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受益的一堂課
——深切懷念李修宇先生

柳成棟　（黑龍江省地方志辦公室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6）

終身受益的一堂課
——深切懷念李修宇先生

柳成棟（黑龍江省地方志辦公室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6）

1973年夏，黑龍江省圖書館舉辦了全省圖書館業(yè)務干部培訓班，我有幸參加了被稱之為“文革”后黑龍江“黃埔一期”的業(yè)務培訓。當時我參加圖書館工作不久，也正是“文革”之后各地公共圖書館剛剛恢復正常工作秩序不久，急需提高圖書館工作人員業(yè)務水平的時候。一個半月內(nèi)，我比較系統(tǒng)地學習了圖書分類編目、圖書知識、目錄學、中文工具書的使用等課程。其中最精彩的一課便是李修宇先生講授的中文工具書的使用方法。這一課，使我收獲最大，獲益最多，對我影響也最深。當時修宇先生講課拿來的工具書當中，有好多是我過去沒有聽說過，或是第一次見到的。修宇先生講起課來有條有理，語言精練生動，深入淺出，旁征博引，聽起來特別過癮。這一課，使我懂得了什么是類書、百科全書，什么是字典、辭典，什么是年鑒、方志，什么是書目、索引（引得），什么是歷表、年表等，特別是對《佩文韻府》《駢字類編》《中西回史日歷》《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三十三種清代傳記綜合引得》《二十五史人物索引》《中國叢書綜錄》《中國地方志綜錄》《宋元方志人物索引》等工具書的功能作用有了深刻的了解，并學會了使用方法，使我茅塞頓開，眼界大展；其中獲益最大的是掌握了詩文典故出處的查找、反切法的使用、中西回史日歷的對照查法等，更主要的是學到了文獻學、目錄學知識，為以后的學術研究覓得了捷徑。學會了治學方法，終身受益。

在這以后，無論是在圖書館工作還是參加地方志編修、地方史研究等方面，我都十分注意搜集有關工具，使用有關工具書。1977年秋，我專程到北京中國書店購買了《中西回史日歷》《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三十三種清代傳記綜合引得》《清季將軍都統(tǒng)大臣等職官表》等工具書。隨后結合在圖書館工作的體會撰寫了《試論工具書及其在圖書館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一文。與此同時，我充分利用職官表、書目索引等有關工具書查閱地方文獻，撰寫了我的第一篇地方史論文《巴彥牌坊考》。其中須臾不可離手的便是《中西回史日歷》和《二十五史人物索引》。在歷史研究中，往往需要將以帝王年號的干支紀年、紀月、紀日換算成公元紀年、紀月、紀日，有《中西回史日歷》在手則方便多了。自從修宇先生講述與介紹陳垣先生的《中西回史日歷》以后，這部書就成為我的案頭必備之書。特別是在我使用《清實錄》研究黑龍江地方史的時候，這部工具書可以說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修宇先生曾走過了不平凡的人生道路。1957年，反右派斗爭開始，在燕園學習的先生以直言獲罪。他曾跳樓欲以死洗清冤屈，這使他的脊椎落下終身痼疾。不過此時修宇先生有幸受業(yè)于王重民、劉國鈞等著名教授門下，學到了良好專業(yè)知識，為后來的學術研究打下了堅實基礎。從1963年9月進入黑龍江省圖書館工作，至1993年離休，修宇先生前后在圖書館工作整整三十年。這三十年他曾多年擔任圖書采編員，任勞任怨，風塵仆仆，經(jīng)常用自行車采購、拖運圖書。粉碎“四人幫”以后，特別是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修宇先生煥發(fā)了青春，行政上得到了重用，政治上得到了進步，學術研究上取得了豐碩成果；曾任《黑龍江圖書館》雜志主編、黑龍江省圖書館副館長；1984年創(chuàng)辦了黑龍江大學圖書情報學系（今黑龍江大學信息管理學院），任系主任；1985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修宇先生博覽群書、博聞強記，一生專注學術研究。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1978年到1992年，他共發(fā)表有關藏書建設、工具書使用、索引編制、文獻資源建設、圖書編目等方面的論文29篇。在這些論文當中，《圖書館工作應大力推廣漢字音序排檢法》（《圖書館工作通訊》1978年第 3期）、《著者號，還是種次號》（《圖書館工作》1978年第2期）、《分類目錄的匙，論分類目錄主題字順索引》（《圖書館工作與研究》1980年1、2期）、《刊名縮寫標準簡論》（《情報科學》1980年第4期）、《文獻資源建設及社科文獻資源分布的調(diào)查和研究》（《圖書館學通訊》1989年第4期）等論文影響較大。其中關于文獻資源調(diào)查的論文就有12篇之多。

