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器

王茨安

是問你：世界上有沒有“后悔藥”？

你準會毫不遲疑地一哼鼻子：哪有什么后悔藥啊！

后悔藥大概的確是沒有，但是有一種叫“后悔器”的玩意兒，你相信嗎？

你肯定也會說：哪有什么后悔器？而且還會笑話我是異想天開。

真的有這玩意兒，全名叫做什么“Regret補償修正器”，“后悔公主”就有一個。不騙你！樣子就像一個U盤。

“后悔公主”是我的同桌溫泉的雅號，我的名字中也有一個“泉”字，我倆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大她倆小時，所以我是大泉泉，她是小泉泉。我們是住一個小區(qū)、一棟樓、一個單元、樓上樓下，你說巧不巧？這樣，我倆就成了死黨。

我們都發(fā)覺她老愛說：“我后悔死了！”無論什么事，她都會脫口而出：“我真后悔！”“我后悔死了！”或者是“我都要后悔死掉了！”

“后悔”二字就是她的口頭禪，你只要看見她皺起眉頭，一張嘴，你就可以和她同步感嘆一聲：“我都要后悔死掉啦！”百試百靈！不信你試試。

于是，我們就給她取了這個雅號：“后悔公主”。不光我們女生這樣叫她，連男生都這樣叫她。她也沒意見，總是樂呵呵答應(yīng)。說真的，她的性格蠻好。

你不相信有什么后悔器嗎？我就干脆告訴你吧（泉泉不讓我告訴別人的）。泉泉的確有一個，她還給我看過，就和U盤沒兩樣，只是更漂亮一些：藍藍的，還發(fā)出一種幽藍幽藍的光。

我是怎么知道她有這種叫什么“Regret補償修正器”的呢？

那是一次數(shù)學(xué)隨堂測驗后，泉泉一出教室就叫起來：“哎呀，我真要后悔死掉啦！”瞧她那臉紅撲撲的，皺著眉頭后悔的樣子。

我問她：“你又怎么啦？”

“第四題我明明會做，結(jié)果讓我給做錯了，還有選擇題的第5題，我選的是A，結(jié)果填的B。這一下子就丟了20多分。我真后悔死啦！”她說。

可是第二天，試卷發(fā)下來，她居然是115分（滿分120分）！她明明告訴我她至少錯了一大題，一小題，丟了23分呀。

我拿過她的試卷一看，只錯了一道選擇題，第四題沒錯，選擇題的第5題選的也是A。

我奇怪地看看她，意思是你沒做錯昨天干嘛對我說做錯了，還說什么“我真后悔死啦”。

她拿過試卷，什么也沒說，只是朝我詭秘地一笑。

放學(xué)路上，我問她：“你怎么回事呀？你沒做錯干嘛說你做錯了，還要后悔死掉了！”

“我當時真的是做錯了，不騙你?！?/p>

“那試卷是怎么一回事？你說！”

“不告訴你?！?/p>

“不告訴我算了，還什么‘死黨’。要么你昨天是騙我;要么你到李老師那兒改了答案，我知道她挺喜歡你，開點后門是小菜一碟。”我生氣了。

泉泉急了，“我是那樣的人嗎？”她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湊到我耳邊悄悄說，“我有一個寶貝?！?/p>

瞧她那神神秘秘的樣子，我一下子好奇起來，“什么寶貝？”

“Regret補償修正器?！?/p>

“什么什么？”我沒聽明白。

“Regret補償修正器。”她瞧我還不明白，又補充一句，“就是跟后悔藥一樣的東西唄，我叫它‘后悔器’?！?/p>

“你說明白點。”我還是搞不懂。

“你還不明白？”

我搖搖頭。

“哎呀！你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嗎？”

“知道啦，笨死的啦！你就別賣關(guān)子啦，究竟怎么回事？”我不耐煩了。

于是，泉泉就告訴我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原來泉泉昨晚做作業(yè)的時候，還老惦記著數(shù)學(xué)測驗的事，做完作業(yè)以后，她翻開復(fù)習資料，找到了一道復(fù)習題，這道題和測驗的第四題是一模一樣，她都做過好幾遍了，怎么會給做錯了呢？真是悔死了！泉泉把書一摔，往床上一躺，長嘆一口氣：“唉——該死，我真的要后悔死了喲！”

