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山寨明星的身名之累

文 徐雯 編輯 王波

文娛山寨明星的身名之累

文 徐雯 編輯 王波

葛優(yōu)模仿者、“明星幫”幫主王東林

他們頂著與明星相似的肉身，“把真正的自己弄死，掏空”假明星之名，活在舞臺或熒屏

“葛優(yōu)”的20寸行李箱在雨中滑過北京西站南廣場，停在等候出租車的頂棚下。“我就沒在北京打過車。”這位中年男人撥開人群說。他把銀灰色的鴨舌帽壓得很低，但仍能從兩鬢看出是個光頭。

他攜妻女趕到北京，是為了錄制貴州衛(wèi)視一檔親子問答節(jié)目。他畢竟不是葛優(yōu)，只是開封男子王東林，穿著白底灰花紋T恤、深色窄腳褲和花板鞋，以模仿“葛優(yōu)”為業(yè)。他需要自己打車去大興區(qū)的星光影視城。

打車對身居廣州的陳素玲來說，是家常便飯。她經常在半夜演出完，直接掛著梅艷芳最經典的齊劉海裝束打車。很多次，廣州街頭的出租車司機一臉錯愕地盯著車上這位乘客說：“小姐，你好像一個人?！薄跋裾l啊？”陳素玲故意問?！安桓艺f。”司機答。

和王東林一樣，陳素玲也屬于模仿秀藝人，只不過她模仿的梅艷芳已經故去。

2011年，王東林和幾位模仿秀藝人一起成立了“明星幫”，號稱“亞洲第一模仿天團”。他們都頂著與明星相似的肉身，假明星之名，活躍在舞臺或熒屏上。有時候，他們會被稱為“山寨演員”、“明星臉”。

幫主王東林總管明星幫大小事務，包括對外關系?！拔叶季芙^了好多雜志采訪，像《知音》這種的，喜歡瞎寫，夸大其詞，我反感這個?！彼麑ψ约禾幚砻襟w關系的能力充滿自信，“我們團隊所有的撰稿都是我寫，我知道你需要什么?！?/p>

需求

42歲的王東林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雖然出行時不像葛優(yōu)有車接車送的“大爺范兒”，但節(jié)目在晚上7點走臺時，在一旁說臺本的編導要求王東林走到舞臺中央，“不要說話，但要有葛優(yōu)的大爺范兒”。王東林按照要求，駕輕就熟地和女兒在舞臺上走位，出場用的是電影《天下無賊》中的臺詞：“鄙人姓胡名黎，蒙道上人厚愛，稱我一聲黎叔?！?/p>

王東林拿起話筒，出口就是葛優(yōu)的腔調，“根本不需要演”。

臺下一個工作人員，盯著臺上琢磨了一會兒，半信半疑地問：“這到底是不是葛優(yōu)?。俊?/p>

不是。

“葛優(yōu)沒孩子啊?！蓖鯑|林自己都說。他帶著女兒出場，這是他和葛優(yōu)最不像的地方。

8點左右，走臺結束。明星幫顧問姚磊從東城區(qū)趕到了大興區(qū)的影視城。

“明星幫”成立后，王東林就不能只顧著模仿葛優(yōu)了。他和姚磊需要為團隊做更多的規(guī)劃。

“沒有商業(yè)價值的明星不會被模仿?！币谥苯亓水數卣f。

目前，“明星幫”共有45位模仿秀藝人，模仿對象既有已經離世的李小龍、鄧麗君、張國榮、梅艷芳、張雨生，也有正當紅的謝霆鋒、林志玲、周杰倫，甚至有選秀出來的新人吳莫愁、吉克雋逸。

每個“明星”在幫內都是唯一的，并且不論資排輩?！凹穗h逸”的地位不會比“鄧麗君”低。

他們大多沒有經紀人，經常會在微信朋友圈發(fā)布近期的行程，標注“順路可省機票”，提醒那些有意愿合作的“順路”商家，能節(jié)省兩三千元的機票成本。

問起收入狀況，沒有人愿意透露，不約而同給出的答案是“不穩(wěn)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幾千塊錢”對“吳莫愁”來說不是有吸引力的數字，電視臺“一千來塊的通告費”也不是“謝霆鋒”的主要經濟來源。

