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

韓偉林

突然就發(fā)現(xiàn)了邊防公路邊的路標，紅漆風化脫落，但那“巡邏路0”的字樣，我一眼就認了出來?；炷两Y(jié)構(gòu)的小小路標毫不起眼，甚至簡陋，與近在咫尺的異國風情相比，好像真的不值一提。而我的固執(zhí)卻如此敏感，也許是心房曾經(jīng)烙刻下的深深印記？

就在幾天前，我們乘車繞行無數(shù)大山來到了西南重鎮(zhèn)——友誼關(guān)，卡在峽谷通道上的城樓式建筑承載了太多的歷史寄托，漢朝初名雍鳴關(guān)，后改雞陵關(guān)、界首關(guān)、大南關(guān)，明代又作鎮(zhèn)南關(guān)。新中國成立后改睦南關(guān)，1965年為了紀念中越兩國人民“同志加兄弟”的胞波深情，改稱友誼關(guān)至今，遠遠望去城樓上的陳毅元帥題字依然剛勁有力。因為臨近清明，我們遇到了太多的老兵，不用問，我們就知道了他們是那個時代最為可愛的人，為了祖國的榮譽為了神圣的領(lǐng)土，在這片紅土地，他們前赴后繼不惜一死。戰(zhàn)事早已遠去，但記憶不死靈魂不滅，幸存下來的老兵們帶著妻兒孫輩，從全國各地駕著自家車，一一相約“千里祭英魂”。國門前身穿65式軍服的老兵們一一合影留念，他們胸前的獎?wù)蚂陟谏x，領(lǐng)章帽徽紅得像一團火，他們歡笑的臉龐是那樣的安詳，我相信那是經(jīng)歷血與火洗禮的獨有氣質(zhì)，我們學不來，我拍著心目中的英雄，我爭著和他們合影。之后我不停地翻看相機里的照片，哦，我在與那個激情的時代，與自己苦苦追尋的英雄情結(jié)在一一留影。那個時候，我想起了在呼和浩特，在內(nèi)蒙古軍區(qū)軍史館看到的包新峰同志革命烈士證明書。內(nèi)蒙古軍區(qū)副營職參謀包新峰在石家莊陸軍參謀學院學習期間主動請戰(zhàn)，在前線壯烈犧牲，他的父親阿木古楞是一名老騎兵戰(zhàn)士，內(nèi)蒙古軍區(qū)副軍級離休干部，在抗日戰(zhàn)爭后期投身革命，曾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內(nèi)蒙古剿匪和平定西藏叛亂。榮獲三級解放勛章、東北解放紀念章、中國人民解放勝利功勛等諸多殊榮。我的記憶在復(fù)蘇，曾經(jīng)想象遙遠的故事，在友誼關(guān)下醒來，來自北方的包新峰烈士也是南國星光木棉中的美麗一朵??！返回大新的路上，我和《民族文學》的哈聞老師不約而同地說起，路過烈士陵園應(yīng)該上去看一看，而快要臨近了他說不要影響車上其他同志了，心里想著就挺好的。哈聞老師參軍于那個年代，感情自然更為親切。我便從車窗向外注目，快速移向遠方的許許多多老兵，被鮮花簇擁的烈士陵園，在那里天地間的戰(zhàn)友們在一一相聚，該是幸福的吧！我們是什么？路人，享受者，觀察者，甚至懷疑者？但不管是什么，我記住了西南邊陲，我又一次走進與領(lǐng)土主權(quán)這樣的大詞聯(lián)系在一起的邊防。參加《民族文學》重點作家改稿班的我們，地域有別、閱歷不一、信仰各異、有名家也有我這樣的初學者，但是在邊防我們都是一樣的。我甚至想，我怎么用熟練地敬過23年的軍禮，向英雄們致敬？

中俄邊境額爾古納河右岸也有一座高大的紀念碑，紀念碑正面赫然刻有“呂公瑞甫戰(zhàn)歿處”，當?shù)匕傩蘸瓦叿拦俦Q之為“卡官墓”。1929年9月28日，因中東鐵路歸屬之爭，蘇軍200余人乘橡皮船越過額爾古納河，突襲中國邊卡和居民，畢拉爾河卡官（上尉連長）呂瑞甫率卡兵和青壯年邊民奮起應(yīng)戰(zhàn)，血戰(zhàn)8小時，斃敵10余人，但因雙方兵力懸殊，呂瑞甫以身殉國。后來，民國政府為了表彰呂瑞甫的英勇事跡，在其獻身的達木蘇屯（新中國成立后稱平安屯）修建紀念碑。紀念碑此后維修過兩次，一次是在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由當?shù)厣虝Y修繕；再次是2001年，由呼倫貝爾盟邊防支隊修繕。除了修繕一新，邊防官兵每次巡邏執(zhí)勤路過，都會一一下車瞻仰。今人呆看的月亮，曾經(jīng)前人也在仰望；今人守護的邊防，曾經(jīng)也是前人的牽掛。風雨飄搖的國運，強鄰虎視的境遇，百年里千里人跡罕至之域，這就是呂瑞甫卡官當年守衛(wèi)的邊防。今人沒有理由不好好珍視。

