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煒
摘 要: 在互文性視閾下,翻譯過程就是譯者對原文本進行闡釋和再創(chuàng),其中包含了譯者對原作的理解、闡釋和改寫,無論哪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必然糅合了譯者自己的互文性前見。通過對《道德經(jīng)》不同時期英譯本翻譯特點的梳理,探究在互文性視閾下,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對《道德經(jīng)》英譯本的影響。譯者只有在三環(huán)節(jié)提高自身修養(yǎng),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主體性,譯出質(zhì)量上乘的譯文。
關鍵詞: 互文性 《道德經(jīng)》 譯者主體性 翻譯
翻譯研究進入二十一世紀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多元化、跨學科的發(fā)展趨勢,許多學者借助其他學科的理論成果對翻譯進行研究,拓寬了翻譯研究的視野,擴大了翻譯研究的空間,也為翻譯研究注入了新鮮的活力?;ノ男岳碚摫闶瞧渲幸环N。隨著翻譯的文化轉向,人們開始更多地關注文本外的社會、文化、政治、性別等因素對譯本的影響與操縱。互文性理論對翻譯研究的貢獻,在于它將翻譯研究所避不開的維度及對社會歷史關系的把握彰顯出來,將翻譯置于歷史政治、社會文化、權利話語的大視野中再度把握。翻譯作為一門跨語言、跨文化、集科學性與藝術性于一體的學科,其研究必定具有動態(tài)、多元、開放性的互文性特點。本文以互文性理論為視角,探討在不同文化歷史背景下譯者主體性對《道德經(jīng)》譯本翻譯策略的影響。
一、互文性理論與翻譯
互文性(intertextuality)由法國符號學家、解構主義思想家、精神分析學家茱莉亞·克里斯蒂娃首次提出,是當今理論界備受矚目的流派之一。置身于結構主義與后結構主義理論交鋒語境的克里斯蒂娃吸取了許多前人的理論成果,從巴赫金對話思想與復調(diào)理論中得到了啟發(fā)并發(fā)展出了這套理論。她認為“每一個文本都由馬賽克般的引文拼接而成,每一個文本都是對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化”[1]。在其之后,不少文學理論家就互文性理論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并對其進行了闡釋。如英國文體學家羅杰·福勒就用“羊皮紙”作比寫作中的互文性現(xiàn)象,他認為“一部作品是由早先作品的斷簡殘篇構成的”,“就像將原有文字刮去后再度使用的羊皮紙,在新墨痕的字里行間還能看出早先的文本為擦凈的痕跡”[2]。作為后結構主義的重要理論之一,互文性關注的是文本的非確定性和非中心性,強調(diào)文本之間的相互指涉、感應、接觸、滲透、轉化等作用。翻譯作為一種語言之間的跨文化活動,其本身就是一種互文性活動。在翻譯過程中,“作者、譯者、讀者進行著跨越時空的對話和交流,形成一個選擇與吸收、創(chuàng)造與變異的互動過程”,翻譯活動中最重要的主體——譯者,“不可否認地受著所選定文本的某種限制,遭遇著來自不同文化與國度的文本”,“同時進行著與其他文本或,他譯者的相互模仿、關聯(lián)或暗合等行為。這一多元的意向性活動在龐大的網(wǎng)絡織體中相互作用、相互交涉,翻譯也就得以在眾多文本的互相指涉中完成”[3]。
二、互文性視閾下的譯者主體性
譯者主體性是作為翻譯的主要主體的譯者在尊重翻譯對象的前提下,為達到翻譯目的而在翻譯活動中表現(xiàn)出來的主觀能動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譯主體自覺的文化意識、人文品格和文化、審美創(chuàng)造性。與以往的翻譯研究相比,互文性視角下的翻譯研究有一定的優(yōu)勢,“它將原作、譯作、作者、讀者、譯者、社會文化、歷史語境、概念延伸、寬泛思考、具體操作等結合起來”,“突破了傳統(tǒng)翻譯研究的封閉模式,將翻譯從語言運作層面呈輻射狀滲透到立體多為的話語空間,大大拓展了翻譯研究的范圍與視界”[4]。 可以說,互文性的主體觀注重的是多重主體的交融,體現(xiàn)在作者、讀者、譯者甚至預言的錯綜復雜的關系當中。用傳統(tǒng)的邏輯學范式去研究翻譯這樣一個創(chuàng)造性活動,會忽略這種主客體互動的關聯(lián)?;ノ男缘姆g研究視角不僅可以克服這一局限,而且可以將主體間的互動關系擴展到異質(zhì)文本間的互動關系。