這批活躍在二三線城市商業(yè)演出或酒吧活動中的模仿秀藝人，為了分享演出資源，經常會以組合打包的形式，在《開門大吉》、《百變大咖秀》等綜藝節(jié)目中露臉。

規(guī)則

“能得到‘本尊’認可，是我們這個行業(yè)的最高榮譽。”王東林倚靠在賓館的沙發(fā)上說。他左手夾煙，這幾個字往外蹦時，煙灰被抖落。

在電影《一步之遙》中，導演姜文挑中了模仿葛優(yōu)已近20年的王東林作為葛優(yōu)的替身。但已過不惑之年的王東林，至今沒見過“本尊”葛優(yōu)。他朋友圈的封面，用的是和姜文、馮小剛、吳君如以及周杰倫妻子昆凌的合影。在他眼里，姜文、馮小剛都與葛優(yōu)淵源頗深，與他們合影同樣代表某種專業(yè)式的認可。

29歲的王成龍要幸運一點兒。在模仿謝霆鋒近10年后，他有了擔任電影《消失的子彈》中謝霆鋒替身的機會。

王成龍

2003年開始模仿謝霆鋒，曾在電影《消失的子彈》和《一生一世》中擔任謝霆鋒替身，兩人有一張合影，被王成龍視為“護身符”。

“我整個人有點蒙，頭腦有些不清醒。以前我都是去他的演唱會，是粉絲，這次卻是因為工作而走到一起。”王成龍描述。望著一米之隔的“本尊”，年輕人“當時顫抖得不行，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又不敢直視”，只好在化妝鏡里面，“瞟一下，再瞟一下”。

兩年后，在《一生一世》劇組，王成龍又見到謝霆鋒，并有機會拍了張合影。他視這張合影為最重要的一張照片，甚至是護身符，還給照片打上水印“王成龍，盜版必究”。

他要杜絕的是“山寨謝霆鋒”的山寨版本的出現(xiàn)。有人曾用過他的簽名、以他的名義接商業(yè)演出。他在微博和朋友圈澄清后，“那個人就銷聲匿跡了”。

“我們這個圈子就這么大?！彼f。

不大的圈子很容易形成自己的規(guī)則。只是，這些規(guī)則不由始終處于被動位置的模仿秀藝人決定。

他們的出現(xiàn)，有時只是商家或粉絲對明星退而求其次的情感投射。北京有一個公司老板非常喜歡田震，但很難請到本人，就想方設法找到模仿者許杰，來參加活動和演出?！懊菲G芳”陳素玲在商演時注意到，只要熟悉的音樂響起，臺下就會有粉絲淚眼婆娑，甚至有很多人直接叫她“梅姐”。

市場對“本尊”的定位，也決定了商家對這些模仿秀藝人的選擇。房地產新樓盤開張不會請“張國榮”獻唱；商家開業(yè)不會請“張雨生”；“梅艷芳”經常被美容美體行業(yè)或是和預防宮頸癌相關的活動邀請；“高曉松”接過醒酒藥廣告?！摆w本山”經常出現(xiàn)在公司晚會、婚慶典禮上，因而他有明顯的旺季和淡季—每年春節(jié)前后經常連夜奔波，一到夏天，演出就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場。

演出內容他們已經不能再熟悉?！懊菲G芳”只能唱很多遍《女人花》和《一生愛你千百回》，“謝霆鋒”只能唱《黃種人》和《謝謝你的愛1999》，“田震”則只能唱《執(zhí)著》和《鏗鏘玫瑰》?！案饍?yōu)”和“趙本山”模仿的是演員，雖然寬松些，但需要揣摩“本尊”的說話方式、神態(tài)舉止，還要根據具體的活動內容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

不僅如此，“本尊”的星運也經常影響模仿者的“命運”。

2014年6月，“高曉松”楊智勇正準備去參加中央電視臺《幸福賬單》節(jié)目，但“本尊”高曉松突然宣布離婚，楊智勇就沒能登臺，因為“本尊”看似不太“幸?！?。但楊智勇的模仿秀生涯反倒“因禍得福”更加順暢了，因為高曉松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從此擴大了。

2014年，“鋒菲戀”峰回路轉，“謝霆鋒”和“王菲”也經常聯(lián)袂演出，同臺唱《因為愛情》。但在四川峨眉山市的一個房地產開盤活動上，王成龍還是見到了“張柏芝”，“因為‘王菲’沒空”。商家就把“鋒芝”放在了同一張海報上，但沒讓他們同臺。