走邊防，曾經(jīng)是我的工作常態(tài)。每一次，想往最多的是又有了順便的機會，可以到草原看看，看看草，看看悠閑的馬兒，看看高高在上飄舞著的云彩，或者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就那樣漫無目標地行走，可總是要穿過什么的，哪怕是綠綠的黃黃的草海、或白或綠的林間，就這樣到了國之邊界，看到了國門，看到了界碑，看到了常年堅守的寂寞英雄。如果幸運的話，再向前，邊境鐵絲網(wǎng)里又會遠遠看到黃羊、野驢，它們是草原上更為久遠的“原住民”，可愛的精靈。

不知是多久，總把想往作為真切的存在，而過程總是成了鋪墊。一路駐足的風景該是多少真切啊。那一年的4月，我隨一個工作組在風沙迷漫中到了一個邊防所站，座談，感動，傍晚時分離開時看著公路邊的古榆樹漸漸遠去，三三兩兩難得一見的黃羊野驢在邊境防火道閃現(xiàn)歡騰。前邊的車輛出現(xiàn)故障緊張修理，我便下車轉(zhuǎn)悠，借著車燈的光亮我突然看到了兩三米處的潛伏哨位，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構(gòu)造：草地下挖數(shù)十公分夠一人躺下，上面?zhèn)窝b的是一張朝北半開的小小迷彩篷布，戰(zhàn)士明亮的眼睛在閃動。第一感覺就是年輕的戰(zhàn)士在這空曠的原野和黑暗的深處太不容易了，是否也會害怕？奇怪的念頭，真實的存在，這也許就是“堅守”一詞的那層直接含義。我喜歡邊防線上隨著四季變幻著顏色的草原，一層套著一層的松林，黑色的戈壁灘，這些我都曾久久地凝視，恨不得用記憶代替畫筆一一作好記錄，貼在心房。還有一次，我叫停吉普車，站在邊防巡邏路上仔細拍著張張雪野上的日出。那燦爛的影像，那通紅內(nèi)里的寒意好像互相參透。

大美大新，我記住了這個美麗的詞匯，我相信大新濃縮了廣西全部的美麗，“小桂林”明仕田園保留著最為樸素的美感，黑水河濕地乘船穿越時空奔向安平土司府，還有清晨濃霧間泛著小舟捕魚的農(nóng)人，露天表演的壯家妹子那低頭靦腆一笑，甚至大山深處勞作的村民，舉手投足間都是那么的友善。一處風景如果沒有了期間生活著的人們，我不知道還會美在哪里？而當我們的車隊駛過一處交通要道的那一刻，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旁邊是一群身著迷彩服防彈衣，頭戴鋼盔的武警官兵在執(zhí)勤，大新的同志說，這里是邊防??！啊，這兒是邊防？那一刻我激動得就想掏出還沒有過期的警官證，向他們問聲好，說我也曾是一名邊防武警，全國邊防是一家，咱們是最近的人。美景欣賞過后，任誰也會承認，不論北疆的還是南國的邊境前沿，自然環(huán)境如此惡劣，久了，足以吞掉不論何等堅強人士的任何耐性。我們只是偶爾的路過，他們還要周而復(fù)始地執(zhí)勤下去，這是軍人的使命。當年我也曾懷恨起造物主，或者一個個可有可無的“組織”，把我放置在如此沒有意思的草原深處，又叫戍邊衛(wèi)國。歪七扭八的蘇木小鎮(zhèn)、所謂的街道上滿是牛羊撒歡時的產(chǎn)物，那還算紅磚砌就的營區(qū)里便是我的一切，我想象不出還要待多少的年月。但過后都成瞬息，那是怎樣一種痛苦的想往?。侩x開那個小小的邊防派出所我痛哭，我是什么，我只是待了一年多的渾身散發(fā)著油星味的炊事兵，可我哭了，稀疏的草地，黃黃的土房子，飛著塵土的小路，經(jīng)久不用的那達慕會場，與我無親無故的人們，那里的顏色如此之深地記住了。離開另一個邊防派出所，不到半年，紅牌牌還沒到哭的境界吧，可我卻一次次回去，好像還是其中的一員，很沒有出息地看了，拍了，而后藏在電腦，一如存進了大腦。后來離開工作了10年之久的支隊，少校應(yīng)該有了一些計謀吧，我不設(shè)防地無故對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兒，發(fā)著莫名的脾氣，而且在沒人的地方默默揪心地長哭一番，我知道我又一次距離一個熟悉的地方漸行漸遠了。直到到了自治區(qū)邊防總隊，直到完成了自己的軍人使命。而人生一切的顏色也都會消失，一如一個個分離，一如一次次看著美麗的景致，出現(xiàn)了又消失了。那些景物都是世界，那些消失的也是世界。愛了，想了，就會覺得沒有一種事物或者存在是一無所有的，就像草原，其實飽含了一切的生計取舍，那么燦爛地奉呈。