在互文性視閾下,譯者的主體性體現(xiàn)在他在翻譯過程中所具備的三重身份:作為讀者對文本的理解;作為闡釋者對文本的闡釋;作為作者對文本的重構改寫。因而,在互文性視閾下,文本的閱讀是一個讀者搜索互文性記憶,并產(chǎn)生互文性聯(lián)想的過程。法國文學理論家Michael Riffaterre認為互文性是“讀者感知的主要模式”,即“每個讀者都具有對一個文本所傳達的信號、按照此文本的恰當?shù)幕ノ男越獯a做出反應而要求的語言和文化能力”[5]。讀者在閱讀文學作品時會調(diào)動他的閱讀積淀、文化修養(yǎng)及審美情趣,以完成他對作品從形式到內(nèi)容的理解,譯者也不例外。作為讀者和闡釋者,譯者的任務是正確理解和闡釋前文本;作為作者,譯者更多的是面臨譯者文化傳統(tǒng)中的互文性,這就對譯者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包括對非母語語言文化環(huán)境的風土人情、文學常識、國情知識等方面的積累。
三、互文性視角下《道德經(jīng)》英譯本的譯者主體性
德國學者沃夫岡·伊塞爾(Wolfgang Iser)的“虛構行為”[6]理論認為,從作者的角度來看,互文性是作者根據(jù)其創(chuàng)作目的,對前文本(包括社會、歷史、文化及文學文本)進行選擇,并把選擇的內(nèi)容與文本及作者的虛構和想象結合起來,最終納入新產(chǎn)生的文本中。由此看來,譯者作為作者的主體性發(fā)揮程度最大。從原作到譯作,即從原文文本的語義生成到譯文文本的重構改寫,文本經(jīng)歷的是一種語際間的二度書寫,從而形成新的意識和信息。
1.宗教目的的改寫
早期的《道德經(jīng)》英譯活動,譯者大都是在華的傳教士及神職人員,這一時期的翻譯目的主要是出于宗教傳播及政治統(tǒng)治的需要,因而譯者往往對《道德經(jīng)》斷章取義,選取對基督教傳播有利的章節(jié)進行改寫,以迎合西方主流意識形態(tài),達到其鞏固國家統(tǒng)治、傳播宗教思想的目的。受歷史及自身局限性的影響,他們在譯介《道德經(jīng)》時,往往都帶有宗教偏見,這一時期的英譯本中常常能見到基督教的影子。最顯而易見的就是核心詞“道”的翻譯,“道”作為《道德經(jīng)》中最重要的核心概念,在整部著作中,共出現(xiàn)74次,如開篇“道可道,非常道……”,許多浸濡西方基督教的英譯者受到其宗教互文性前見的影響,往往會將“道”與《圣經(jīng)》中的“大道”(the way)相比附。如Arthur Waley將其譯成“the Way that can be told of is not an Unvarying Wa”D.C.Lau譯為“the way that can be spoken of is not the constant way”,西方讀者看了很容易產(chǎn)生《道德經(jīng)》與基督教是一脈相承的誤解。又如韋利在英譯《道德經(jīng)》時,總是把“天下”譯為“under heaven”,將具有道教思想的《道德經(jīng)》與西方基督教思想相比附,“天下”一詞在原文中出現(xiàn)了61次,韋利把“天下”譯成“under heaven”達29次之多 。
2.讀者接受的改寫
《道德經(jīng)》英譯進入近現(xiàn)代,翻譯策略發(fā)生了轉向,主要體現(xiàn)在譯者不再對《道德經(jīng)》進行主觀比附改寫,以迎合西方主流思想。相較而言,這一時期的譯者更愿意真正聆聽這部散發(fā)古人智慧之光的典籍,并在不違背原著基本意思的條件下,照顧現(xiàn)代讀者的閱讀習慣與喜好。如斯蒂芬·米歇爾的譯文,米歇爾的譯文被稱為是20世紀最平民化的譯本,原因在于其摒棄了許多原文中一些文化負載詞,大膽地使用了為西方讀者熟知的生活性用語,大大提高了原文的可讀性,擴大了目標語讀者受眾。
例如《道德經(jīng)》第四十六章:天下有道,卻走以馬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
