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洋”繼子：中國繼父一往無前

秋水

一段跨國戀，黃德江愛上俄羅斯美女瓦蓮金娜，并有了“洋”繼子。孰料，幸福的婚姻生活沒過多久，“洋”繼子患上急性非淋巴細胞白血病。黃德江千金散盡，卻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配型，而孩子的親生父親拒絕捐獻骨髓。繼子生命危在旦夕，這個跨國家庭的命運之舟將駛向何方？

中國父親接洋繼子受阻

2011年5月，27歲的黃德江拿到俄羅斯莫斯科大學經(jīng)濟管理碩士學位回到北京，進入一家物流公司擔任俄語翻譯。同事中，來自俄羅斯的瓦蓮金娜格外搶眼。身高1.75米的她身姿婀娜，面孔白里透紅。因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黃德江與瓦蓮金娜溝通起來絲毫沒有障礙與隔閡。

黃德江體會到瓦蓮金娜在中國的不容易，細心的他總是在工作和生活上給予瓦蓮金娜不露痕跡的關照。擔心公司的盒飯不合瓦蓮金娜的胃口，黃德江會悄悄在她的盒飯里放一根香噴噴的俄羅斯紅腸;瓦蓮金娜一個人生活太孤單，黃德江花500元買來一只小巧可愛的吉娃娃犬送給瓦蓮金娜……黃德江出生于遼寧丹東，這些年因忙于學業(yè)，無暇顧及個人問題，而今瓦蓮金娜的出現(xiàn)，喚醒了他沉睡多年的愛。

9月中旬，一名同事在往俄羅斯葉卡捷琳堡托運一批皮靴時，因疏忽填錯了收貨地點，給公司造成數(shù)萬元經(jīng)濟損失。為推卸責任，他誣陷是瓦蓮金娜的工作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差錯。中文不太流利的瓦蓮金娜急得滿臉通紅，越解釋越糊涂。一旁的黃德江挺身而出揭穿了那名同事的謊言，還了瓦蓮金娜一個公道。

傍晚下班，黃德江默默地陪著瓦蓮金娜走到三元橋地鐵口，分別時，他動情地對瓦蓮金娜說：“讓我保護你，一輩子做你的護花使者好嗎？”早已淪陷在黃德江愛情里的瓦蓮金娜，眼含淚花點了點頭。沉默片刻，瓦蓮金娜坦誠地告訴黃德江：“有些事我不能隱瞞你，我比你大2歲，離過婚，還有個6歲的兒子跟隨前夫在俄羅斯生活?！闭嫦鄟淼锰蝗唬S德江有些不知所措，他開始刻意回避瓦蓮金娜。

10月10日上午，黃德江走進辦公室，一眼發(fā)現(xiàn)瓦蓮金娜的座位空空如也。一問才得知，瓦蓮金娜已經(jīng)辭職了，今天就回俄羅斯。疼痛頓時在黃德江心頭彌漫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刻骨銘心地愛著瓦蓮金娜。既然深愛著她，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過去？

黃德江心急火燎地打車趕往首都國際機場。見瓦蓮金娜正在安檢處辦理登機手續(xù)，黃德江拉住她背上的坤包，哽咽著說：“你留在北京好嗎？我想通了，外在因素不能成為我們愛情的障礙，那樣我們都會痛苦一輩子！”

自從幾年前與酗酒成性的前夫卡瓦耶夫離異后，瓦蓮金娜心如止水，是黃德江點燃了她的激情。而今黃德江邁過了心靈那道坎，自己為什么還要違心地賭氣回國？百感交集的淚水盈滿瓦蓮金娜的眼眶，她與黃德江緊緊相擁……

2012年5月1日，29歲的黃德江與瓦蓮金娜在北京舉行了婚禮，夫婦倆將家安在豐臺區(qū)一套兩居室里?；楹螅S德江繼續(xù)在物流公司擔任翻譯，瓦蓮金娜則給一些跨國公司翻譯俄文資料。

7月初，瓦蓮金娜接到了兒子小巴庫的電話，他哭著告訴媽媽：“爸爸喝酒，不管我，我經(jīng)常一天只吃一頓飯?！狈畔码娫?，瓦蓮金娜不停地抽泣。黃德江緊挨著妻子坐下來，真誠地說：“我們把小巴庫接到身邊來吧，你放心，我會善待他。”

