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遠(yuǎn)的距離是你不懂，我不說

王小毛

一束花的風(fēng)波

我忽然感覺，周正一點都不懂我。

七夕那天，點開朋友圈，有人曬鮮花，有人曬求婚。我從早上盼到下班，連句問候都沒盼來。所以，下班回家，我把所有的不開心都寫到了臉上，晚飯是用內(nèi)力做出來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頓發(fā)泄，終于讓周正有所察覺，他把眼睛從電視熒幕上移開，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我一臉失落，說：“今天可是七夕啊，辦公室里人手一束花，只有我沒有，你說我能痛快嗎？”

周正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一臉委屈地說：“當(dāng)初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整那些華麗的幺蛾子嗎？你不是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踏踏實實地經(jīng)營平淡的生活嗎？”

三年前，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周正的父親被查出肝癌晚期，為了能讓老人走得安心，我們迅速領(lǐng)證結(jié)婚。幾天后，老人去世。按照老家的習(xí)俗，子女要守孝三年，這就意味著，我們不能舉行婚禮，周正為此感到很愧疚，我便以那樣的話寬慰他。我確實不在乎那些所謂的形式，但是，誰說浪漫和踏實不能共存？

七夕的事，讓我不快很久。周正大概從我的不快中感受到了更大的不快，兩天后，他破天荒地買了三朵玫瑰花。可是，把花遞給我的同時偏偏又說了句：“花我送了，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說來說去，我原來是和一束花過不去。

那一瞬間，對于我和周正的未來，倍感迷茫。我知道，現(xiàn)在有這樣的想法有些晚了，因為三年守孝期已過，不久后我們就要補(bǔ)辦婚禮了。

我只是覺得你更重要而已

我和周正都是工薪階層，買房讓我們大傷元氣。因此，婚禮只能從簡。訂婚宴時，我們在1888和2199兩個婚宴套餐的選擇上出現(xiàn)分歧。我覺得后者的性價比更高，但周正的出發(fā)點就是省錢。爭來爭去，他說：“你當(dāng)初不是說，婚宴只是一個形式，賓客是來送祝福不是來吃飯的嗎？”

我被周正的話噎得幾乎上不來氣，我很想告訴他：至親好友確實不會在乎這一餐飯，但是，我們一輩子只辦一次婚禮，我想盡全力讓婚禮無限接近美好，而不是差強(qiáng)人意，你為什么不能看在過去我那么識大體的份兒上，讓我滿意一次呢？

最終我什么都沒有說，因為說了他也不會懂，還顯得我矯情。于是，我再一次把不快堆在了臉上，這種方式粗暴但最有效，周正最終還是交了訂金。

但補(bǔ)拍婚紗照的時候，我抗議的方式失效了。那天，我決定臨時加拍一個外景，需要補(bǔ)交一千塊錢。周正早已被濃妝和勒在脖子上的領(lǐng)結(jié)弄得不耐煩，他說：“你不是說婚紗照就是留一個紀(jì)念，不需要拍那么貴的嗎？”

我當(dāng)時便火了：“是的，什么都是我說的，我說婚禮只是一個形式，婚照只是一個紀(jì)念，婚紗就是一個道具，求婚就是一個過程，什么都是可有可無的?？赡阒肋@些事情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嗎？你知不知道，當(dāng)我云淡風(fēng)輕地說出這些都不重要的時候，那是因為我覺得你更重要，我不想讓你為難！但不代表我不想要！你真的太不懂我了！”

那個外景最終沒拍成。

當(dāng)我拖著婚紗沖出公園的時候，他還呆立在原地琢磨我剛才說的話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是什么。他覺得自己肯放下工作來陪我拍婚紗照，已是莫大的配合了。

我覺得一切都該停下來。我應(yīng)該好好考慮這場婚姻還要不要繼續(xù)、補(bǔ)辦這場婚禮昭告天下是否還有意義。

再一次站在分岔路口

那幾日，我把所有的落寞都掛在臉上，像旗幟一樣鮮明。有關(guān)補(bǔ)辦婚禮的種種事宜，我不再過問，而周正，一點也沒看出破罐子破摔的危機(jī)。這時，一直喜歡我的劉江，見勢卷土重來。