米歇爾譯文:When a country is in harmony with the Tao.Factories make trucks and tractors,and when a country goes counter to the Tao,warheads are stockpiled outside the cities[7].
韋利譯文:When there is Tao in the empire,The galloping steeds are turned back to fertilize the ground by their droppings.When there is not Tao in the empire,War horses will be reared even on the sacred mounds below the city walls.
不難看出,米歇爾的譯文對原文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寫,具有很強的時代氣息,是《道德經(jīng)》內(nèi)在智慧在現(xiàn)代社會的體現(xiàn)。原文中“馬”作為作戰(zhàn)工具,具有一定的歷史特征,米歇爾為了照顧到現(xiàn)代讀者的閱讀興趣,為使道家典籍為現(xiàn)代生活提供智慧上的啟迪,使用了許多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才有的物象,字里行間無處不體現(xiàn)出其現(xiàn)代思想的互文性比附,恰到好處地發(fā)揮了譯者主體性。相比之下,亞瑟·韋利的譯文則在努力地忠實地再現(xiàn)原文內(nèi)涵。
四、結語
西奧·霍爾姆斯認定“一切翻譯行為都可以被看做是對文本的操控”[8]。譯者在進行互文性閱讀與創(chuàng)造性變異的同時,也為目標與讀者創(chuàng)造了互文性語境。在這個過程中,其不完全是被動的接受者,同時是創(chuàng)造者。用互文性理論研究《道德經(jīng)》這部中國最具生命力、流傳范圍最廣的哲學典籍,有利于我們對其在英語世界的歷時性接受做深入細致的了解,從某種程度上講,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使得《道德經(jīng)》在異域文化中獲得了新生,賦予了其新的意義。另外,這要求翻譯工作者有廣博的互文性知識,能夠發(fā)現(xiàn)譯文中的、譯者搭建的互文性語境及互文性指涉。
參考文獻:
[1]Basil Hatim &Ian Mason.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or[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Press.2001.
[2]羅杰·福勒.於寧,徐平,昌切,譯.語言學與小說[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1.
[3]秦文華.在翻譯文本新墨痕的字里行間——從互文性角度談翻譯[J]. 外國語,2002(2):54-55.
[4]許鈞.“創(chuàng)造性叛逆”和翻譯主體性的確立[J].中國翻譯,2003(1).
[5]Riffaterre,M.Semiotics of Poetry[M].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8:17.
[6]Iser,W.The Fictive and the Imaginary: Charting Literary Anthropology[M].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3:1-21.
[7]Michael,Stephen.Tao Te Ching [M].NewYork: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1988.p.X.
[8]Edwin Gentzler.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Theories[M].London&New York: Routledge,1993.
本論文是南昌師范學院院級課題“互文性視域下的《道德經(jīng)》英譯的意識形態(tài)操控”的終期研究成果,課題編號:04-人文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