7月21日，黃德江陪著瓦蓮金娜飛赴俄羅斯葉卡捷琳堡。在岳母家安頓下來后，黃德江和妻子去卡瓦耶夫家談判。卡瓦耶夫不在家，小巴庫孤獨地坐在沙發(fā)上玩游戲牌。見朝思暮想的媽媽從天而降，小巴庫哭著撲進瓦蓮金娜的懷里。平靜下來，瓦蓮金娜指著黃德江告訴兒子：“這是你中國爸爸?！焙⒆訐溟W著湛藍的眼睛，愣愣地看著黃德江。小巴庫頭發(fā)板結凌亂，臉色消瘦蒼白，一看就是營養(yǎng)不良。黃德江將小巴庫攬在懷里說：“你跟我們?nèi)ブ袊?，我會像你媽媽一樣愛你的?！毙“蛶旃郧傻攸c了點頭。

1個小時后，在汽車修理廠補輪胎的卡瓦耶夫背著工具袋回來了?？ㄍ咭蛑挥懈咧形幕?，身高1.90米，體重達100公斤。黃德江向卡瓦耶夫說明了來意?？ㄍ咭蛱翎叺乜粗瑧嵟赜枚碚Z說：“我才是孩子合法的監(jiān)護人，你沒有資格提出這種要求！請你離開這里?！?/p>

當年瓦蓮金娜決絕與他離婚，遠赴中國，始終讓卡瓦耶夫耿耿于懷，他不能讓前妻一切都如愿！

此后，黃德江和妻子幾乎天天與卡瓦耶夫交涉。卡瓦耶夫態(tài)度始終十分粗暴，有一次竟將黃德江推倒在路邊的水溝里。黃德江爬起來，抹去臉上的泥水，繼續(xù)耐心與對方講理。這一幕讓瓦蓮金娜淚濕眼眶。1個星期后，黃德江夫婦無功而返。

挺身而出拯救白血病繼子

12月8日，黃德江陪著瓦蓮金娜再次飛赴俄羅斯與卡瓦耶夫交涉。卡瓦耶夫態(tài)度非常粗暴，正蹲在地上修理汽車的他揚手就將鐵鉗子扔過去，冰涼的鐵鉗子擦著黃德江的耳邊呼嘯而過。黃德江強忍怒火：“小巴庫去北京，依然不改國籍，還是俄羅斯人;我們不要你負擔1分錢撫養(yǎng)費;小巴庫年滿18歲后，他是回俄羅斯還是留在中國，由他自己選擇?！睙o論黃德江提出多么人性化的條件，卡瓦耶夫就是不同意。無奈之際，黃德江拿出最后的殺手锏：“如果你頑固不化，瓦蓮金娜就去法院起訴你，控告你虐待孩子！”在莫斯科留學多年的黃德江了解當?shù)胤桑罕O(jiān)護人沒有照顧好孩子，讓孩子受傷害，法律會追究監(jiān)護人的責任。此前小巴庫曾在家中被燙傷，只要起訴，卡瓦耶夫至少要被判兩年監(jiān)禁。

這一招真將卡瓦耶夫嚇住了，他不情愿地同意讓小巴庫去北京生活。離開俄羅斯時，考慮到卡瓦耶夫工作不穩(wěn)定、收入低，與瓦蓮金娜商量后，黃德江主動給了卡瓦耶夫43000盧布，折合人民幣10000元。

2013年1月，黃德江繳納了2萬元贊助費和學費后，將繼子送進有名的北京師范大學亞太實驗學校。黃德江白天在單位忙碌，晚上回到家，還和妻子坐在燈下翻譯俄文資料到深夜。小巴庫經(jīng)歷過家庭的破碎和生活的磨難，比同齡孩子早熟。見爸爸媽媽晚上在家里加班，他會悄悄給他們沖兩杯咖啡，削好蘋果放在他們桌上……這溫馨的場景，仿佛流動的生活畫卷，美好而和諧。

7月11日，小巴庫突然莫名地低燒、頭疼、頸部淋巴腫脹，黃德江和瓦蓮金娜趕緊送孩子去醫(yī)院檢查。經(jīng)過血液、切片檢查，醫(yī)生凝重地告訴黃德江夫婦：“孩子患的是急性非淋巴細胞白血病，已到了中晚期，要挽救孩子的生命，唯一辦法就是進行骨髓移植，否則孩子有生命危險?！?/p>