溪水從寶圩鄉(xiāng)板價屯中央彎彎曲曲流過，沿溪錯落而建的高欄屋，閑坐談笑的村民就是風景，我即刻陶醉在了濃郁的民族風情與自然風光里。我們遇到鄉(xiāng)儒農(nóng)廷興老人，他是“短衣壯民俗風情表演團”的團長，從教師崗位上退休后組織村里的青壯年還有小孩，根據(jù)板價獨有的民間歌舞，創(chuàng)作出交友舞、銅錢舞、獅公舞、銅鼓舞、打扁擔舞等二十多種舞蹈，山歌更是一邊舞蹈一邊即興演唱，有敬酒歌、迎賓歌、送客歌、搖籃曲、情歌對唱，還可以向客人表演舂糍粑、織壯錦等民俗活動。表演團成立后，每年都有二、三十場的演出，還受邀參加過德天邊關(guān)國際旅游節(jié)的開幕式。農(nóng)廷興老人的家就是一個小型的“短衣壯”展覽館，有沿用至今的手工織布機、傳統(tǒng)的民族服裝，還有滿墻的反映“短衣壯”民風民俗的照片以及世界各地來訪者的照片。農(nóng)廷興對自己的風俗風情及歷史非常了解和熟知，板價壯族是全國唯一的“短衣壯”，古老駱越部落后人?，F(xiàn)在的“板價”壯語叫“板嘎”，漢語意為樹杈，許是因為沿溪的房舍像樹杈一樣分開坐落吧？臨近離開，我才知道板價也是邊境村屯，這是我感興趣的話題，我立即問農(nóng)廷興老人一些邊境上的事情。老人指一指前方的大山說那兒就是越南的地界，在我熟知的北方地理概念中這應(yīng)該是極短的一段路程，而在這里就不一樣，三五里就是突兀出來的高山，這是廣西地理地貌的一個顯著特征。那座高山上還保留有清軍修筑的炮臺工事，那是保衛(wèi)邊疆的見證，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越南對華政策投射到了邊境一線，已經(jīng)有特工在山上活動，覬覦清代樹立的界碑，村里民兵連長見狀，指揮基干民兵硬是把清朝樹立的界碑挖出來藏好。農(nóng)廷興老師說，就是怕對方特工將咱們的界碑挖出來偷走，對現(xiàn)有邊境走向形成爭議。我相信邊境一線的老百姓是最愛國的，這個愛國是看得見摸得著，絲毫不用現(xiàn)在推典型那樣添枝加葉一番。以我的興趣所至，真想爬山涉水去看一眼那面可愛的界碑如今的模樣，但已經(jīng)不能夠，而且顯然這個故事與如今風生水起的兩國邊境貿(mào)易形態(tài)有些不合拍。但這又有什么哪，我在邊貿(mào)互市點，就見到許多穿著軍裝的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參戰(zhàn)老兵在對方的攤位上大包小包采購物品。自然而然，我記住了大新45公里邊境線上發(fā)生過的動人故事，關(guān)于主權(quán)，關(guān)于領(lǐng)土，關(guān)于小人物的愛國。不要懷疑，不要調(diào)侃，無論北方南方，邊防上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許多。

