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華
晨曦微露,我們從大理古城出發(fā),沿寬闊平坦的214國道一路向北。走了一程,羞赧的太陽從洱海東岸緩緩升起,碧藍的洱海瞬間迷蒙蒼茫。清澈的陽光從蒼山頂慢慢滑下來,被柔光點染的地方瞬間清晰靈秀。向西看山,轉(zhuǎn)頭看海,不經(jīng)意間就到了蝴蝶泉,向東一轉(zhuǎn)再向北,幾步之后,我們突然就貼近了洱海!
目光,早已被洱海鎖定!一路向前,那些高挑的蘆葦,把蘊蓄一季的葦花輕輕伸出,大片大片的水草,經(jīng)過一個夏秋的瘋長,劍形鋒利的葉尖,開始疲軟下來,一點一點向水面低頭靠近。葉面上,金黃一絲一絲緊逼,墨綠一步一步退卻,枯草用季節(jié)的語言,詮釋著初冬洱海的韻味,渲染出這個時節(jié)的色彩。
公路蜿蜒平坦,我們在江尾一片較寬闊的濕地邊駐車。一條灌滿水的深溝緊靠公路,溝外就是大片金黃的濕地,濕地中衰草連天,草地盡頭,一排柳樹站到齊腰深的水中,柳樹之外,就是靜靜的洱?!丝蹋遂o字,再無其他的詞語可以貼切形容。如鏡的海面似乎還沒從昨夜的夢中醒來,不見一絲一毫的波紋漾起,甚至連一聲輕微的夢囈都沒有生發(fā)。柳樹默默佇立,柳枝悄然下垂,黃葉妥帖依附,一切都還沉浸在昨夜絢麗的夢中。那些柳葉,被初冬的清冷染成寧靜的黃,一枝一葉,一草一木,組成一幅靜物風景畫。我們悄悄走過,恐驚擾它們的晨夢!
在“鎖水閣”附近,公路在轉(zhuǎn)彎處直逼水面。停車開門,洱海水就在腳下。沒有雞鳴狗叫,不見村民往來,幾艘空空的鐵皮小船,靜靜地泊在岸邊,一根繩索牽過,拴在水邊的柳樹上。離岸幾十米的水中,幾棵彎扭的老柳樹獨白站立,因為有洱海的襯托,一種空靈的韻味瞬間生成。樹的金黃,天的碧藍,水的平靜,船的空閑,一切都恍如夢中仙境。向前幾十米,一條小河穿過楊樹林匯入洱海。我們沿小路走進樹林,幾個身著白族服裝的當?shù)厝耍龂鸲殉栽顼?。一位端著酒杯的老人家,用白族語邀我們吃飯。一盆酸辣魚,一鍋白米飯,簡單中透出誘人的味道。同行的郭老師不想錯過那份盛情,伸手接過主人夾起遞過來的一條魚,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和男主人聊了聊,原來,鍋里煮的魚是剛從洱海里捕上來的。昨夜他們劃著小船到海中放下網(wǎng),再牽著近千米的繩索到岸邊,天不亮就開始拉網(wǎng)。沿著他手指的方向,還有兩條繩子探向洱海深處。據(jù)他說,曾有一網(wǎng)捕到幾千斤魚的美好記憶……或許,初冬才是洱海漁民的春天——近八個月的封湖禁漁,讓魚和漁,都有了一段安靜的休閑時光,讓活與獲,都有了一種良性的美好循環(huán)!