陳素玲甚至

開始學佛，

試圖理解梅艷芳

生前為什么

要在佛學中

尋找寄托

距離

宣傳海報上，“本尊”的名字會印得很大且閃閃發(fā)光，模仿者的名字都寫得很小。

舞臺上，模仿者則需要盡力消除自己與“本尊”的差距。在星光影視城的演播室里，王東林排演到第二次時，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想了會兒，嘟囔了一句：“葛優(yōu)最近又多了個皺眉的愛好?！闭f完，兩條眉毛自如地擰在了一起。

“不癡迷‘本尊’，你走不到那兒?！蓖鯑|林起身，弓著背，目光落在地上，偶爾抬頭瞪大了小眼睛，又坐回沙發(fā)上，學著葛優(yōu)的樣子喝茶。

上世紀末，經常在開封市“走穴”的文藝青年王東林頭部受傷，為敷藥剃光了頭發(fā)。結果這個光頭一上街，就被戲稱“李冬寶”（葛優(yōu)在《編輯部的故事》中的角色）。鄰里間一次次的戲弄，反倒提醒王東林開始關注自己與葛優(yōu)的相似性，進而走火入魔地模仿葛優(yōu)的動作和神態(tài)，以至于晚上走穴演出結束后，他和朋友一喝酒，“就能感覺到葛優(yōu)就在身體里”。

而在本世紀初的長春，以唱歌為生的李濟綸頂著一頭黃頭發(fā)去農貿市場吃面。飯店老板盯了他好一陣，問徒弟：“這人怎么那么像那個唱《我的未來不是夢》的，叫什么來著？”“張雨生?！崩顫]接了話茬。老板嘆了聲“太像了！”給李濟綸的碗里多加了兩勺花生豆。

“張雨生”后來帶來的實惠更多。在長春的酒吧，李濟綸每晚從8點唱到12點，酬勞30元。他和3個人合租了一套50多平方米的房子，每月租金不到300元。開始模仿張雨生后，他搬到了北京，經濟上寬裕了不少，也有了更多的空間去做自己的原創(chuàng)音樂?！澳７虏皇俏?，原創(chuàng)才是我?！崩顫]成了模仿圈中的異類。2015年1月，他推出單曲《走得越遠越想家》。

左：謝霆鋒模仿者王成龍 右：梅艷芳模仿者陳素玲

現(xiàn)實中這些細微的撫慰或不經意的提醒，甚至是內心中自我想象的“冥冥之中的緣分”，成為長相之外幫助這些藝人繼續(xù)模仿“本尊”的誘因。

王成龍談起“冥冥之中的緣分”7個字時，上身前傾，眼神瞬間散發(fā)出光芒。他從14歲開始，瘋狂地追逐謝霆鋒15年。最初，為了學片尾曲《只要為你活一天》，他看了整部《絕代雙驕》。他一直覺得與謝霆鋒之間有緣分—“兩個人沒有血緣關系，卻長得很像?！彼踔翆鹤拥念A產期和謝霆鋒長子Lucas的生日聯(lián)系在一起。

“太太懷孕四五個月時，看到預產期，8月2日，我覺得眼熟，原來是Lucas的生日。而且當時我和霆鋒在拍《一生一世》，拍完發(fā)現(xiàn)太太就懷孕了。”說起這些，他一臉興奮。

陳素玲也類似地尋找自己與梅艷芳之間的聯(lián)系?！昂芏鄸|西我都不用刻意去模仿她的，她10月10日生，我10月16日生，都是天秤座嘛。她很早就出來工作，我也是很早就出來打工。所以我對梅艷芳的性格非常了解，比如她很追求完美，對感情用心，對工作認真，很自強自立?！?/p>

在模仿梅艷芳之前，這個從事服裝批發(fā)生意、每天與商販接觸的福建女孩，并不怎么關注梅艷芳，后來為了參加模仿秀比賽，她才開始逐漸了解香港的這位天后，并在心里把她放上了“非常神圣的一個位置”。