快要到達大新的亞洲第一大跨國瀑布德天瀑布，我們從很遠就感受到了水浪轟鳴落下的氣勢，以瀑布的中心為界，此岸為中國，對岸即越南。1896年清朝政府立下的刻有中法兩種文字的青黑色條石打制的53號界碑，就在瀑布上游。1886年到1897年，中國清朝政府同當時統(tǒng)治越南的法國政府劃定了全長1347公里的中越邊界，并在1887年簽訂《中法續(xù)議界務(wù)專條》，在1895年簽訂了《中法續(xù)議界務(wù)專條附章》等界約。雙方在邊界樹立了310塊界碑，53號界碑就是其中之一。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曾在邊防期刊上見過53號界碑的圖片，如今能夠?qū)嵉乜纯磽崦幌伦匀皇怯H切無比。這塊著名的界碑還有一個典故，清朝年間，兩廣總督張之洞奉旨在這段邊界上豎立界碑，一統(tǒng)邊界。當時的交通極為不便，山高路遠，崎嶇難行。幾名官兵奉命抬著有一人多高的界碑條石，辛苦異常，看看天色已晚，卻還有一段路要走，他們看前面一片怪石嶙峋，根本就是不毛之地，加之疲憊不堪，于是就地挖坑將界碑立了起來。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的一次小小的偷懶，國家丟了不少的領(lǐng)土，還給后世遺留下紛爭不決的邊界問題。同行的大新同志笑稱，至于故事真假大家可以隨其所便。自然我是相信的，劃界談判做到有理、有利、有據(jù)，雙方的斗爭自然都會相當激烈，既需要談判專家有外交家的風范，又要以條約、附圖為尺度，既要照顧雙方的感情，又要代表國家利益。這個時候，個人的思維上升到了“歷史的思維”，邊防無小事。

當年我在中蒙邊境二連浩特附近的一個邊防派出所當兵，第一次見到的界碑是357界碑，提干后又多次近距離感受357界碑的莊嚴美麗，后來退役下來的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357界碑擺在了中國軍事博物館，替代的花崗巖材質(zhì)815界碑更加美觀大氣，對著我國的一面鑲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并刻有“中國”字樣，對著蒙古國境的一面鑲有蒙古國國徽，并刻有“蒙古國”的縮寫，這是中蒙邊境線上唯一的同號雙立雙面界碑。而不遠處建于1956年的國門，在1962年中蒙劃界時那塊土地劃歸蒙古國，國門也就自然歸了蒙古，就是如今蒙方的國門。據(jù)說，當年交換的條件是蒙古將貝爾湖的一角劃歸中國，現(xiàn)在的中國才得以有了貝爾湖不足百分之十的湖面。

清朝政府立下的53號界碑旁，2001年我國又立起一塊835號界碑，面向我方一面寫有中文，面對越南那面寫著越文。1999年12月30日，中越簽訂《中越陸地邊界條約》。在所有雙方有爭議的227平方公里土地中，113平方公里劃歸越南，114平方公里劃歸中國。中越兩國在陸地邊界上立起了一個個的新界碑。距離界碑數(shù)步便是越南邊民搭建的用塑料布遮陽擋雨的攤位，琳瑯滿目的貨物擺在簡易的木架上，攤位間人來人往，非常熱鬧。當?shù)赝咎嵝盐覀?，那些攤位不要走得太深，對方商販中間混有的情報人員說不定就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越南商販操著流利的漢語熱情吆喝，由不得我們不大包小包采購一番，畢竟這里是兩國友好和平的所在，而且我們是看不出來哪些人會是情報人員，聽說皮鞋擦得很亮的是，到了本國重要節(jié)日情報人員還會穿上整齊的軍服以示鄭重，這一獨特風景我們當然是無緣一見了。這里應(yīng)該就是2009年兩國達成共識設(shè)立的邊境貿(mào)易互市小島吧？中越兩國規(guī)定將歸春河上的爭議小島作為邊界貿(mào)易之地，兩國邊民及游客上島都不用辦理手續(xù)。在這里，我們就著實享受了這樣的待遇，沒有辦理任何手續(xù)，腳一抬只用了一秒鐘就邁出了國。而德天瀑布下方的歸春河靜靜流淌，劃著竹筏頭戴斗笠的越南婦女看見游客過來，劃過河流主航道到我方一側(cè)的岸上追逐著兜售越南特產(chǎn)，十分有意思。這種情形在我到過的中蒙、中俄邊境都是不可想象的。

