參加培訓的多為戶外運動愛好者，也不乏靜水俱樂部教練或戶外俱樂部領隊，影響力逐日壯大。

令人憂慮的是，隨著水電站建設的興起，許多原本適合皮劃艇運動的激流正在被分割為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比如全長3479公里的金沙江，天然落差達5100米，占長江干流總落差的95%，水電站富集程度居世界之最，“十一五”逐漸進入金沙江大規(guī)模梯級開發(fā)階段，2020年前全梯級將先后全部開工建設。金沙江上游川藏段共布置八個梯級電站，裝機容量898萬千瓦，相當于三個葛洲壩電站。中游則有上虎跳峽水電站、兩家人水電站等共八座巨型梯級水電站，總裝機容量為2058萬千瓦。下游四座世界級巨型梯級水電站，規(guī)劃的總裝機容量為4210萬千瓦，規(guī)模相當于兩個三峽電站。這一道道水電站將金沙江層層截斷，對河流的生態(tài)和地質環(huán)境帶來了巨大影響，自水電站開工建設以來，沿途已經發(fā)生多起重大地質災害，而一旦筑壩，相關的河段也就失去了漂流的可能和意義。

環(huán)境的變化，引起了許多大河漂流者的關注。1986年長江漂流運動的參與者楊勇、馮春等人至今依然行走在路上。楊勇是長江第一漂的幸存者之一，長漂結束后，他辭去了機關的技術工作，全身心投入到長江研究中，至今已經29年。學地質專業(yè)的楊勇，認為用漂流和探險的方式是調查研究江河地質狀況的最好方式，為此，青藏高原就此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沒有道路和汽車的年代，楊勇漂流和徒步考察了長江和其它西部河流。每一年他最少有一半的時間在路上，在人跡罕至的野外，另外的一半時間他用來掙錢，支持自己下一階段的科學考察。如今，他已經對長江和西部河流的點滴變遷了若指掌，掌握了堆積如山的第一手地質和人文資料。1998年，經過對金沙江進行含沙量和異常流量變化，楊勇預言當年會有罕見洪災。29年來，不知楊勇有多少預警和擔優(yōu)而不辜言中，但都被人所忽視，但他一直沒有放棄地毯式深入的考察和堅定的吶喊。他不是NGO，不是憤青，不是探險家，現(xiàn)在的他是一位冷靜而有追求的學者，一位用自己的探險膽略和跨界思維養(yǎng)的民間科學家。他對祖國的理解不是那么抽象和激昂，他用腳丈量過的地方，沿途的一點一滴他都了然于胸。

這么多年過去，一直行走在科考路上的楊勇發(fā)起創(chuàng)立了橫斷山研究會，“目的在于以民間的力量對重大工程項目地質與環(huán)境問題開展獨立考察研究，發(fā)表獨立意見?！泵β档乃就２幌聛??！皬?000年開始，結合國家西部大開發(fā)，我提出了在川滇藏區(qū)域構建中國大香格里拉國家公園構想，在區(qū)域內建設旅游經濟與自然生態(tài)文化傳統(tǒng)保護協(xié)調融合的國家公園群，建議發(fā)展支線航空網。組織或參與川滇藏主要標志性資源的考察論證，開發(fā)策劃等?！苯陙韲@全球氣候變化開展了青莪高原大河源頭冰川考察研究，三江源在氣候變化背景下水文情勢，生態(tài)系統(tǒng)演變趨勢的持續(xù)追蹤考察，同時為三江源區(qū)生態(tài)旅游產業(yè)發(fā)展建言獻策?！?0年來我走遍了西部地區(qū)大江大河，同時也去了世界上一些主要河流，試圖找到河流開發(fā)利用的良策。

馮春是1986年長漂的舵手，因對中國漂流運動作出突出貢獻，當選北京2008奧林匹克火炬接力火炬手，2009年獲得“中國當代徐霞客”榮譽稱號，是中國漂流探險界代表性和旗幟性的人物，親身經歷、見證和參與了中國漂流探險特種旅游的發(fā)展過程。作為中國漂流探險運動的開創(chuàng)者，馮春的足跡幾乎走遍了中國的主要江河，他擔任過主力漂流隊員、教練員、漂流隊長，成功漂流過長江、雅魯藏布江、瀾滄江、雅礱江、漢江、美國科羅拉多河，并在中國舉辦的漂流大賽上多次取得優(yōu)秀成績，還組織、策劃了多個大型漂流比賽及活動。