這雖然沒有給陳素玲的生活帶來很大的經濟收益，“但一個月幾場活動，單場價也還可以，而且比較自由”。陳素玲甚至開始學佛，試圖理解梅艷芳生前為什么要在佛學中尋找寄托。

盡管模仿的明星與自己如同兩條平行線，永遠處于仰望與被仰望的狀態(tài)。但模仿秀藝人會不斷地給自己進行心理建設，在心里告訴自己“我們很像很接近”。

模仿“吳莫愁”的吳小蕊，演出大多集中在酒吧等年輕人聚集的地方，經常會受到“90后腦殘粉”現(xiàn)場或線上的攻擊。2014年年底，吳小蕊只好關閉了微博評論。但在2015年1月，吳小蕊與一家連鎖酒吧合作展開全國巡演時，還是把巡演的名字定為“你好，莫愁”。她還創(chuàng)作了一首歌《謝謝你，吳莫愁》，歌詞里寫：“喜歡你的聲音你的個性，仿佛那就是夢中的自己。”而她當初選擇“成為吳莫愁”，無非是“為了多賺點錢”。

擔任完葛優(yōu)替身后，王東林參與創(chuàng)作并演唱了新歌《一步之遙》。歌詞里唱，“一步之遙，眼前就是將要實現(xiàn)的目標。把愛恨情仇丟掉，把后悔莫及丟掉，堅持是我唯一的嗜好。一步之遙，夢想阻擋不了，用渴望去燃燒?！盡V畫面全部來自于電影《一步之遙》，但從歌詞來看，這是一首與電影基本無關的勵志歌曲，上傳到騰訊視頻后，點擊量沒有超過100。但這并不妨礙王東林在微博上稱這段經歷為“最溫馨的記憶，暫時沒有之一”。在他看來，正是因為模仿葛優(yōu)，他才有機會讓開封以外的觀眾了解王東林。

2013年，擔任《一生一世》中謝霆鋒的替身時，王成龍10月8日上午在朋友圈里發(fā)布：“今天又可以見到鋒哥，距離上次見面快兩年，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蓖砩希谥x霆鋒的車里，拍下兩個行李箱和黑乎乎的汽車內景等三張照片，又更新了朋友圈：“收工咯，在鋒哥的商務車上，和司機一起送行李箱到酒店給鋒哥。”

在明星幫內部，“鋒哥”是他人用來稱呼王成龍的。他們互相稱呼時，經常不稱本名，而是直接稱“本尊”的大名，如“曉松”（高曉松）、“波波”（周立波）、“汪涵”等。

一身何求

只是他們永遠無法像“本尊”那樣隨性。從臺風到表情，他們的每個細節(jié)都得貼合觀眾對明星“本尊”的認知。他們只有嚴絲合縫地演出“本尊”在臺上的最佳狀態(tài)，才能讓觀眾與商家一起買賬，找到自己的位置。

“你說模仿秀是不是要很像，很癡迷？但要是真像的話，你很難再走出來，很難再回到自己。”王東林說，“我只要站上舞臺，鏡頭一對，自然而然就出來葛優(yōu)那個感覺，無意識?！?/p>

即便有意識想走出來，也沒那么容易。2012年夏天，吳莫愁登上《中國好聲音》的舞臺不久，吳小蕊便接到親戚朋友的電話：“你是不是改了個藝名去參加選秀了？”烏龍還不止這一次。吳小蕊的另一個身份是賽車手，在一個賽車訓練營啟動儀式上，她曾讓“現(xiàn)場非?；靵y”。活動宣傳說吳莫愁會來壓軸，吳小蕊會作為教練上臺祝活動圓滿順利。但吳小蕊一出現(xiàn)，便是一片瘋狂拍照和粉絲尖叫聲。就連主持人也把她當成了吳莫愁，吳小蕊只好自己花時間解釋。

在山西晉城“夢想之旅”演唱會上，“田震”許杰在齊秦前一個演出，看到齊秦低頭在給歌迷簽名就說：“多簽一點兒。”齊秦抬起頭熱情地說：“哎，你怎么也來了呀！好久不見，你怎么又變胖了啊？”許杰在一旁尷尬得不知如何接話，整個節(jié)目組則笑成一團。