我又想到了中國的水墨畫，水墨畫技法是最為擅長描繪大新氤氳氣韻的，我們也算在力透紙背的淡雅迷蒙中徜徉過一番。除了景，我是更為驚嘆大新兒女如畫般的超凡脫俗來?！?011年以來，大新縣連續(xù)4年社會公眾安全感綜合指數(shù)排在全區(qū)前列、崇左市第一名。而這，對一個靠近越南的邊境縣城來說，彌足珍貴?！边@是采風期間，我在一家飯店報欄的《廣西法治日報》上偶然讀到的，巧合的是隨手一翻，一版上就醒目地看到了寫有大新平安建設(shè)的長篇通訊。我從事過邊境治安工作，知道數(shù)據(jù)背后的故事，這個“第一”為何大新獨有？我想，除了決策者建設(shè)者的建構(gòu)，一切還是基于這個西南邊陲的和風細雨，溫良百姓的需求。小橋流水，水綠木棉紅，安逸與清貧，活躍的治安形態(tài)……面對這樣的一個個陰柔情境以及凸顯的矛盾轉(zhuǎn)型，基層基礎(chǔ)工作除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我不知道還會是什么。我們走過的邊境聽說十里以內(nèi)不設(shè)防，世代居住在邊境兩側(cè)的兩國邊民雞犬相聞，共用一條河流，共享一片土地，雙方人家自由通婚，雙方像一家人一樣自由來往，在兩國界碑交匯的地方擺攤，自由貿(mào)易。所以，在大新這個沒有物理屏障的邊境地區(qū)，樂此不疲兢兢業(yè)業(yè)的維護者，他們津津樂道的家長里短，由不得來自遠方的我們不感動。回來后，我專門又到網(wǎng)上尋找答案：2013年10月16日晚，廣西大新縣公安局、邊防大隊破獲一起毒品案，繳獲海洛因20公斤。2014年10月25日，廣西大新縣邊防大隊偵破特大運毒案，繳獲海洛因9.81千克和涉案小轎車1輛，抓獲2名犯罪嫌疑人……

自由地想著行進著，便想起在一些村屯、邊境景區(qū)，我們看到的不少“打擊制販毒”“禁止購買非法走私物品”的標語。難怪隨著中緬邊境對“金三角”毒品入境的查緝力度不斷加大，近年來，繞道老撾、越南，然后過境我國的毒品數(shù)量劇增。綿延兩千多公里的中越邊境線也成為緝毒戰(zhàn)爭的前沿陣地，廣西和越南的陸路邊境長達1020公里，除了幾個主要的口岸，大多數(shù)的邊境由于自然地貌的原因無法設(shè)立人工屏障，而且邊民們可以在邊境線上跨進跨出，毒販們看中的就是廣西邊境便利的交通條件。大新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就處在這樣的位置，壯美秀麗的群山之下的邊境前沿，我記住了武警邊防官兵閃動的身影。

許多人會說，邊防偶爾遠行去看看還新鮮，待久了那種單調(diào)真會把人憋出病來。然而真的待久了，去多了，又會怎樣？畢業(yè)于石家莊陸軍學院的四川籍哨長，帶著一名戰(zhàn)士在位于錫林郭勒盟烏珠穆沁旗邊境前沿的哨所執(zhí)勤。整整一周過去了，他們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向著北方觀察瞭望，視覺疲勞，閑待冥想，整理內(nèi)務(wù)，到點兒走進哨所負一層埋頭造飯。在望也望不到頭的綠色懷抱間，精干的少尉哨長對我們發(fā)著滿腹的不想干想轉(zhuǎn)業(yè)的牢騷，我們靜靜地當著他難得傾訴的聽眾。我甚至想對他說：你這想法不錯，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待著確實一點意思都沒有?？墒聦嵣衔覀兡茏龅闹皇莾A聽。就是這樣的機會，我們也只是待了極短的時間就又忙著趕路了。而他還有一周的時間還要這樣堅持忍耐。直到連隊的給養(yǎng)車送來下一撥人，再接走他們，之后的之后，他們再上來。多年過去了，如今，當年的哨長也許也當了連長營長，他也在靜靜傾聽吧？

又一次的走邊防，到呼倫貝爾市新巴爾虎左旗，看過諾門罕戰(zhàn)爭留下的痕跡，我們沿著邊防線由南向東北的滿洲里方向駛?cè)?。緩緩流淌的哈拉哈河在左?cè)不遠處發(fā)著光亮，岸邊是高高的鐵絲網(wǎng)，綠綠的草地上立著二層迷彩哨所，旁邊是風力發(fā)電機在轉(zhuǎn)動，軍犬奔著我們的車追逐。這一幕一剎那便一一向后閃過。我們甚至在錫林郭勒盟阿巴嘎旗邊境前沿的邊防機務(wù)連，在牧民散發(fā)著溫馨的蒙古包，過足了槍癮、酒癮、歌癮，陶醉在草原迷人的景致里面。

數(shù)小時，幾分鐘，甚至一瞬間，這樣一個個驚鴻片斷，南方北方的邊防在眼前零散而又整齊。有時覺得這樣的邂逅叫緣，有時又覺得實在不值一提。其實，你在與不在、經(jīng)過或沒有經(jīng)過，他們一直在那里。來來往往，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卻成為許多人回味雋永的集體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