事實上，在我還沒有認(rèn)識周正的時候，我與劉江便已相熟。只不過那時，我僅算得上他的異性閨蜜。劉江情商極高，非常懂得女人的心思，讓人舒暢，也讓人不安。正因如此，當(dāng)年走到感情的分岔路口，我才選擇了看起來更老實的周正。

但如今看來，并非每個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都花心不可托付。這幾年來，劉江追求過的女人很多，但他肯真刀真槍地談及結(jié)婚的，只有我一個。我一度以為，劉江不適合我，可是，當(dāng)我在周正那里遭受了越來越多的委屈之后，我明白一件事，如果說多年以后，所有的婚姻都將歸于平淡，那么那些浪漫過的，總比沒有浪漫過的，更值得些。否則，我們?yōu)槭裁匆市氖卦谝粋€人的身邊，日復(fù)一日地經(jīng)營長達(dá)幾十年的平淡生活？

周五那天，是我二十九歲生日。至此我已與周正冷戰(zhàn)了整整一周。他還在馬不停蹄地籌備婚禮，大概覺得我只是鬧點小情緒而已，每天打個電話過來，我不肯接，便不會再有第二次。早上，劉江遣人來送花，是公司樓下那家花店的主人，一大束的藍(lán)色妖姬。我曾經(jīng)告訴過周正，我喜歡藍(lán)色妖姬，但周正卻說：那玩意兒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喝，不合算。

中午，劉江接我去吃飯，等不到周正，我一氣之下便赴約了。劉江非常貼心，全程照顧我的感受。我很感動，感動之余便是為他著想。他比周正聰明的地方在于他懂女人，他知道女人多是矯情的：你不給予，她會埋怨；你傾盡所能，她反過來會因心疼而拒絕。笨男人覺得從頭至尾不過一場無用功，做與不做一個結(jié)果；聰明男人卻明白女人要的，不過就是個態(tài)度而已。

我說：“謝謝你今天安排的一切，就是太浪費了?！?/p>

劉江說：“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女人，最適合娶回家當(dāng)老婆?！?/p>

晚上下班后，我去了那家花店，想問問劉江送花花了多少錢，倒不是為了衡量禮物的輕重，而是不想在一切都沒有定數(shù)的時候平白無故地接受這么大的一份情，問清了價值，以后我可以選個適當(dāng)?shù)亩Y物回贈他。

花店主人告訴我，一支藍(lán)色妖姬一百元。臨走時，她笑著說：“劉先生常來店里買花，都是送你的吧？你可真幸福啊！我們店是積分制的，他可是我們的貴賓會員，可以打四折呢?！?/p>

瞬間，心里似乎有個五味瓶，在店主友好的注視下翻倒了。我不知道他送出去多少支花、積了多少分，但我此時可明確，我不是他唯一的樹，他還有一大片森林，他在其間穿行，游刃有余。

女人的心思不好猜

我向劉江坦承，我不能適應(yīng)做他森林中的一棵樹，做某人鹽堿地里唯一的一棵草，是我的命。

他笑笑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但我想給你一個建議：你不能要求每個男人都像我一樣明白你內(nèi)心的節(jié)奏。另外，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看見周正在外面，看神情似乎是想來找你還有些不好意思，我發(fā)現(xiàn)你們倆在一起還真挺合適?！?/p>

送走劉江，我去找了周正。彼時，周正眼巴巴地站在對面的馬路牙子上，一臉惶恐。

我走過去，尚未站穩(wěn)，他便很笨拙地抱了我一下。我見他眼角有淚，臉漲得通紅。便解釋道：“我心情不好，劉江就是來安慰我的，你別多心?！彼f：“我知道。我這段時間一邊籌備婚禮一邊反省了下自己，也和一些女同事還有女同學(xué)交流過，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真的有很多問題，以后我會改正的。但是我真的很笨，不會琢磨女人的心思。從前你總說我不懂你，那些我沒有做的事，并不是我不愿意為你做，而是我以為你真的不需要。所以，以后，請你按照你喜歡的樣子，塑造我、培養(yǎng)我，好嗎？我保證，以后只要你明確告訴我怎樣做你會高興，我就一定會盡全力讓你高興！”

這也許是最沒有情趣的方式，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至少我知道他是愿意嘗試著懂我的。那么我何不把心思拿出來曬曬太陽，少一些暗示、多一些直接，讓他更容易摸得透？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大概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磨合出來的吧。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