許杰回憶，剛來北京時，她每次在酒吧試唱，不到三首，老板就會來談價格。“別人沒有掌聲的時候，我掌聲也一定是最多的?！彼f，那時候的掌聲只給許杰。

在北京懷柔的迪廳唱歌時，許杰經常會問現(xiàn)場的人一個問題：“你們覺得我刻意模仿田震的有多少？”她只是想在臺上確認，有多少人意識到站在舞臺上的是許杰。

許杰去《開門大吉》錄節(jié)目模仿田震時，給吳小蕊的一張贈票，讓導演發(fā)現(xiàn)了坐在觀眾席里的吳小蕊。2014年3月，導演讓她去臺上模仿吳莫愁時，吳小蕊猶豫了—“我一旦做了這個模仿秀，可能之后再也沒辦法做自己了?！?/p>

王成龍在和謝霆鋒合作完《消失的子彈》后，一度也陷入到低谷?！安幌氡粍e人說‘你像誰誰誰’‘模仿誰誰誰’了，不太喜歡這樣的字眼。”與“本尊”近距離接觸后，他覺得可以換種思路去活。他用各種理由婉拒演出邀請，依靠積蓄生活。他開始酗酒，有時候灌下一斤多白酒，第二天醒來不知道前一天發(fā)生了什么，“迷失了，沒有方向了，脫節(jié)了”。2012年底，他才從這種迷茫中逐漸走出來，“說實在的，還不是因為要賺錢？”

“有時候想想，其實模仿秀是件很悲哀的事兒?！蓖鯑|林的激動中透著無奈。在北京西站沿著鐵柵欄規(guī)定的方向排隊等出租車時，有人將好奇與疑慮的目光黏在王東林身上，但在幾秒鐘內確定他不是葛優(yōu)后，隨即偏過頭去。

“趙本山”朱偉則用自己的感受解釋了這種悲哀：“你真要學一個人的話，就把真正的自己弄死了，不要了。掏空自己的靈魂、思想、理念，把另外一個人的靈魂裝進來?！?/p>

河南駐馬店的這個農民，已經模仿趙本山15年。他從小喜歡唱歌和表演，農閑時在當地小藝術團當演員。別人說他演小品像趙本山，他就買了個VCD在家練。兩個月后，開始嘗試登臺表演。

但曲終人散之后，

突然就空了，

哪怕有幾個人

聊聊天也好啊，

可這么多年都

這樣，就兩個

小時的時間熱鬧

但模仿笑星與模仿歌手不同。趙本山的小品包袱幾乎婦孺皆知，商業(yè)演出時，朱偉得自己編段子、排節(jié)目。

“內容全是朱偉的，形式全是趙本山的，但掌聲都屬于趙本山，空虛全屬于朱偉?！彼偨Y道。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繼續(xù)演下去，嘗試更加貼近趙本山?！熬涂窟@個吃飯。老板都是看效果，效果不好下次就不和你合作了。我們這份工作就是讓老板滿意，讓觀眾滿意，才不至于砸了。”朱偉很清楚，只能把趙本山融化在自己的身體里面。2006年在深圳衛(wèi)視表演節(jié)目，周圍人都說他不僅形似而且神很接近?！拔揖桶炎约禾涂樟?，沒有我了，渾身上下每一個有感覺的細胞都是本山的了。”每次演出的半個小時里，他都得“在人物里牢牢地待著，心一點都不能動”。

他去昆明演出時，主辦方會到機場接他到現(xiàn)場。表演前，會有人求合影?！吧衔枧_后達到高潮，但曲終人散之后，突然就空了，哪怕有幾個人聊聊天也好啊，可這么多年都這樣，就兩個小時的時間熱鬧”。

朱偉很享受在舞臺上的感覺，覺得自己就像站在花叢中的英雄。然而，他沒有辦法排遣演出前后的落差所帶來的孤獨感。

“所有的激情放在了舞臺上趙本山的角色里，生活中就不剩多少快樂了，感覺特別空虛。”朱偉說，自己在生活中“就是個廢人，啥也不會，一點用都沒有，除了吃飯，沒有了自我，我的世界就空了”。

他最后忍不住問：“是不是演員做時間長了都會這樣?。俊?/p>

暫時沒有人給他答案。

王東林這次帶妻女北上錄節(jié)目離開老家開封時，在朋友圈里發(fā)布了狀態(tài)：“一家三口，其樂融融?！?/p>

與被舞臺掏空的“本山大叔”和享天倫之樂的“葛優(yōu)大爺”不同，模仿“鋒哥”給年輕人王成龍帶來了最討厭的三個字—“陳冠希”，“也是因為霆鋒吧，當年的一些緋聞。”這一點，他一直以來毫不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