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衛(wèi)儒學的旗幟—《孟子》

李榮勝

要了解《孟子》是一本什么樣的書，應該首先了解孟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孟子姓孟名軻，字子輿，出生在戰(zhàn)國時期鄒國（今山東省鄒城市）一個破落的貴族家庭。相傳，是春秋末年魯國望族孟孫氏的后裔。孟子出生那年是公元前372年，距離孔子去世已經(jīng)107年了。

孟子的經(jīng)歷與孔子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孟子自幼喪父，靠母親織布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十分清貧。青年孟子后來投身子思（孔子之孫）的弟子門下，專心研習《詩》、《書》和儒家學說。后來，也開辦私學，教授學生。40多歲后，面對兵荒馬亂的戰(zhàn)國社會，孟子帶著他的學生，周游列國，以他淵博的學識推行儒家的仁政思想，力圖挽救禮崩樂壞的局面。孟子先后到過齊、宋、鄒、魯、滕、魏等國，但各國國君都不能接受和采納他的仁政思想。年過花甲的孟子晚年回到家鄉(xiāng)，一面講學育人，一面與他的弟子一起著書立說。誠如司馬遷在《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說的：“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弊g成白話是：孟子回到家鄉(xiāng)，在自己的學生萬章的協(xié)助下，研讀整理《詩》、《書》，陳述表達孔子的本意，寫出了《孟子》七篇，即《梁惠王》、《公孫丑》、《滕文公》、《離婁》、《萬章》、《告子》、《盡心》。孟子于公元前289年逝世，享年84歲。民間百姓常說的“73、84是人生兩個大限”，就是后世把孟子壽數(shù)和孔子壽數(shù)（73歲）聯(lián)系在一起而產(chǎn)生的。

《孟子》一書的總體結(jié)構(gòu)與《論語》有很多相同之處。一是貫注全書的思想與《論語》一脈相承，可謂思想相同；二是全書仍是語錄體，每段語錄為一章，每章之間并無邏輯關(guān)系或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這與《論語》體裁樣式相同；三是全書分篇，每篇并不環(huán)繞一個中心，均取第一章首句的前二、三字為篇名，如：第一篇第一章首句是“孟子見梁惠王”，第一篇就定名為“梁惠王”；第二篇第一章首句為“公孫丑問曰”，第二篇就定名為“公孫丑”，因此篇名與每篇內(nèi)容并無聯(lián)系，這與《論語》分篇、取名相同；四是各章語錄的結(jié)構(gòu)形式與《論語》相同，大體分兩類：一類語錄是孟子一生與君王名士和門人弟子的對話，一類是孟子自己闡述觀點的語錄。所以，從漢代起就有人認為《孟子》一書是依仿《論語》而作。

《孟子》一書還有很多地方與《論語》不同。比如：全書總字數(shù)不同?！墩撜Z》一萬五千多字，而《孟子》三萬四千多字。比如：全書總篇數(shù)不同?！墩撜Z》分為二十篇，而《孟子》分為七篇，就算每篇都分上篇下篇，也只有十四篇。再比如：每章（即每段語錄）字數(shù)不同?！墩撜Z》絕大部分每章十幾字至幾十個字，個別章過百字，最多的一章也只有三百多字，而《孟子》絕大部分每章都有百字之多。這大概由于《孟子》一書是他本人參與撰寫、修改所致，而《論語》則是孔子去世后，由弟子們編篡而成。這也算是不同的一點吧！

當然，最大的不同是，孟子全面繼承并發(fā)揚光大了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在道德修養(yǎng)方面，在儒學理論方面，在政治與社會實踐方面，他的思想，就算放在當今社會來考查，也是足以令人欽佩的。