忽然一個聲音說：“那有什么后悔的，真是的?！甭曇艉苄『茌p，細細的，細得幾乎像是從遙遠遙遠的地方飄來的。

泉泉大吃一驚，看看四周，什么也沒有啊。

那個聲音又說：“都叫你‘后悔公主’，一點兒沒錯。”

“你是誰呀？”泉泉問，她當時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往臺燈看?！蹦莻€聲音說。

泉泉看見臺燈下站著一只小白鼠，不騙你，是“站”著的！它用兩條后腿直立站著，穿著一件黑圓領(lǐng)T恤，一條牛仔褲，一雙白運動鞋。兩只前爪一只扶著臺燈，一只叉腰，儼然像個“人”，瞧那神氣，讓人看見忍俊不禁。

要是平時，泉泉早就嚇得驚叫起來，我知道她最怕老鼠，看見蟑螂都害怕。不知為什么，她這次看見小白鼠居然沒有害怕，更沒驚叫。大概這只小白鼠和動畫片《精靈鼠小弟》的那只小白鼠看起來差不多，好可愛喲。

“是你在說話嗎？”泉泉問。

“是呀?！?/p>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

小白鼠說：“我是精靈鼠小妹。誰不知道你呀，鼎鼎有名的‘后悔公主’。你整天總是后悔后悔的，煩不煩呀。你今天又后悔什么？”

“精靈鼠小妹？”難怪和電影里的鼠小弟那么像。泉泉不由得把今天數(shù)學(xué)測驗的事說了。

“這有什么值得后悔呀，你想怎么樣呢？”

“我想怎么樣？”

“哎呀，跟你說話怎么這么累呀，就是你希望怎樣？”

“要是再測驗一遍就好了。”

“這還不好辦？”

“你說什么？‘好辦’？怎么辦？已經(jīng)考完了，試卷也交了?！边@小白鼠說得輕輕飄飄的，把泉泉給搞糊涂了。

“我給你一個東西?！毙“资笞儜蚍ㄋ频牟恢獜哪膬耗贸鲆粋€東西，就像一個U盤，很漂亮，似乎在發(fā)光，一種幽藍幽藍的光。

“這是什么？U盤嗎？”

“怎么是U盤呢？這是‘Regret補償修正器’?！?/p>

“什么？”

“哎呀，真笨，不跟你說了，你把它插在電腦上就知道了?！?/p>

泉泉像中了邪似的順從地將“U盤”插進USB插口，電腦出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新硬件”字樣。一會兒，屏幕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小圓盤，小圓盤中不停地變換著美麗的色彩。圓盤下一行小字：“Regret補償修正器”。

“鼠標指著它，點擊右鍵?！毙“资笳f。

泉泉敲了右鍵，屏上出現(xiàn)一個菜單：

□事件

□回放

□選擇

□進入修正

□取消

□退出

“點擊事件。”小白鼠說。

泉泉又點擊了一下“事件”，菜單沒了，出現(xiàn)了一個對話框：

請輸入需要修正的事件

泉泉看看小白鼠問：“什么意思呀？”

“你真笨，”小白鼠說，“你后悔的是什么事，敲進去不就行了?！?/p>

泉泉想了一下，就敲了“今天數(shù)學(xué)測驗”幾個字。

小白鼠命令說：“按回車鍵。”

泉泉敲了一下Enter鍵，屏幕上又出現(xiàn)了原來那個菜單。

“左鍵雙擊‘回放’?！毙“资笤谝慌詢叭幌駛€指揮官。

泉泉順從地點擊了回放。

哇！電腦上居然出現(xiàn)了參加數(shù)學(xué)測驗的畫面。

“想重新開始嗎？”小白鼠問。

泉泉不解地望著小白鼠。

“哎呀，真笨！你不是想重新測驗嗎？你是哪一題想重做，看到做到那一題，就雙擊‘選擇’?！毙“资笳f。

泉泉看見自己做到選擇題第4小題時，點擊了“選擇”。畫面不動了。

“再點擊‘進入修正’?！毙“资笥终f。

“那會怎樣？”泉泉當時有點兒害怕了，她不知道小白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萬一小白鼠施了什么魔法，那可怎么辦。

“你會回到白天做測驗的課堂上，你按照原來的想法做題，可以修正你的錯誤。你就不會后悔啦！”

“這不是時間機器嗎？”泉泉看過威爾遜的科幻小說《時間機器》。

“有點像。你不是Regret嗎？不回到過去怎么改正？所以它叫‘補償修正器’嘛。”

