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兵
(湖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430062)
對于大多數(shù)西方政客而言,政治演講是其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西方政治歷史中,有不少經(jīng)典的政治演講一直讓人們津津樂道。當政客們有新政推出或遭遇危機時,往往選擇借助政治演講這一方法。對于演講者來說,怎么樣利用語言的力量打動聽眾,讓聽眾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接受他們的觀點、支持他們的政策,是達成其演講意圖與目的、衡量其演講是否成功的標志。而要做到這一點,演講者必須做足相關功課,比如對演講主題所涉事情的背景、歷史、重要程度以及聽眾的相關情況等要有所了解甚至了如指掌。這就涉及到本文所要討論的修辭情境了。
現(xiàn)代西方“修辭情境”(Rhetorical situation)這一概念可以溯源到古希臘時的“Kairos”一詞,但兩者的內(nèi)在意思還是有所區(qū)別的。Enos(1996)與 Sloane(2001)認為,“Kairos”不僅擁有十分靈活的意思,而且其含義也是多維度的,它既可以指表示時間地點的場景,也可以指合適的時機;既可以指調(diào)節(jié)各種場景因素,也可指論據(jù)的適合性,甚至還可以用來指能夠把握時機的神或修辭者等,而適當?shù)臅r機(right timing)一直被視為其主要含義。真正讓“Kairos”一詞能夠在當代修辭學中延續(xù)、發(fā)展和興盛的,首功者當推美國修辭學者Bitzer。1968年,Bitzer在當時西方最重要的修辭學雜志《哲學與修辭學》(Philosophy and Rhetoric)上發(fā)表了題為《修辭情境》的文章,該文被譽為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章,也被認為是對“Kairos”這一概念“最早、最為經(jīng)典、(目前依然是)最權威的理論表述”(劉亞猛,2004:62)。在這篇文章中,Bitzer將“修辭情境”定義為:“一個由人物、事件、物體及關系組成的復合體,該復合體呈現(xiàn)出一種事實上的或潛在的缺失,它可以完全或部分地得到滿足,如果進入情境的話語能夠迫使人作出決定或采取行動,這樣就可以使之獲得重大改善。”
Bitzer提煉了“修辭情境”的三個要素,按重要性依次為:缺失(Exigence)、受眾(Audience)和限制(Constrains)。缺失,作為最重要的要素,Bitzer不惜筆墨以最大的篇幅對其作了非常詳細的解釋與論述。他解釋“缺失”的意思為:一種不足或障礙或待解決的事情等,總而言之,“缺失”是具有不完善并具有緊迫性的特征;同時,他還指出,缺失不是所有情況下都具有修辭性,當它在通過話語產(chǎn)生了非常有意義的改變時才具有修辭性。受眾,不是指所有的聽者,而是指那些會受到話語影響,并且在改善缺失中發(fā)揮一定作用的人。限制,是一個不定的要素,也可以說它無所不包。首先它可以指來自于人物、事件、事物及聯(lián)系這些成分的限制,但當演說者進入某種修辭情境時,他的演說內(nèi)容不僅要受到來自情境的各種限制,而且他還會將一些重要的新限制增加到情境中,如演說者的性格、邏輯證明以及風格等。
Bitzer(1968)認為,人際關系是在緊急狀態(tài)的修辭情境中產(chǎn)生、進行的,這個緊急狀態(tài)就是引起反應的社會、政治等方面的緊急事件。他進一步認為,修辭作為改變現(xiàn)實的一種方式,不僅存在于緊急狀態(tài)中,而且還是一種會對緊急狀態(tài)作出反應的話語。基于這個基礎,如上所述,他提出了修辭情境的是由“緊急狀態(tài)或缺失(Exigency)”、“修辭聽眾或受眾(Audience)”以及“制約因素或限制(Constraints)”這三個要素組成的觀點。按照Bitzer的理論,緊急狀態(tài)或缺失是一個過程,而且這個過程具有緊迫的不完善的特征,即“它是一種缺陷,一種障礙,一件急待處理的事情,一件偏離了正常狀態(tài)的事情”。由此可見,并不是所有的事變都含有修辭情境的成分。修辭情境中的緊急狀態(tài)或缺失是一定能夠用話語來改變的,否則就不具有修辭性。例如死亡、冬天和一些自然災害等,毫無疑問它們都是事變,但是它們都不能用話語改變,所以這些事變都不具有修辭性。也就是說,“一個事變?nèi)绻茏鹘ㄔO性的改變而且這種改變需要話語并能利用話語的幫助,那它就是修辭性的”。關于修辭聽眾或受眾,Bitzer認為,不是所有的聽眾都是修辭聽眾或受眾。