1987—1990年，在部際圖書情報工作協(xié)調(diào)委員會（以下簡稱部際協(xié)調(diào)委）領導和國家社科基金會的資助下開展的全國文獻資源調(diào)查與布局研究工作，是我國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跨系統(tǒng)的文獻資源調(diào)查評估，是我國圖書情報事業(yè)建設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不僅是課題組幾個人的科研項目，更是全國圖書情報界的共同任務。這項工作受到了全國圖書情報界的共同關注和支持，并被列為“七五”國家社科基金的重點資助項目。修宇先生和肖自力是該項目的負責人。在他與肖自力共同主持、辛勤工作以及全國圖書情報界同仁的積極配合下，“全國文獻資源調(diào)查與布局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功，有力地推動了全國文獻資源布局的理論研究與實際調(diào)查工作的開展，受到了全國圖書情報界的普遍與高度贊揚，這也是修宇先生對全國圖書情報界做出的重大貢獻之一。

修宇先生另一大學術貢獻就是編輯、編譯出版了一系列圖書情報工作者和社會科學工作者所需要的工具書，這也正是他的學術專長。它曾與汪家榕、侯有德等合編了《漢語拼音著者號碼表》，與肖自力、侯漢清編譯了《分類目錄主題索引編制法》（書目文獻出版社，1980年）。特別是1992年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了修宇先生的《中國歷史紀年及中西回歷表》。此前雖有陳垣先生的《中西回史日歷》，但比較笨重，用起來不是很方便。修宇先生編輯的《中國史歷日和中西歷日對照表》解決了這一問題。另外，修宇先生還和范并思一起編著出版了《五筆字型速成自學教程》（上海科學普及出版社，1994年）。

回眸我自己走過的學術道路，可以說無處不受修宇先生的影響。我沒有上過正規(guī)大學，雖然1980年考取了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函授專修科，進行了系統(tǒng)的專業(yè)學習，但主要還是通過自學取得了北大的文憑，并被評為黑龍江省優(yōu)秀自學成才者和全國自學成才人物。正是我所掌握的這些工具書的使用方法和所學到的目錄學、文獻學知識，促進了我的自學，使我在方志學、地方史研究以及文史研究、詩詞創(chuàng)作與詩詞學研究等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在巴彥縣圖書館工作期間，我曾以《我國近代圖書館法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評略》《黑龍江地方文獻與省圖書館藏書建設》《陳垣目錄學思想初探》3篇入選論文代表黑龍江省圖書館學會分別參加了全國圖書館法學術討論會、全國藏書建設學術討論會和全國目錄學學術討論會。由于利用地方文獻，熟悉了地方志，在地方史研究方面取得了成績，1980 年9月我被抽調(diào)到巴彥縣志辦編纂《巴彥縣志》，任副主編，直至1985年調(diào)至黑龍江省地方志辦公室，專門從事地方志編纂指導和理論研究，并獲得了出版系列的正高職稱，成為全國有名的地方志專家。受《佩文韻府》《駢字類編》等工具書的影響，自己的舊體詩詞創(chuàng)作取得了豐碩成果，現(xiàn)已創(chuàng)作舊體詩詞3 000余首，結集出版詩詞集5部，并榮任黑龍江省詩詞協(xié)會副主席、省楹聯(lián)家協(xié)會副主席。其中，《父亡欲回故鄉(xiāng)祝壽不能》一詩還在2013年“詩詞中國”傳統(tǒng)詩詞大賽中榮獲優(yōu)秀創(chuàng)作獎。