“那我怎么回來呀?！?/p>

“做完了就自然回來了。你再點擊退出。一切又和現(xiàn)在一樣了?！毙“资笳f。

泉泉還在猶豫，小白鼠說：“你不后悔啦？要是不后悔就點擊‘取消’。你真要點擊‘取消’，你就會真正后悔的。真是的，我再也不管你啦。”

泉泉猶豫了一下，按照小白鼠的命令，點擊了“進入修正”。哈哈，你猜怎么啦？泉泉發(fā)覺已經(jīng)在課堂上了。試卷上，就只有泉泉后悔的兩題空著，泉泉很快把這兩題做了。發(fā)覺自己又回到房間里，小白鼠沒了，那個像U盤的什么“Regret補償修正器”還在電腦上。

聽泉泉講完，我望著她，那意思是：你瞎忽悠什么呀？

泉泉說：“你不信嗎？這是真的，我沒騙你。那東西我還帶在身上呢，你看，這就是那個‘后悔器’?！彼龔目诖锾统鲆粋€藍色的U盤來。樣子倒是挺漂亮，小巧，真的還發(fā)出一種淡淡的幽藍的光。

我當然不相信，我說：“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U盤嘛。你忽悠誰??？”

“誰忽悠你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比绷恕?/p>

我了解泉泉，她一般是不會撒謊的，當然，特殊情況下偶爾說幾句善意的謊言也是有的。但是可以肯定：對我，她是絕對絕對不會撒謊的。

“要不，那你什么時候再試一遍我看看?！蔽艺f。

“試就試。下節(jié)物理課不是要測驗嗎？我故意做錯幾題，晚上你到我家里來，我修正給你看看?！本瓦@樣說定了。

吃完飯，我就到她家。

泉泉莊重地說：“我現(xiàn)在開始啦?！彼贸瞿莻€U盤，不是，拿出那個Regret補償修正器，也就是后悔器，鄭重地插在電腦上。點擊左鍵，屏幕上果然出現(xiàn)了她說的那個菜單。泉泉點擊回放，屏幕上真的出現(xiàn)了物理課的畫面，大家都在埋頭做試卷，物理老師在講臺上踱步。我開始有點相信了。

可是當泉泉點擊“進入修正”后，泉泉還坐在書桌前，并沒有回到課堂上。她也感到很奇怪，她又敲了一下鼠標，依然如此。

“哈哈，吹牛吧?！蔽艺f。

“怎么是吹牛？”一個聲音說。

我吃了一驚，忽然看見一只小白鼠出現(xiàn)在臺燈下。果然是和《精靈鼠小弟》里的那只小白鼠一樣，要不是泉泉事先對我說過，我真會嚇一大跳，我膽兒比泉泉還小。

小白鼠說：“這是Regret補償修正器，必須真正后悔了才有效，你故意做錯題，又沒后悔當然不靈啦。真是的，瞎胡鬧。下次再胡鬧我就把它收回來，不給你了。”說完，就不見了。

盡管這次沒試成，我相信了，完完全全相信了。要是我也有個這玩意兒多好。

不久，我居然也體驗到了這個“Regret補償修正器”的奧妙。

那是幾天后的一個中午，我和菊香吵了一架。菊香是這個學(xué)期才轉(zhuǎn)到我們班的。她的父母進城打工，她和弟弟一塊兒轉(zhuǎn)到我們學(xué)校，弟弟讀初一。她很刻苦，成績在班上還算是拔尖的一個。但是她性格很怪，很少和同學(xué)說話，總是一個人待在教室里，我覺得她很孤傲，所以我不太喜歡她。泉泉還總勸我說：她家里很困難，爸爸在一個小區(qū)當保安，媽媽當鐘點工。大概她覺得自己從農(nóng)村來的，家里比較貧困，有點自卑，怕人家瞧不起自己，才故意這樣的，你要多體諒她。其實，我并沒有嫌棄她，農(nóng)村的又怎樣，何小小還不是農(nóng)民工的孩子，她不是和大家很融洽嗎？反正我不喜歡菊香。

下午，放學(xué)時，泉泉有事留下來，我一個人先回家。

快走到小區(qū)門口，看見馬路對面一個中年婦女正彎腰拾路邊的飲料瓶，我腳下正好有一個，我便用腳把飲料瓶踢過去，瓶子滾了一下，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那位婦女走過來，正準備彎腰去拾飲料瓶，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一輛轎車將那婦女撞出一兩米遠。事情發(fā)生就一秒鐘的時間，當時誰也沒有注意到有輛車開過來。我給嚇懵了，渾身發(fā)抖。