一路走走停停,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海東的老同學備好早餐,已經(jīng)來電問詢行程,于是我們加快了行進速度。過雙廊,在村后的觀景臺,又被風情島和玉磯島迷住——那兩個島,安詳?shù)赝2丛诙V?。那種寧靜安然的悠閑,屬于慢下來的況味,近年的雙廊熱,也許不僅僅是獨特的地域風景和文化底蘊,更有一種讓繁雜思想和匆忙腳步不由白主瞬間慢下來的力量。拍了好多張照片,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一路向南,過挖色,不停留,到小普陀,腳步再一次被滯住。沿公路一字擺開的五彩太陽傘下,清一色白族金花燦爛的笑臉前,純一的漁獲散發(fā)著濃郁的洱海味道。那些大袋大袋的魚干蝦干,那些小碗小碗的煎魚煎蝦,都是妻子的最愛!妻子買漁獲,我走上觀景棧橋遠眺小普陀的風姿。小普陀,一個幾十米見方的小島,島上僅一個小廟宇,傳說卻神奇久遠。近處,兩艘小船,靜靜地靠在棧橋邊。坐在棧橋上的船主懶洋洋地問是否坐船,見我行色匆匆,他轉(zhuǎn)身看向遠處的海面。那兩條小船,一直在暖暖的陽光下輕輕搖晃……
買了幾斤魚干蝦干,再端上一小碗油炸洱海蝦,上車一路疾馳,很快到達海東。在老同學家,洱海魚、蝦以及沒有見過的海菜,一起進入我們的味蕾世界……
早飯后,我獨自一人走近洱海。此刻的洱海,和上午見到的竟恍如隔世。上午水平如鏡,此刻卻波濤洶涌——海面一浪高過一浪,一波狂過一波。岸邊的護堤,波濤沖擊后浪花飛濺!大約以午后的時間為節(jié)點,靜謐的洱海開始變臉,呼啦啦的海風中,站立岸邊的我,一不小心被濺了一身水,腥潮的味道瞬間灌注全身。也許,這樣的洶涌要一直持續(xù)到夜色深沉。早晨的平靜,或許正是上一階段澎湃之后的休憩與蘊蓄。
我沿環(huán)海公路向北走,見到一位撈海草的婦女。不知是波浪太大,還是季節(jié)枯榮,鮮鮮嫩嫩的水草,被大團大團沖靠岸邊。那個婦女拿著耙子,使勁撈出平鋪在岸邊曬。據(jù)她講,今年水草特別多,撈也撈不完。年輕人打工去了,她們能撈多少就撈多少了!我問她撈來有什么用處,她說可以喂豬喂牛,甚至人也可以吃……
繼續(xù)向前走,爬幾步坡,天鏡閣就在不遠處山的轉(zhuǎn)角。我不愛那些游人如織的場合,于是,選擇了走向天鏡閣南面那個無人的湖灣。
那湖灣,空寂無人。一排柳樹站在水中,讓孤立岸邊巨石上的我,恍惚之間回到古代——升起白帆的船,就停在柳樹下,羽扇綸巾的書生站立船頭,送行的妙齡少女撫著柳枝,垂柳千絲,不系行舟駐……是濺到臉上水花的涼驚醒了我的夢。轉(zhuǎn)身后退,我坐到岸邊的草皮地上,一個人靜靜地聽海。這里,波浪肆無忌憚,直接沖擊岸邊,轟隆隆,嘩啦啦,一波還未停歇,一波早就過去,各種樂章不斷奏出,簡單的重復中,輕重節(jié)奏又似乎都不同……聽夠了,就沿水邊漫步,在一個石崖腳下,竟然還有一小片沙灘,走上沙灘,大大小小的螺殼堆了厚厚一層,有的新新鮮鮮,似乎還有螺螄活在其中,有的早已被時光斑駁成純白,隨手就可以撿拾起一段生命故事……石崖縫隙間,一種不知名的紫色小花,一蓬一蓬開得絢爛,把這個荒無人煙的湖灣,點綴得柔和爛漫。
晚飯依舊是舌尖上的洱海。微醺的酒意中,晚霞早巳滿天,金梭島那象形的輪廓把名字的精華盡顯。是告別的時候了,初冬環(huán)游洱海的美好,將停駐記憶許多年。祝福洱海,讓我們的夢想,永遠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