30多年來本人共著有《長鋏歸來齋文稿》（詩文集），《長鋏文叢》四卷（包括《方志志論稿》《志馀漫筆》《詩論序跋》《詩詞聯(lián)語》），《長鋏文叢續(xù)編》三卷（包括《退食吟稿》《志苑雜論》《志馀瑣筆》）；出版有《長鋏歸來齋詩草》《長鋏吟草》《對影集》（合著）詩詞集；編著有《黑龍江市鎮(zhèn)總覽》《黑龍江省修志大事記》；編輯、纂輯有《東北方志序跋輯錄》《修志吟》《巴彥州志輯略》等；副主編《東北方志人物傳記資料索引》《巴彥縣志》《東北人物大辭典》（第二卷）、《中國史志主編人物錄》《黑龍江對聯(lián)集成》《黑龍江通鑒》；古籍整理有《清代黑龍江孤本方志四種》《依蘭舊志五種》《民國〈巴彥縣志〉》等，同時參加了民國《黑龍江志稿》的整理。

這些成績的取得，是與1973年夏參加全省圖書館業(yè)務干部培訓班學習，特別是聽取了修宇先生講授的中文工具書的使用一課分不開的。

修宇先生為人忠厚老實，襟懷坦白，實事求是。2009年我的《長鋏文叢》四卷出版后，適逢修宇先生在哈，我擬送他一套，以匯報我的學術研究和著述成果。先生聽后，十分高興，在電話中向我表示祝賀，但他又十分客氣，說自己年事已高，不再收藏別人的贈書了。不過他還是要親眼驗證一下我的學術成果和著作水平，于是他向我講不必親自送書，他可以將我送給夏國棟的書拿回翻閱一下，再還給夏國棟。這樣我不但省了一套書，而且省了跑腿的時間。修宇先生將拙著翻閱后，還給我掛了電話，對書中幾個史實問題提出質(zhì)疑，使我深受感動。

如今修宇先生已在大洋彼岸加拿大的渥太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雖然1999年10月，修宇先生同夫人楊學梅老師（曾任黑龍江省圖書館副館長）準備去加拿大定居時，我曾與趙公世良、周公誠望、夏公洪川、夏公國棟一起在趙世良先生家以茶話會的形式歡送過他，當時我還賦詩一首并潑墨相贈，但是今天，先生命隕于大洋彼岸，遠隔天涯海角、異國他鄉(xiāng)，我已無法親自送別先生，只能撰此短文，并以先生離國時贈詩原韻疊韻二首來送別先生。

左起周誠望、夏洪川、李修宇、趙世良、本文作者

一

去加未肯忘中華，噩耗傳來泣海涯。

受業(yè)從師聞闊論，交游結友品香茶。

滿腔厚愛存書史，一片丹誠獻大家。

駕鶴歸來云作紙，淚花溶墨染蒼霞。

二

逝水流光送日華，先生命隕失津涯。

曾遭左謫蒙冤痛，終得右遷斟好茶。

東觀守藏三十載，北疆敬業(yè)一方家。

忍看訃告淚如雨，濕透衣襟濕落霞。

柳成棟 1948年生，黑龍江巴彥人，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函授專修科畢業(yè)，編審，曾任巴彥縣圖書館副館長、黑龍江省地方志辦公室研究室主任，現(xiàn)任黑龍江省詩詞協(xié)會副主席、黑龍江省楹聯(lián)家協(xié)會副主席，哈爾濱市文史館館員，著有《長鋏文叢》四卷、《長鋏文叢續(xù)編》三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