嚴格地說,修辭聽眾或受眾只包括那些能受演講者話語影響、能成為變化的中介的人。換句話說,觀眾要想成為合格的修辭聽眾或受眾,他們必須采取直接相關的行動來改變修辭的緊急狀態(tài)或缺失。關于制約因素或限制,Bitzer將其定義為人物、事件、物體和各種關系組成的因素,因為這些因素都是能夠制約事變所需的決定及行為的因素,所以制約因素或限制是情境的組成部分。因此,修辭情境其實就是指修辭所發(fā)生的具體語境,是修辭行為產(chǎn)生的基礎。只有發(fā)生在真正的修辭情境中,真正的修辭行為才會產(chǎn)生。事變要想具有修辭性,它首先要適用于情境,然后才是行為。很顯然,沒有行為的情境可以是修辭性的,而沒有情境的行為卻不能是修辭性的。情境獨立于修辭行為,行為依賴于修辭情境。
通過融合古典“凱洛斯”(Kairos)與 Bitzer(1968)的“修辭情境”(Rhetorical situation),袁影與蔣嚴(2007)通過圖表的形式將修辭情境的五大基本要素——缺失、受眾、修辭者、場景及時機清晰地展現(xiàn)出來,也就更容易了解修辭情境的各要素及其之間的關系了。
(圖1) “修辭情境”基本要素及成分
Bitzer(1968)認為,修辭話語與修辭情境的關系是密切聯(lián)系、不可分割的,而且修辭話語是由修辭情境來促成誕生的。政治演講作為一種特殊的修辭話語,它也是由某些修辭情境來促成產(chǎn)生的。這里,我們根據(jù)Bitzer的分類,以美國為例,從三個方面來分析修辭情境是如何控制和影響政治演講的。
急缺狀態(tài)包含四個方面:情禮、信息、理念、行動。就拿2001年發(fā)生“9·11”事件后,時任美國總統(tǒng)小布什的演講為例來分析急缺狀態(tài)是如何操控或制約美國政治演講的。很顯然,在“9·11”事件發(fā)生之前,美國政府的政治權力運作過程與之前沒有很大區(qū)別,基本是一種常態(tài)化的政治過程。但是,“9·11”事件給美國常態(tài)化的政治生活帶來了緊急改變,使美國的政治生活產(chǎn)生了不同于“9·11”事件之前的新的政治情境。美國政府首先希望通過一些必要的有效的舉措,能夠改變或扭轉這種政治情境,否則美國政府的政治權力就會失去運作的權威性,當然其政治權利的大批支持者——選民也會棄之而去;同時,美國民眾也將對美國的當權政府所擁有的政治權力的合法性產(chǎn)生質疑。在美國民眾看來,一個國家的政府其首要職能就是保證本國國民的安全和利益,一旦本國國民的安全和利益失去了應有的保障,那么作為政府,它就會失去其政治權力的合法性。正是基于這種緊急狀態(tài)的“情禮”,作為政府代表的總統(tǒng)必須采取一些措施,首先就是做一個關于該事件的政治演講,以保證國內(nèi)的安定,提升國民對政府的信心。也正是基于“情禮”這一點,基本確定了小布什此次演講的主題。所以小布什在“9·11”事件發(fā)生后的演講中開篇就講:“…our fellow citizens,our way of life,our very freedom came under attack in a series of deliberate and deadly terrorist acts….”[譯:我們的國民,我們的生活,還有我們的自由,都遭到了恐怖主義分子的蓄意攻擊。]這一開篇直接介紹了“9·11”事件的基本情況。另外小布什還介紹了受害者的身份背景:“The victims were in airplanes or in their offices-secretaries,businessmen and women,military and federal workers,Moms and dads,F(xiàn)riends and neighbors.”[譯:飛機上被劫持的乘客、在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都不幸遇難,他們中可能有秘書、商人、婦女、軍方或聯(lián)邦政府人員、為人父母、你們的親朋好友或鄰居。]通過介紹遇害人員的身份后,就可以讓受眾或聽眾更加體會到恐怖分子離大家不遠。分析整個演講,不難發(fā)現(xiàn)小布什在演講的開頭就是通過簡要描述事件,向所有的美國民眾以及全世界各國傳達了美國對恐怖分子的憤怒,對遇難同胞的哀悼,當然也暗含了美國政府會采取措施對恐怖分子予以打擊,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以恢復并增強民眾對政府的信心。所以在演講結束的時候,小布什就自然而然地適時提出了自己的計劃,那就是“…all Americans from every walk of life unite in our resolve for justice and peace.