很快，警察來了，被撞倒的人送走了，圍觀的人散了。我卻還站在那兒，渾身發(fā)抖?；氐郊依铮胩煲财届o不下來。

媽媽問我：“曉泉，怎么啦，看你神志恍惚，出了什么事嗎？”

“我看見了一場車禍?！?/p>

“在哪兒？”

“就在小區(qū)門口?！?/p>

“這又怎么樣？車禍天天都有?！?/p>

“一個拾廢品的女人被車撞了?！?/p>

“哦，快洗手吃飯吧。”

我憋不住大哭起來：“是我害了那個女人?！?/p>

媽媽扶著我顫抖的雙肩問：“你這是怎么啦，曉泉？”

“我不把飲料瓶踢到馬路中間就好了，”我哭著說，“是我害了她?！?/p>

第二天早自習，菊香的弟弟來到我們教室，對班主任劉老師說：“我姐姐不來上學(xué)了?！?/p>

劉老師問：“你姐姐是誰呀？”

“我姐姐是陳菊香?！?/p>

“為什么？”劉老師問。他弟弟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我心里開始打鼓了：菊香不上學(xué)，是不是因為昨天和我吵了架的緣故？昨天我真不是故意說她的，她也太小心眼啦。本來就為昨天車禍的事心煩意亂的，一晚上都沒睡好覺。現(xiàn)在菊香又來湊熱鬧，真是煩死人了。

這一天，我簡直沒上好課。拾破爛的女人，飲料瓶，和菊香吵架，尖叫刺耳的剎車聲，輪番在腦瓜里打轉(zhuǎn)。

放學(xué)了，我還怔怔地坐在座位上發(fā)呆。泉泉碰碰我，“你今天是怎么啦？我看你心事重重，別不是得了相思病吧？白馬王子是誰呀，牽來看看?！?/p>

泉泉見我沒理她，又說：“算了，我開玩笑的。回去吧。”

“泉泉，菊香是因為我昨天和她吵架才不來上學(xué)的？”我問泉泉。這是我想了一整天的問題，實在是憋不住了。

“不是的，劉老師對我說，是菊香的媽媽出了車禍，在醫(yī)院里，菊香請假去照顧她媽媽。”

“你說什么？車禍？她媽媽出了車禍？”我聽了大吃一驚，昨天拾破爛的女人莫不是……

“被汽車撞了，好像就在我們小區(qū)的門口。大概她在我們小區(qū)做完家政出來，就被車撞了?！?/p>

天哪！這么巧！我一下子懵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又怎么啦？瞧你那樣子?！?/p>

我“哇”地一聲趴在桌上哭起來，把泉泉弄得不知所措。

“你干什么??？誰惹了你嗎？是誰敢欺負我們的大泉泉，別哭了，告訴我，我去教訓(xùn)他。”

我把昨天的事告訴了泉泉，泉泉一下也傻了眼，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還真有這么巧的事？”

“你說我該怎么辦？”我問泉泉。

泉泉說：“你也不是有意的，這只是一個意外。我們到醫(yī)院去看看她?！?/p>

“我和菊香相處不好，昨天我還和菊香吵架了，要是她知道這件事那還不恨死我呀?！?/p>

“不會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對菊香的態(tài)度是不好，你們究竟有什么矛盾？”

細想一下，其實也沒什么矛盾，我搖搖頭。

“那你平時干嗎對菊香那樣？”

我支吾著說：“我就是有點看不慣她高傲的樣子?！?/p>

“我怎么覺得她不高傲，我看哪，你是有點妒忌她成績比你好?！比f，“我說你呀，你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都符合你的情趣去生活，不能以你看不看得慣去評價一個人?！?/p>

泉泉給我講上大道理了，我沒吱聲，心里像一千只小手在撓似的，好難受啊。

“說實話，每個人的情況、條件都不同，比如你爸是大學(xué)的教授，我媽是小學(xué)教師，菊香爸是農(nóng)民工，你生活條件好一些，菊香生活條件差一些。每個人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但是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高一等，也沒有誰比誰低一等，大家都應(yīng)該互相尊重?！比f。

我看著她，意思是你這次說話怎么像個大人似的？

“看我做什么？不對嗎？我媽就是這樣說的?！?/p>

“好吧，我錯了?！蔽艺f，“那你說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吧？”