《孟子》一書記錄了孟子一生的主要經(jīng)歷和言論，開篇第一章就旗幟鮮明地捍衛(wèi)孔子的仁愛思想，實在令人震撼。原文如下：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茍為后義而先利，不奪不饜（音：yàn）。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譯文如下：孟子拜見梁惠王。梁惠王說：“老先生，您不遠千里而來，一定有什么高見，能有利于我的國家吧？”孟子回答說：“大王，您為什么一開口就談利益呢？只要有仁義就足夠了。如果做君王的說：‘怎樣才能有利于我的國家？’做大夫的說：‘怎樣才能有利于我的家族？’士人和百姓說：‘怎樣才能有利于我自己？’那么，就會使舉國上下相互爭奪私利，而國家就很危險了如果把仁義丟到腦后而利益當頭，那他們不把全部財富奪去，是決不會滿足的。沒有一個重仁德的人會遺棄他的父母親人，沒有一個重道義的人會怠慢他的國君。大王您只要講仁義就足夠了，何必一開口就談利益呢？”

這是《孟子》一書的第一篇第一章。孟子為何將此段作為全書的開頭？他是怎么想的呢？我們今天已經(jīng)不得而知了。但孟子開篇就講“仁義”，實在是一步就進入了孔子開創(chuàng)的儒家核心理念。而孟子把“仁”和“義”緊密聯(lián)在一起，又是對儒家思想的一大貢獻。時至今日，“仁義”二字已經(jīng)成為每一個中國人信口談話的專用名詞，足見其影響之深遠。

孟子的這段話集中闡述了一個治國的基本理念—以利治國，必為利所害；以仁義治國，必國泰民安。反觀今日之社會人人開口必言利，人人做事必為利；為了追求私利，假冒偽劣產(chǎn)品、坑蒙拐騙行為四處泛濫，為追求私利為官不仁，貪污受賄者時有披露，為追求私利甚至殺人謀利、殺人泄憤時有發(fā)生。面對這種置仁義與道德于不顧的社會現(xiàn)狀，難道不應該在讀到《孟子》如此開宗明義的開篇時加以反思嗎？

孟子在儒家學說的繼承與發(fā)展上貢獻無與倫比，后人將孟子稱為“亞圣”是當之無愧的。

在儒學理論方面，孔子把“仁愛”的思想做為儒學的核心思想，而孟子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了“性善論”，反過來成為了儒家仁愛思想的理論基礎(chǔ)。孟子認為人性向善是人類先天的良知，人生來就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正是由這四種心產(chǎn)生出仁、義、禮、智四個方面的人類行為規(guī)范。孟子的“性善論”十分值得我們今天研究借鑒。

在孟子的戰(zhàn)爭觀中，他繼承了儒家戰(zhàn)爭觀，提出了兩個著名的觀點。一個是“春秋無義戰(zhàn)”。孟子認為春秋時期沒有正義的戰(zhàn)爭，都是不顧老百姓死活，大小諸侯之間爭奪利益的戰(zhàn)爭。孟子的另一個觀點是：“仁者無敵。”孟子認為，戰(zhàn)爭是分正義和非正義的，其界限就在于老百姓對戰(zhàn)爭高興不高興。正因為孟子把老百姓高興與不高興做為界定戰(zhàn)爭正義與非正義的分水嶺，他才得出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樣具有普世價值的結(jié)論。

在孟子的仁政觀中，首先，孟子認為，君王施仁政就要關(guān)心老百姓疾苦。其次，孟子主張，君王施仁政就要減輕老百姓的負擔，讓老百姓有自己的財產(chǎn)。第三，孟子提出，施仁政的君王必須“與民同樂”。

在孟子的君民觀中，民本思想升華到儒家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有三個觀點令人十分欽佩。其一，孟子從夏桀、商紂丟掉天下的教訓中，得出結(jié)論：失民心者失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其二，孟子認為，天子（或稱國君）是為天下老百姓而立的，沒有天下百姓，哪里來的天子？其三，孟子在論述到君與民的關(guān)系時，有一個非常著名的觀點，為歷代志士仁人所推崇。“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泵献诱f：老百姓最重要，其次是江山社稷，相比之下君主較輕。這種“民貴君輕”的思想，在人類社會的文明史中具有常青意義。2000多年前的孟子就提出要把人民放在最重要、最尊貴的位置上，這是多么了不起的政治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