… None of us will ever forget this day,yet we go forward to defend freedom and all that is good and just in our world.”[譯:美國各行各業(yè)的人團結在一起以獲得正義與和平?!裉焖l(fā)生的事,必將銘刻在每一個美國人的心底,而且我們還要努力前行以捍衛(wèi)自由和世界上一切美好與正義的事物。]在演講中,小布什明確說明了美國的下一步計劃就是“要努力前行以捍衛(wèi)自由和世界上一切美好與正義的事物”。小布什演講的選題與內(nèi)容就是基于當時美國發(fā)生的“9·11”事件這一急缺狀態(tài)?!?·11”事件發(fā)生時的政治情境使美國政府必須通過創(chuàng)造并發(fā)表政治話語來改變局勢。因為當時小布什所處的政治情境是一種極為混亂和令人恐懼的情境。要想達到消除由該事件所造成的混亂和國民的恐懼心理,作為當權的美國政府責無旁貸或者說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唯有一條道路那就是通過政治話語及政治演講來對事件的性質和事件的原因予以解釋,這種對事件的解釋與說明恰恰也就是Bitzer所說緊急狀態(tài)包含的要素中的“理念與行動”。作為當權政府,美國政府一方面要安慰受難者及其親屬,要指出是誰發(fā)起了這次襲擊;另一方面美國政府不能袖手旁觀,必須提出應對策略與措施。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除了發(fā)表政治話語或政治演講向美國國民與公眾傳達他們所渴望獲得的政治信息之外,基本不可能找到其他的或更有效的方式來改變“9·11”事件所形成的特定的政治情境。鑒于“情禮、信息、理念、行動”緊急缺失的這四要素,關于“9·11”恐怖襲擊的演講必須完成并達到以下幾個目的:向美國民眾介紹“9·11”恐怖襲擊整個事件;對受難者及其親屬予以安慰;解釋說明襲擊的原因;發(fā)起和操縱此次襲擊的個人或組織也必須有所交待;還有美國政府下一步的計劃與措施等。所有這些政治信息都是出自必需,而非可有可無。因此,最終這些修辭情境就促成了小布什政府關于開展“反恐戰(zhàn)爭”的政治演講。
演講者(修辭者)演講的目的是想要獲得認同,但受眾(聽眾)并不一定全都是演講者的支持者。受眾(聽眾)在對急缺狀態(tài)進行改變中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政治演講是一種以改變當前政治形勢的急缺狀態(tài),從而完成某種政治任務為目的的話語。所以,受眾(聽眾)在演講中的地位對政治演講者而言是不能忽視的,政客們自然也不會低估受眾(聽眾)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說,演講是以受眾(聽眾)為導向的,并且以受眾(聽眾)為中心的修辭活動。正如Bitzer所認為的,改變急缺狀態(tài)、解決問題的關鍵是受眾(聽眾),演講者演講的目的就是要贏得受眾(聽眾)支持,希望受眾(聽眾)能夠支持自己的主張和相應的行動。對于演講者而言,如果演講者的演講沒有獲得受眾(聽眾)的參與,那么這個演講活動或修辭活動就無法實現(xiàn)最終的修辭目的。對于政治演講而言,受眾(聽眾)的情況則更為復雜,演講者或政客們只有把各種可能的受眾(聽眾)類型都考慮進來,最后才能明白哪類受眾(聽眾)對他們解決問題有幫助,也才能知道哪些受眾(聽眾)可能愿意參加他們發(fā)起的修辭行動——政治演講。為了獲得美國總統(tǒng)大選的勝利,奧巴馬綜合分析了自己當時所處的演講背景,尤其是對自己的受眾(聽眾)作出了非常準確的分析,并且采用了相應的策略,以期望獲得更多的受眾(聽眾)的支持。奧巴馬采用的策略主要包括:
1.同情認同。關于總統(tǒng)競選,對于奧巴馬而言,一直讓他有所擔心的,毫無疑問就是他的黑人身份。所以如何讓選民認同他的黑人身份,并且最終走向支持他,一直是奧巴馬在競選中始終關注的關鍵問題。身份,雖然人人不同,但是每個人的身份是都可以按照特征歸屬的界線來進行劃分的,如種族、宗教、地域、貧富、性別、階級等。雖然每個人的身份特征是自顯的、無法改變的,但是每個人的身份認同卻是外界賦予的。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奧巴馬充分利用了受眾(聽眾)的同情認同這一策略。奧巴馬在競選演講中對自己的身份進行了這樣的描述:“…My parents shared not only an improbable love;…They would give me an African name,Barack,or‘blessed’,believing that in a tolerant America your name is no barrier to success.