災難猝然降臨，瓦蓮金娜痛不欲生。黃德江心痛如割，盡管相處時間不長，但他與小巴庫建立起了深厚的父子情，他要拯救他。當天下午，黃德江交了5萬元押金，為繼子辦理了住院手續(xù)。瓦蓮金娜主動要求為兒子捐獻骨髓，她知道親體移植骨髓受供體排異反應小，手術成功的幾率很大，還能節(jié)省一大筆費用。

雖然黃德江心疼妻子，但還是同意了妻子的做法。7月16日，院方為瓦蓮金娜做了骨髓穿刺配型實驗。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她和小巴庫配型吻合率只有50%，根本不符合捐獻條件。瓦蓮金娜幾近崩潰，黃德江心情也十分沉重……

第二天，瓦蓮金娜在電話里與前夫取得聯(lián)系，含淚將兒子患白血病以及她不符合為兒子捐獻骨髓的情況告訴了他，希望卡瓦耶夫能為兒子做配型試驗?？ㄍ咭蚶浔卣f：“當初你們不遠萬里從我身邊將兒子奪走，現(xiàn)在他患病了，你們得對他負責到底，我不管！”瓦蓮金娜傷心痛哭。黃德江緊緊握住她的手：“既然他不愿意救助孩子，我們自己想辦法吧?！?/p>

在黃德江的委托下，院方與中華骨髓庫、陽光骨髓庫和臺灣骨髓庫迅速取得聯(lián)系，可令他傷心的是，都未能找到合適配型。小巴庫只能在醫(yī)院接受放療、透析等保守治療。小巴庫每天的醫(yī)藥費高達1000元，家里積蓄很快花光了，黃德江將房子抵押給銀行，貸款20萬元為繼子治病。瓦蓮金娜哽咽著對丈夫說：“是我和兒子拖累你了，對不起！”黃德江輕輕拭去妻子眼角的淚花，動情地說：“你和兒子是我最親的人，不要說這么生分的話?！?/p>

2014年8月10日，黃德江提醒妻子：“小巴庫屬于白種人，我們送他去俄羅斯治療吧，在那邊找到合適配型的幾率要大得多。”丈夫的話提醒了瓦蓮金娜。他們臨出發(fā)前，黃德江的父母從老家趕來了。當初兒子與瓦蓮金娜結婚時，兩位老人堅決反對，擔心兒子的婚姻不會長久。而今幾年過去了，瓦蓮金娜不僅與兒子生活得和諧幸福，而且對他們這對中國公公婆婆非常孝順，內(nèi)心深處，黃家父母不僅接納了瓦蓮金娜，還將他們母子當親人?，F(xiàn)在，小巴庫遭遇生命劫難，作為爺爺奶奶怎能袖手旁觀？黃母將積攢多年的4萬元養(yǎng)老金交給瓦蓮金娜，老淚縱橫地說：“我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些了，你和小巴庫要多保重！”瓦蓮金娜按照中國的禮儀，深深向公公婆婆鞠了一躬……

隨后，黃德江辭去收入不菲的工作，與妻子帶著小巴庫飛赴葉卡捷琳堡。小巴庫住進了葉卡捷琳堡兒童醫(yī)院。此時，小巴庫骨髓移植手術已刻不容緩，醫(yī)院聯(lián)系了多家骨髓配型庫，依然沒找到合適配型。

繼父感動親生父親共同拯救孩子

病痛的折磨讓小巴庫變得格外脆弱。小巴庫向黃德江要來紙和筆，趴在病床上給親生父親寫信：“爸爸，雖然我和媽媽、中國爸爸生活在一起，但我永遠是您的兒子，我愛你！從媽媽的神態(tài)里，我知道自己病得很重，您能來醫(yī)院看看我嗎？”看到小巴庫寫給親生父親的信，黃德江和瓦蓮金娜悲痛不已。當天傍晚，夫婦倆找到卡瓦耶夫。還沒等他們開口，卡瓦耶夫就粗暴地打斷道：“你們是不是想讓我捐獻骨髓？我是干體力活的，可不想干損害身體的事！”黃德江耐心地告訴他：“骨髓有再生功能，捐獻骨髓對身體沒有任何傷害?！辈还芩绾谓忉?，卡瓦耶夫就是不答應。臨走時，黃德江將小巴庫的信交給卡瓦耶夫。兒子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情感，讓他內(nèi)心五味雜陳。

