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故事

魏文

一

走進這片山野，我尋找花的面孔。

達子香簇簇的粉紅微笑，濃郁和激蕩了孤寂，血性的聲音，敲響耳鼓，在心中發(fā)出不絕的顫音。

野梨花瑩白如雪，溫暖中的冷凝，一絲絲的蕊，帶著淺淺的黃或淡淡的紅，直接抵達生命的根基。

芍藥花淺綠的靚麗，淡雅與嫻靜中目光清澈，纖塵不染的花瓣，在清晨的露珠里被浣洗得盈盈欲滴。

黃花的陽光般色彩，溫暖了整個森林，每一棵小草，每一只小鳥，甚至每一個小小的昆蟲，都會讓它們唱出婉轉(zhuǎn)的歌謠。

桔?；ㄋ{色的夢幻，是淡淡的迷霧，在憐惜的目光里搖曳，一縷憂郁的寧靜，一縷安謐的沉思。

苕條花是一片片紫色的小蝴蝶，收斂羽翅，棲落成花，紛繁出迷離的幻彩，等待群星的絮語。

無數(shù)的花朵，或小巧玲瓏，或風(fēng)姿綽約，或嬌媚自賞，或迎風(fēng)挺拔，每一朵花都是一張面孔，穿越不同的季節(jié)，從不同的方向，匯集，集合。集合成一支英姿勃勃的隊伍，從歲月深處，從記憶深處，向未來出發(fā)。

二

花開如海，浪濤洶涌。

花朵的色彩，花朵的芳香，是花朵個性的語言。

我聆聽，我品味，我欣賞，這獨一無二的天籟，這生生不息的堅持。

花朵在匯聚，在離散，在零落成泥，在一代代的風(fēng)霜雪雨中輪回，在一次次的午夜夢回中重生。

消融的花朵，消融了空氣中的硝煙，也消融了泥土下冰冷的鋼鐵，化作花蕾中的一點柔，化作樹梢的一縷風(fēng)，山尖飄過的一朵云。

三

綠葉扶疏，清風(fēng)如流。

斑斑點點的陽光，在固執(zhí)的關(guān)注和召喚那些靈魂，那些在歲月里沉寂，在歲月里復(fù)甦的不甘的靈魂。

一個花環(huán)，簇擁著一個如花的面容，在花叢中，隱藏著冰冷的槍管與冷峻的明眸，在鳥的喧嚷中死一樣沉默和尖利嘯叫中周圍鳥的死寂。

站在山野之間，聽到呼吸颯颯，看到身影幢幢，影影綽綽的面孔，若即若離。

那些微笑，那些痛苦，那些茫然，那些亢奮和絕望的呼喊與呻吟，在血液里沉淀。

我的手，無力的在虛空里去努力抓住什么，去把握什么，只有惘然的嘆息。

只有廣大的虛空，在成形，在消散，在一無所有和永恒存在中明滅。

四

白霧如煙，沒有火光，也沒有震耳的炸響，只輕輕籠罩一切，讓一切恍惚如夢，讓一切在夢中復(fù)活。

七十多年前的一隊紅顏，只有紅旗，沒有紅裝，沒有脂粉，難掩嬌媚與堅毅，婀娜的身姿，只有槍彈鏘然，刀刺閃光。

清亮亮的溪水知道肌膚的白皙，殷紅的花瓣知道唇的紅潤，飛落的蝴蝶知道發(fā)際的香芬。

綠蔭下，輕輕的呼吸，氤氳出一片粉紅的霞彩。

五

鳥在高飛，山在搖蕩。

烈日下，硝煙如霧，彌漫天地，紅色的血滴成流泉。

花被摧折，花下的槍管依然噴吐火舌，去撕裂那個太陽旗。

血沃山谷。

如花的生命滋養(yǎng)了花朵，花朵一年年如期而至的延續(xù)了如花凋零的生命。

六

花朵穿越季節(jié)，穿越記憶，穿越眼簾，以不同的眉目，不同的聲調(diào)，在低低地哼唱一支柔美的小調(diào)。

花朵，有了鋼鐵的基因，在相互的觸碰中發(fā)出金屬的脆響，在山谷間回蕩，恒久不息。

我能叫得出她們讓人心蕩神馳的名字，我能看到花蕊中的靈魂，我才會寫出這樣的詩句，來講述每一朵花的故事，讓后人銘記。

七

花朵在依次開放，花朵在依次凋落。

空寂的山野，落葉繽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