… even though they weren't rich,because in a generous America you don't have to be rich to achieve your potential.”[譯:我的父母彼此相愛,……他們給我取了一個非洲名字“巴拉克”,意思是“上天福佑”,因為他們深信,在這樣一個如此包容的國家中,名字是不應成為成功的羈絆的……盡管他們并不富有,因為在如此包容的國家中,無論貧窮富貴,人人都有機會發(fā)展個人的潛力。]同時奧巴馬還繼續(xù)介紹自己的身世,他在演講中說:“…I stand here today,grateful for the diversity of my heritage,aware that my parents'dreams live on in my precious daughters.I stand here knowing that my story is part of the larger American story,that I owe a debt to all…,in no other country on earth,is my story even possible.”[譯:……我懷著對自己的特殊的血統(tǒng)的感激之情站在這里,而且我也知道我的寶貝女兒也將會繼續(xù)延續(xù)我父母的夢想;我站在這里,深知我自己的個人經(jīng)歷只不過是成千上百萬的美國故事中的冰山一角,更深知……若不是在美國,我的故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fā)生。]在這篇演講中,奧巴馬充分利用了自己具有的多重身份:他看似黑人,但有白人血統(tǒng);盡管名字中含有阿拉伯國家特色的侯賽因的名字(Barack Hussein Obama),但是他本人卻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雖然出生于普通家庭,但是又接受到了良好的精英教育。這樣一來,這種多重身份不但沒有成為他競選的劣勢,反而成為他獲勝的很關鍵一環(huán)。因為在美國的年輕人眼中,他可以代表“嬰兒潮”末期出生的新一代人;而對于年紀大一點的選民來說,他身上又有類似于林肯的努力和馬丁·路德·金的夢想。這種混合型的身份恰恰可以使得每個受眾(聽眾)都可以在他身上或多或少地找到自己可以認同的屬性。因此,奧巴馬在演講中幾乎從不強調(diào)自己勝出將會代表著黑人的成功與光榮。在整個演說中,奧巴馬始終把自己描繪成一個“混合型”身份的樣本:既是新美國人的代表,也是美國典型文化的代表。正是通過合理地運用了受眾(聽眾)分析,外加自己的特定身份背景,奧巴馬成功地消除了狹隘的身份認同,獲得了受眾(聽眾)的感同身受的同情認同。
2.施壓認同。施壓認同不同于同情認同之處就是施壓認同是通過修辭者的修辭話語來對受眾(聽眾)進行施壓,讓受眾(聽眾)產(chǎn)生反思,從而獲得受眾(聽眾)的認同與支持。在2008年,美國的政治現(xiàn)狀是:由于小布什八年來的糟糕執(zhí)政,美國民眾普遍對小布什政府感到不滿。因此,奧巴馬就抓住這個機會,他在競選演說中直言自己的種種不滿:“…For even as we celebrate tonight,we know the challenges that tomorrow will bring are the greatest of our lifetime——two wars,a planet in peril,the worst financial crisis in a century…”[譯:……盡管今晚我們在一起慶祝這個勝利,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明白未來我們面臨的挑戰(zhàn)有多難、有多大——兩場戰(zhàn)爭、一個岌岌可危的地球、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他在自己的競選演講中,不斷地抨擊執(zhí)政的小布什政府,也直接表達出了對小布什在各種對內(nèi)對外政策上的質疑。作為競選手段,他還適時地打擊了另一位總統(tǒng)候選人麥凱恩,他在演講中對麥凱恩作出了這樣的描述:“My opponent,Senator McCain,has served his country honorably.