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家庭》效應 好萊塢如何助推“同性”婚姻

毅濤

《摩登家庭》里的米奇和卡梅倫

2015年6月26日注定是要載入美國歷史的大日子，對大獲全勝揚眉吐氣的民主黨人尤其是如此。當天，美國最高法院裁定全美50個州范圍內同性婚姻合法化，南部一些保守主義州的同性婚姻禁令被全部打破。當晚，白宮打出象征同性戀者權益的彩虹色投影以示慶祝，奧巴馬說這是“美國的勝利”。

奧巴馬的親密戰(zhàn)友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則已經晉升為新一代的“同性偶像”。她的2016年競選Logo，不出意外地已經從代表民主黨的藍色直接換成了彩虹色。讓共和黨人大為光火的是，原本就在初選中一馬當先的希拉里這下可以用來鋪天蓋地打廣告的素材又多了一樣?！巴詸嗬褪侨藱唷?，共和黨人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糾結。

對保守派人士而言，這個議題上希拉里唯一的黑點大概只有“政治投機”。他們表示沒有忘記2008年大選中她的“不支持”立場，更有專業(yè)挖墳者嘲笑她丈夫比爾·克林頓（Bill Clinton）當年的名言“Don’t ask ，Don’t tell”（不問不說）——在他任內通過了一項禁止軍隊中同性戀者出柜的政策。

“克林頓家的翻臉比翻書還快？美國人能信任他們嗎？”保守派媒體吐槽道。

“克林頓家的人連出去度假選哪兒都要提前做個民調，你覺得她在同性戀議題上突然改變立場是因為純粹好玩嗎？”政治專欄作家安德魯·蘇利文（Andrew Sullivan）認為，“90年代甚至是2008年的時候支持同性婚姻都是有害于民主黨的，不過現在，它反而在削弱共和黨了，所以克林頓家的立馬入伙了?！?/p>

事實上，奧巴馬和希拉里相繼于2012年和2013年公開支持同性婚姻的表態(tài)也是和民意走向密切相關的。蓋洛普的民調顯示，2011年是美國民眾對同性婚姻態(tài)度發(fā)生轉變的臨界點，當年支持同性婚姻的美國人首次突破半數，達到53%，而反對的則降到了45%。到2015年美國最高法院裁定前夕，支持和反對的比重竟然已經達到60%和37%。與其說是奧巴馬和希拉里主動轉變態(tài)度不如說是民意迫使他們改變態(tài)度。

“我花了17年的時間研究和了解政治，但從來沒有見到過短短20年內發(fā)生這么驚人的民意轉變過程?！薄度A盛頓郵報》的克里斯·西利亞（Chris Cillizza）說，2015年蓋洛普進行的一項“美國人價值觀”調查得出了20年來最高的同性婚姻支持率（60%）。

西利亞認為，2005年至今這10年的變化更加劇烈?！爱斈曛挥?7%的美國人表示支持，你可以想見當時出來為同性權益呼喊的人所要承受的壓力?！蔽骼麃喺f。

事實上，當2000年佛蒙特州通過美國首個同性戀“民事結合”法案的時候，保守派的勢力依然相當強大。佛州議會因為這項提案受到死亡威脅，他們?yōu)榱朔乐贡┟駴_擊，在表決提案前臨時開辟了逃生通道，而州長在簽署法案后很長一段時間，必須每天穿防彈衣上班。

然而在2012年的總統(tǒng)大選中，很多給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投票的選民都表示自己支持同性婚姻。1996年的時候表示支持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共和黨人只有16%，20年之后也上升到了37%。

“這種劇烈轉變大概是因為有越來越多的同性戀人士選擇對他們認識的人出柜?！泵裾{專家格倫·伯格（Glen Bolger）說，當人們意識到他們自己周圍就存在很多隱瞞很久的同性戀者時，他們開始逐漸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昂芏嘣浄赐闹虚g派其實并沒有對這方面了解很多，所以比較容易被一些刻板印象所左右?！辈裾f，這些年逐漸偏向支持的美國人在政治立場上都是中間派。

另一位民調專家弗雷德·楊（Fred Yang）認為，現在美國人對于不同種族通婚的支持度已經高達90%，但這個成果也是奮斗了將近半個世紀才最終達成的?！叭绱藢Ρ?，同性權益這些年的進步已經非常驚人。”

伯格說，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轉折，“可以預見20年后這個話題根本不會再被拿來討論。”

“如果你留心觀察的話，2009年是（同性婚姻）支持率開始迅速攀升的一年，而恰好在這一年，美國人民認識了米奇和卡梅倫?！薄洞笪餮笤驴返乃官e塞·科恩哈勃（Spencer Kornhaber）認為，以好萊塢為代表的流行文化對民意的影響前所未有，美劇《摩登家庭》就是最好的例子。

2009年9月，美國廣播公司的情景喜劇《摩登家庭》（Modern Family）正式開播，并逐漸成為足以和當年的《老友記》（Friends）或是《宋飛正傳》（Seinfeld）相提并論的一代國民喜劇。這部美劇自2010年以來已經連續(xù)5年拿下艾美獎的最佳喜劇大獎，可謂好萊塢式審美的典范。

與20世紀90年代“白人異性戀故事”《老友記》和《宋飛正傳》不同的是，《摩登家庭》的“政治正確性”從開播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在《摩登家庭》里，白人夫婦菲爾和克萊爾一家代表了典型的美國中產階級，他們養(yǎng)育了兩女一子，住在洛杉磯郊外的別墅里;克萊爾的父親杰雖然已經高齡離異，但娶了來自哥倫比亞的火辣美女格洛麗亞，她的歲數竟然和克萊爾差不多大;克萊爾的弟弟米奇則和他的同性伴侶卡梅倫住在一起，他們一起領養(yǎng)了一個名為莉莉的亞裔小女孩……