次日，卡瓦耶夫心情復雜地來到醫(yī)院。見到兒子那一刻，他大吃一驚：因為化療，小巴庫的頭發(fā)、眉毛掉光了，臉色慘白如紙，憔悴得猶如一片枯葉。那一刻，他心緒澎湃，酸楚的淚水流滿一臉。

瓦蓮金娜生氣地埋怨他：“為了拯救兒子，黃德江不僅花光了全部積蓄，還辭去了工作，甚至把房子抵押給銀行;黃德江的父母年老體弱，把養(yǎng)老金都拿了出來！他們與小巴庫毫無血緣關系，都能如此對他。作為親生父親，你為兒子做了什么？”

這一切，深深感動了卡瓦耶夫，兒子是無辜的，他沒有理由將自己與瓦蓮金娜和黃德江的恩怨波及到兒子身上。他感到愧疚和自責，同意為兒子做配型。9月16日，院方為卡瓦耶夫做了配型試驗。令黃德江夫婦激動的是，卡瓦耶夫符合捐獻條件。兒子終于有救了！黃德江和瓦蓮金娜喜極而泣。

經(jīng)過半個月的維持治療，小巴庫生命體征恢復得越來越好，白血病壞細胞已經(jīng)降為零，白細胞、血小板正常。10月2日，按照手術慣例，院方為小巴庫做了骨穿、腰穿，以防中樞神經(jīng)病變;10月8日，小巴庫進行了血常規(guī)體檢;10月10日，小巴庫做了進倉前的最后一次化療……一切表明，這是進行骨髓移植手術的最佳時機。

10月15日，卡瓦耶夫被推進了手術室，醫(yī)生從他手臂靜脈處采集全血，通過血細胞分離機提取了15克造血干細胞，然后注入小巴庫的體內(nèi)。因為小巴庫身體免疫力很差，擔心感染，他被推進了無菌病房。醫(yī)生告訴黃德江和卡瓦耶夫：“孩子只要能闖過一個星期的排異反應期，手術就算成功，否則有生命危險?！秉S德江和卡瓦耶夫的心又揪緊了。

那幾天，黃德江和卡瓦耶夫天天守在無菌病房門口，兩雙眼睛透過門玻璃，一眨不眨地盯著病床上的小巴庫。四天后，小巴庫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見孩子的頭能動了，疲憊的眼睛睜開了，兩個父親的眼里涌出了激動的淚花，兩雙大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起……

1個星期后，小巴庫的體內(nèi)長出了新的骨髓細胞。黃德江激動得眼淚橫流。

在小巴庫康復的日日夜夜里，黃德江寸步不離地守在孩子身邊，給他講述關云長刮骨療毒的故事，讓孩子在精神上堅強起來;還按照小巴庫的飲食愛好，買來他愛吃的櫻桃干和魚子醬，用甜菜、土豆、蘿卜熬成甜菜湯，帶到病房讓他喝下。小巴庫身體恢復很快，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

11月底，小巴庫即將出院回中國，卡瓦耶夫含淚向黃德江懺悔：“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黃德江爽朗一笑：“我能成為小巴庫的父親，也是上蒼安排的緣分，我會好好珍惜，給小巴庫創(chuàng)造好的成長環(huán)境?！笨ㄍ咭蚓o緊地與黃德江擁抱……

2014年12月3日，黃德江和瓦蓮金娜帶著小巴庫回到北京。小巴庫身體日益康復，醫(yī)生說再過半年，他就和正常孩子沒有區(qū)別了。在拯救兒子的過程中，黃德江不僅花光了積蓄，還負債15萬元，失去了工作。但黃德江一點也不悲觀，和妻子一起翻譯俄文資料，去劇組作臨時翻譯掙錢養(yǎng)家。12月16日，黃德江在接受筆者采訪時，這個滿臉滄桑的偉大父親動情地說：“雖然我失去了穩(wěn)定的工作，還背負外債，但這些都算不了什么。只要孩子身體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責編/方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