按馮春的話說，不規(guī)規(guī)矩矩待在國有單位，選擇自己出來闖蕩，皆因對漂流的喜愛和無法抹掉的長漂情結。1986年那次續(xù)漂，他是主力隊員之一，當時他是攀鋼機修廠一名車間工人，無意中從報紙上看到堯茂書只身漂流長江，不幸遇難的消息，當時就被堯茂書的精神和行為深深震撼。馮春說，那個年代人們都過著一種平靜、平淡的生活，一切都由單位安排。每天上班、下班、回家三點一線?！皥蛎瘯@件事無疑是對我平淡無味生活的一種沖擊，就像期待了很久一樣，我沒有絲毫猶豫就向單位請了假，跑成都來找漂流隊了?！苯洑v過1986年的長漂之后，馮春還于1993年、2001年、2002年、2006年等多次漂流長江，并于2004年率隊到美國科羅拉多河大峽谷進行了漂流探險。“在我們那次成功漂流長江之后，二十多年來至少有上百人到長江進行過漂流，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人組織重漂，就像是對當年壯舉的祭奠，也是為了讓長漂永遠不被人遺忘?！瘪T春說他自己的命運，也徹底被長漂改變，他從一個普通工人變成了探險者，并始終堅持推廣漂流運動，正是“勇于探索、追求真理”的長漂精神支撐著他走到現(xiàn)在。時至今日，馮春漂流過的總長度已經近萬公里，是世界上漂流里程最長的人之一，被圈內的朋友稱為幺哥。每次在重要的下水漂流前，馮春都要祭奠那些在歷次漂流中殉難的隊友。

而切身體會到漂流運動的從無到有后，馮春希望把自己的經驗與教訓講出來，把技術傳承下去，分享給更多喜愛漂流的人，也希望漂流運動在中國能發(fā)展得更為健全?，F(xiàn)任玉樹市政府漂流總顧問的他，一直致力于推廣漂流運動，并成功舉辦了“漂流中國”等大型活動，讓更多的人安全、快樂地參與到這項運動中來。他說：“中國新生代熱愛漂流的年輕人非常多，他們在體能上和理念上比我們要超前，現(xiàn)在國內的漂流環(huán)境也好，我們盡可能的把經驗和教訓告訴他們?！?/p>

1986年被選中乘密封船沖擊虎跳峽最險惡的下虎跳的長漂隊員楊欣，自長江漂流結束后就留在了長江源，從事長江源的考察和拍攝，期間發(fā)現(xiàn)長江源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冰川退縮、草場退化、野生動物被大量捕殺，就從探險家、攝影師轉為環(huán)保主義者，致力于長江北源可可西里藏羚羊的保護，已經建立了兩座環(huán)境保護站。

參加過1987年黃漂的劉毅說，我們的人生注定是要跟這條大河聯(lián)系在一起。如同劉禹錫的詩句“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一樣，我們的人生，就如同這滔滔大河。我們的出生及幼年，宛如這大河源頭的涓涓細流，纖細而又潺弱，靜靜地流淌著，不知道我們的將來要流向那里，更不知未來匯入我們生命中的將會是什么。

我們青壯年、特別是我們年輕的時期，猶如上游那峽谷中的奔騰和撞擊，不管是崇山的險峻還是阻擋它流淌的礁石，只管一路咆哮著，不管不顧地劈開它、沖過它、穿透它，不知疲倦，無所畏懼，不論匯入的是什么樣的力量，不論遇到的是什么樣的險阻，都不能阻擋它疾行的腳步……依然是不知流向那里，依然是不知生命的終點于何處，甚至莽撞、匆忙，甚至狹隘、局促，一路向前、向前。一如有首歌里唱到的那樣：“沒有什么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就是要走出自我，奔向遠方……又如同西漢的張戎所描述的那樣：“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各順從其性，則百川流行，水道自利，無溢決之害矣”。真乃泥沙俱下，不能自持。

待人到中年，就如我們現(xiàn)在漂著的中流地帶。河變寬了，更有了些許的厚重。放慢了匆匆的腳步，容納著一切，又多了幾分滄桑和寧靜，增添了幾分寬容和成熟，向著入海的方向、向著既定的目標，緩緩地、不急不躁地、從容而又堅定地走下去……

或許，到了我們老年的時候，會像我們曾經看到的下游以及入?？谝粯?，終將抵達夢想中的大海、理想中的圣地。已然悄然無息，陪伴我們的，只有平和—如同源頭如同我們出生時一樣。不同的則是我們將以更寬的水面、更豐沛的水量，最終無聲無息地與心目中的目標和理想融匯在一起。沒有喧囂，只有與夢想與輪回的擁抱！

本文的撰寫得到了馮春、楊勇、劉毅、劉鑒強、爵士冰、閃米特&羚羊、苗人風、稅曉潔等人的大力支持，其中許多資料和史實來自當事人的口述或相關網帖，并協(xié)助提供本文圖片，在此一并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