“米奇和卡梅倫以及莉莉的故事成為了奧巴馬執(zhí)政第一年的電視文化現象，超過1000萬的美國電視觀眾每周都在等著看他們，不管是在保守的肯塔基還是在開放的東西海岸?！笨贫鞴f，你可以說它代表的是民主黨的主流價值觀，但同時吸引了奧巴馬和羅姆尼。

2012年大選期間《好萊塢報道者》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有27%的選民認為《摩登家庭》里塑造的同性情侶形象讓他們更傾向于支持同性婚姻了?！耙驗槊灼婧涂穫惖墓适履茏屓烁型硎??！?/p>

“影視聚焦同性戀群體不是什么新鮮事，不過《摩登家庭》成功把這個亞文化植入到美國主流里了?！笨贫鞴f，米奇和卡梅倫的愛情簡直不能更無趣，他們少有身體接觸、很少談到性、甚至對公共場合親吻感到不適——相比之下《摩登家庭》里的異性戀情侶們反而更放得開。

“我們看得更多的是兩人為了確保女兒能上最好的幼兒園而操心，為了要不要領養(yǎng)第二個孩子而糾結，為了維持和諧的家庭關系而努力。而這些柴米油鹽的家長里短和克萊爾、菲爾夫婦所日常思考的東西毫無二致。”

奧巴馬是第一位在就職演說中明確提到同性戀權益的美國總統(tǒng)，在他任期內，同性戀婚姻在全美實現合法化

科恩哈勃認為，米奇和卡梅倫是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最佳廣告，因為他們給全美人民包括那些對同性戀群體抱有敵意的保守人士提供了一個了解這個群體的窗口?！啊赌Φ羌彝ァ愤@類流行文化對中間派的影響尤其大，他們會覺得即便通過了同性婚姻法天也不會塌，而米奇和卡梅倫也有和一般人一樣的權利。”

菲爾的扮演者泰·布瑞爾（Ty Burrell）舉例說，他自己就認識很多5年前還自稱為“保守派”的人通過《摩登家庭》而改變了想法?！斑€有好多極端保守的人，雖然仍然說自己不會支持，但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妖魔化這件事了。”布瑞爾說，溝通和交流是化解敵對的最好辦法。

不光是《摩登家庭》，近年來以好萊塢為代表的流行文化從各個方面都影響到了民意的變遷。“雖然涉及同性題材的流行文化作品，比如《歡樂合唱團》（Glee）和《模仿游戲》（The Imitation Game）等，有時也會讓極端保守派的敵意更加一層，但在統(tǒng)計上來看，這部分的數量還是比不上那些成功被吸引到支持陣營中的中間派?！薄逗萌R塢報道者》稱。

在過去的10年時間里，《好萊塢報道者》的全國民調數據顯示，有31%的受調查者認為同性題材的流行文化讓他們對這個群體的態(tài)度轉好，10%的受調查者表示“反而更差”。

“年輕人的受影響程度更顯著，這可能和他們本來就是流行文化的主要市場有很大關系?！泵裾{專家喬·佩恩（Jon Penn）表示，年齡因素對選民如何看待社會議題的影響相當大，比如支持同性婚姻的人群中，35歲以下的幾乎是35歲以上的兩倍?！岸宜麄兏菀滓驗榱餍信枷竦囊庖姸淖冏约旱牧?。”

“凱蒂·派瑞（Katy Perry）對奧巴馬的成功連任貢獻有多大？沒有人做過具體的調查，但你要知道這位歌手擁有最多的推特粉絲（超過6200萬）?！迸宥髋e例稱，35歲以下群體受明星觀點而改變立場的可能性是35歲以上群體的15倍。

如日中天的流行天后凱蒂·派瑞一直都是奧巴馬的鐵桿粉絲。2012年大選中，她義務為奧巴馬舉辦了多場籌款演唱會，并把票房收入貢獻給了奧巴馬選舉團隊。此外，她還直接穿上一件印了選票的連衣裙，在“奧巴馬+拜登”的一欄前面打了個勾。

實際上，從夢露和肯尼迪時代開始，好萊塢和自由派之間的聯(lián)盟關系就已經建立。從上世紀就參與同性戀平權的麥當娜到這個世紀為流浪青年建立基金會的麥莉·塞勒斯（Miley Cyrus），美國娛樂明星不分老中青集體熱衷于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傳統(tǒng)有目共睹。而且從比例上來講，這些明星大都站在主張多元文化的自由主義這一邊。

正如惡俗動畫《脆莓公園》（Brickleberry）中吐槽的那樣，保守派幻想中的加州好萊塢已經被“同性戀黑幫”所控制，他們正在持續(xù)不斷地通過各種電影電視和流行音樂向全美國傳輸“淫穢文化”。

《好萊塢報道者》認為，很多極端保守派對同性題材文化作品產生抵觸并進而更加敵視同性戀群體就是因為這些東西過去的許多年間改變了很多中間派的立場，尤其是35歲以下的年輕人?！斑@讓他們感到很無力，他們認為美國的未來被娛樂產業(yè)毀掉了?！?/p>

最新消息稱，已經有好萊塢的電影公司表示有意將“Obergefell v. Hodges”案的主角吉姆·澳博吉弗（Jim Obergefell）的真實故事改編成一部電影。在不久前的最高法院裁決中，大法官們最終決定支持澳博吉弗的上訴，因為這個案子，同性婚姻在美國全境得以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