…But over the past eight years,he's voted with President Bush 90%of the time.And when it comes to the economy,he still can't tell the American people one major thing he'd do differently from George Bush.”[譯:麥凱恩參議員,我的競選對手,他為美國的發(fā)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欢?,在過去八年中,他贊同了小布什總統(tǒng)的90%的政治主張。至于美國的經(jīng)濟將何去何從,他仍然沒有辦法給美國民眾一個不同于小布什的做法或說法。]奧巴馬在演講中指出了麥凱恩在作為參議員期間,對小布什的政策幾乎是全部贊成,由此就可以合理推斷出或得出結論:一旦麥凱恩擔任美國總統(tǒng),那么他的執(zhí)政理念必將與小布什的執(zhí)政理念大同小異。由此奧巴馬想向美國民眾作出暗示,倘若麥卡恩當選總統(tǒng),美國形勢必將很難扭轉和恢復。奧巴馬在演講中巧妙地把麥凱恩“鏈接”到小布什,此舉不但可以降低民眾對麥凱恩的認同,同時還適時地增加了民眾對他的認同。奧巴馬就是合理地運用了“施壓認同”的方式,成功地獲取了反對自己的選民對自己的認同。
限制或制約因素,是一個不定的要素,也可以說它無所不包。劉亞猛(2008)用“修辭局限”這一概念對限制或制約因素作出了新的解釋。在劉亞猛看來,修辭局限就是指修辭情境要素中的各種限制因素,具體說就是指修辭者在準備修辭話語時作出選擇,以及受眾就修辭者的話語作出相應反應時,對他們的決定過程造成了影響與制約的一些因素。這些因素對用修辭手段來解決存在的問題構成了一定的障礙,并且制約了政治演講。我們可以以尼克松在1972年訪華時的演講為例,來分析限制(“修辭局限”)是如何對政治演講產(chǎn)生制約和影響的。在1972年,中國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個社會主義大國的典型代表,而美國則是實行資本主義的霸權國家。因此兩國間截然不同的政治信仰肯定是對尼克松訪華演講的最大限制與制約。當時的國際環(huán)境是:美國國內(nèi)存在著反共情緒;而在大洋彼岸的中國,肯定也存在著強烈的敵視和懷疑態(tài)度。所有這些要素都是對尼克松訪華演講的限制(“修辭局限”),但是尼克松成功地一一化解了這些限制(“修辭局限”)。在尼克松的演講中,他首先能夠清晰地認清自己所處的情境,能夠做到審時度勢,而且他以自己的修辭目的以及自己所追求的價值和利益為出發(fā)點,對限制(“修辭局限”)作出了適當?shù)恼{(diào)整和改造,以使其能夠最有利于達到自己期望的說服目的。所以在尼克松訪華演講中,他不止一次地陳述:“盡管中美兩國有著各自的文化體制和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但雙方之間仍然存有共同的利益和希望?!彼€不斷地指出:“差異不應成為阻止雙方找到彼此的共性的制約要素,更不應導致戰(zhàn)爭?!贝朔哉?,不但消除了各種限制訪華順利完成和約束訪華演說成功的各種限制(“修辭局限”),也使得此次演講最終成為政治演講史上的一篇典范之作。
在西方修辭學者看來,政治修辭話語或政治演講是根據(jù)特殊性、緊急事變以及得體性的標準來進行判斷的。簡而言之,像人類其他形式的話語,如哲學與藝術,它們都只需要一個普遍化的語境,或得到一個純粹的無語境意義;而政治修辭則與當時所處的情景和政治實用的緊急狀態(tài)緊密相關。修辭是一種滿足特定情景中緊急需要的話語。修辭情境就是修辭當時所發(fā)生的具體語境,所以它是修辭行為產(chǎn)生的基礎。修辭情境對演講者(修辭者)的演講成功與否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演講者(修辭者)唯有弄清楚自己所處的修辭情境,才有可能完成一次成功而又有影響力的演講。在政治修辭中,其修辭情境是政治主體為了證明其獲得、維持和運行政治權力的合法性而依賴的環(huán)境。政治修辭情境是一種不斷變化、發(fā)展而且會持續(xù)不斷存在下去的特殊情境。從一定意義上來講,政治修辭情境是無所不在的,因為政治修辭是普遍的,就像是人們都想獲得自由、正義、權利等價值,所以人們就會不停地參與到為追求這些價值及其所指導的政治生活中來,而且這些活動還會長期地持續(xù)下去。因此,政治修辭情境不僅具有修辭性特征,還具有客觀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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