“你知錯就好，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晚上我倆去醫(yī)院看看她吧。”泉泉安慰我說。

“我真該死，我干嗎要踢那只飲料瓶呢，我真是后悔死了?！?/p>

一說起后悔，我忽然想起泉泉的“后悔器”。

“后悔器！”我和泉泉幾乎同時喊道。

“管用嗎？”我看看泉泉。

“試一試！”

我們飛快地跑回家，一進泉泉的閨房，泉泉就在抽屜里翻找Regret補償修正器，我急忙把房門反鎖上。

泉泉一切撥弄停當，點擊回放。屏幕上出現(xiàn)了昨天在小區(qū)門口的場景，泉泉看著我說：“別怕，一會兒你就會回到昨天，你知道應(yīng)該怎樣處理的?！?/p>

我點點頭。

“那我就點擊‘進入修正’了，祝你成功?！?/p>

我看見泉泉的手顫抖著，將鼠標滑向“進入修正”。

瞬間，我已經(jīng)不在泉泉的閨房里啦：和昨天一樣（我不知道這應(yīng)該算是昨天還是今天），我正背著書包向小區(qū)門口走去，對面一位婦女，正在拾路邊的廢棄的飲料瓶。她就是菊香的媽媽？也許和我媽媽的年紀差不多，但是看起來要蒼老一些，我不禁想起泉泉說的：每個人的情況、條件都不同，各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但是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高一等，也沒有誰比誰低一等，大家都應(yīng)該互相尊重。

我看見路邊那個空飲料瓶，離它不遠還有一個，當我把它們拾起來時，一輛白色的奧迪車從我旁邊駛過，昨天大概就是這輛車撞倒了菊香媽媽。車開過去了，一切都沒發(fā)生。我走過去將兩個飲料瓶遞給菊香媽媽，“伯母，這兒還有兩個?！?/p>

她接過飲料瓶說聲謝謝。然后看看我，神情有點詫異，大概不知道為什么我會叫她“伯母”吧。

這下好啦，車禍沒有發(fā)生，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菊香媽媽轉(zhuǎn)過身走開了，我還想和她說幾句話，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站在泉泉的房里，站著她的旁邊。

我高興地說：“好了，不會有車禍了。”

“我看見啦?！比才d奮地說，“我在電腦屏幕上都看得清清楚楚?！?/p>

“這會是真的嗎？真的不會發(fā)生車禍了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當然是真的，怎么會有車禍呢？”一個聲音說。

我不說你也猜到了，這是那只精靈鼠小妹在說話。它坐在臺燈底座上，翹著二郎腿，兩“手”枕在腦后，靠在臺燈桿兒上。

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那模樣很滑稽。我們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怕了，好像和它已經(jīng)是老朋友。

“就這樣沒事啦？”我問小白鼠。

“你還要怎樣？你們這些丫頭真是的，太不相信人了?！毙“资笠槐菊?jīng)地說。它竟然自稱是“人”，我好不容易才憋住沒笑出來。

“我還有疑問，那沒有車禍，菊香媽媽就不會住院，菊香媽媽不住院，菊香今天就不會請假，不請假，她今天就應(yīng)該來上學(xué)呀，但是她今天沒有上學(xué)。”泉泉說。

“誰說她今天沒上學(xué)？你們明天去問問她，問她上學(xué)了沒有。”小白鼠說，“好了，不和你們說了，你們就是這樣，我不跟你們玩了?！闭f著就不見了。

我和泉泉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舉起右手，猛地擊了一下掌：“耶！”

第二天我們上學(xué)，菊香正在擦黑板，她今天值日，一切都和平時那樣，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實際上也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因為“Regret補償修正器”把事件修正了。當然，除我和泉泉以外，不會再有誰知道這件事，我和泉泉都不提這件事，提了也沒有誰會相信的。從那以后，我和菊香相處得很好。

當然，這得歸功Regret補償修正器，或者說，歸功于那只可愛的精靈鼠小妹。你問那只小白鼠后來還來嗎？這可不能告訴你，這是泉泉、我和鼠小妹之間的秘密。你問“后悔器”還在嗎？在呀！還在泉泉那兒。你要是有什么后悔的事兒，就給我打電話吧，我讓泉泉借給你用，她是很樂意幫助人的。

插圖/peipeili

發(fā)稿/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