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搶大貨車和“破窗效應”

沈月明

昨天看到一則令人心塞的報道，延安一名年輕女子欲跳橋輕生，過往行人紛紛趴在欄桿上看熱鬧，拍照拍視頻，卻沒有人阻止，甚至沒有人報警。在一片驚呼聲中，女子縱身躍入延河，而流傳開的視頻中，人們可以聽到此時有人大喊：“漂亮！好球！”

每每看到這樣的新聞，深感魯迅先生筆下對他人痛苦死亡麻木不仁的看客從未走遠。圍觀自殺并起哄的事件近些年頻頻發(fā)生，且延伸到網(wǎng)絡。去年一名網(wǎng)友在微博上“直播自殺”，引發(fā)網(wǎng)絡圍觀，他一度在微博上留言“老子不死了行不行”，眾人不依不饒，“不行”、“你賠我流量”、“你必須死”……最終警方公布死訊才讓網(wǎng)絡上仿如來自鬼蜮的叫囂沉寂下來。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太過遙遠，上海市閔行區(qū)航華二村幾年前同樣發(fā)生過這樣的丑劇，在眾人起哄聲中，一名年輕女子縱身跳下五樓，雖然早早趕到的消防隊員救了她一命，但她內(nèi)心對這個世界的疑懼一定更添幾分。

法國群體心理學家勒龐在《烏合之眾》中說：“孤立的個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時，他不能焚燒宮殿或洗劫商店。但是在成為群體中的一員時，他就會意識到人數(shù)賦予他的力量?！彼援斎巳壕墼谝黄饡r，會表現(xiàn)出與個體非常不同的特征，比如失去理智、不負責任等等。這種心理最典型的表現(xiàn)是所謂的 “中國式哄搶”。

但凡有大貨車在高速公路邊側(cè)翻，大多數(shù)情況下的劇情是周圍村民一擁而上把散落物品一搶而空，剩下?lián)p失數(shù)以十萬計的司機傷心落淚。如果你稍稍檢索一下，會發(fā)現(xiàn)此類新聞幾乎月月發(fā)生，而哄搶的東西包括菠蘿、鴨蛋、活魚、洗衣粉，甚至柴油等等。不僅是倒下的大貨車，只要是暴露在公眾視野、看管不甚嚴密并略有價值的東西，被哄搶都是大概率事件，比如浙江仙都古樹群懸掛的上千只風鈴、福建泉州養(yǎng)殖地退潮后裸露的油蛤、陜西農(nóng)產(chǎn)品推薦會上的上千斤豆腐……

其實最讓我頭皮發(fā)麻的不是此類起哄或哄搶事件的頻度和后果，而是此類事件的隨機性，特別是哄搶事件，幾乎隨時隨地都可能發(fā)生！

有人從心理層面分析，村民的哄搶行為，更多的是一種從眾行為。在臨時的特定情境中，甚至會有 “不去搶是傻子”的念頭，驅(qū)使人們做出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

清華大學學者孫立平則認為匱乏的資源、狹仄的生存空間，會從根本上扭曲人們的價值與是非觀，由此造成“社會底層的道德淪陷”。

所以這里必須引入一個“破窗效應”的概念。按美國政治學家威爾遜和犯罪學家凱琳的觀察，在一個街區(qū)，如果一扇窗戶被打破而沒有人干預，接下來會有更多的窗戶被打破。比如在貨車哄搶事件中，地上的第一件東西被搶了，沒有人制止，接下來就是一哄而上了。

其實，如果以更廣闊的視野來觀察，“破窗效應”可以應用于更多“道德崩壞”事件的司法原因，起哄自殺無人治罪，哄搶公私財物無人治罪，等于法律的城墻被砸開了破洞，宵小無賴紛紛趁虛而入。

我們特別要注意分析解決此類事件社會層面的深層次原因，防范更廣大人群社會價值觀“破窗效應”的發(fā)生。

【選自和訊網(wǎng)】

插圖 / 中國式哄搶/春 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