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春 論——從日常生活雅好出發(fā)

○劉衛(wèi)娟

(曲阜師范大學 文學院，山東 濟寧 273165)

探春是賈府里的三小姐，是賈環(huán)的胞姐，是元春和寶玉同父異母的妹妹，為趙姨娘所生。是曹雪芹用筆最多的一春，有著“巾幗不讓須眉”的性格，更有著不俗的日常生活生活趣味。

一、探春的出場

探春的首次出場是和迎春，惜春一塊迎接遠道而來的黛玉，借聰穎的黛玉之眼來寫:“第一個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未足，形容尚小”通過容貌、神情、姿態(tài)、年齡的描寫，卻形神必現(xiàn)，寫出賈府三春雍容典雅的風采。第一個我們能看出迎春的溫柔，探春的精明和文采精華，惜春年齡尚小。洪秋蕃評:“此探春像贊也，而美俏多能之象畢露?！北圆湃A已能看出端倪。

二、探春住的房子

探春住在大觀園的秋爽齋里，透露出了爽朗的個性，更能看出齋主的怡情雅趣。小說的第四十回寫到，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房子并不曾隔斷。當?shù)胤胖粡埢ɡ娲罄硎蟀?，案上累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shù)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放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shù)十個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磐，旁邊掛著小錘。

王希廉評:“秋爽齋闊大疏落，恰陪探春身份?！彼叵查熇士梢钥闯鎏酱盒愿竦暮婪??！按蟀浮?、“大鼎”、“大佛手”等等有很多人論述，主要觀點還是集中在對探春性格的塑造。外在室內的陳列更能看出作者內心的情感世界。通過自己的擺設，了解探春的日常生活的雅好。

(一)文采精華

青山山農在《紅樓夢廣義》中寫道:“寶玉溫柔如女子態(tài)，探春英斷有丈夫風。”［1］211寶玉的房間通過劉姥姥之言寫出大有女子閨房之感，探春書房頗有文人墨客之風?！案鞣N名人法帖”、“寶硯”、“森林一般的筆”，這里面我們可以看出探春的第一大雅好那就是書法。后面還寫道還有一副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的墨跡更見其日常生活對書法的喜歡。探春書法很好的旁證是在第十七十八回元春省親的時候，賈寶玉和姐妹妹都寫了詩，探春稱贊不已，“又命探春另以彩筆箋謄錄出方才一共十數(shù)首詩”可見其字跡的端莊典雅。七十回里也有一個情節(jié)寫到，賈政出差快回來的時候，寶玉沒有完成自己的“書法”作業(yè)，為了避免一頓往死里的打。大家就來幫助他?！疤酱簩氣O二人每日也臨一篇楷書與寶玉”;“紫鵑走來，送了一卷東西與寶玉，拆看看時，卻是一色老油竹席上臨的鐘王蠅頭小楷”，都可以看出探春自己的書法寫得很好。

(二)從擺設菊花到詩作《簪菊》

“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這里面寫出探春對菊花的喜歡，這要和探春另一個雅好聯(lián)系起來那就是寫詩創(chuàng)作，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探春寫的稱謂詩的一共就如下幾處:在十七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中《萬象爭輝》的七言絕句。“自忖似難于薛林爭衡，只得勉強隨眾塞責”的心理活動，所以這只是應景而做看不出作者太多感情。第二處三十七回《詠白海棠》。

三十八回《簪菊》，《殘菊》。五十回寫了兩句。在七十回連了半首《南柯子》“空掛纖纖縷，徒垂絡絡絲。也難綰系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边@里經常與探春放風箏，做燈謎以及判詞聯(lián)系起來論述探春的命運，這里不做陳述。

探春這些詩作在紅樓夢中人里不算最好的，但也表現(xiàn)了自己的雅好，獨特的審美傾向。所有詩作里沒有一點忸怩之態(tài)。詩作的最好成績就是《簪菊》這首，被公投為第二，“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短鬢冷沾三徑路，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本褪且驗樗约盒蕾p菊花，所以才寫出這樣的詩句，《簪菊》更能體現(xiàn)作者的內心，開頭兩句寫了一個整天忙著侍弄菊花的人，但是第二句話鋒一轉，我擺弄的原因并不是為了梳妝打扮。只是單純地為了欣賞，長安公子按蔡義江＜紅詩曲賦評注＞說:“疑指唐代詩人杜牧，他是長安人。其《九日齊山登高》詩有‘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嘆落暉’等句，與本詩中多以插菊、飲酒事并提相合?！迸頋上壬褪侵柑諟Y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钡拟蛔缘?，有人說，這里面有很重的對魏晉風范的贊賞，這里面除了魏晉風度更有一種對當時生活的警醒。五六是對菊花姿態(tài)的描寫，詩中的最后兩句更能體現(xiàn)作者的思想感情“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庇幸环N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的意蘊，有人認為這點可以映射到探春與趙姨娘的關系上，就是這個各個方面都很好的三姑娘卻有一個“倒三不著兩”的姨娘，時時讓自己難堪。這點我們暫且不提。整首詩勝在了不落俗套，也能看出賈府三小姐不俗的雅好。

(三)探春倡導建立海棠詩社

青山山農在《紅樓夢廣義》中寫道:“探春聰明不及黛玉，溫文不及寶釵，豪爽不及湘云，獨能化三美之長，而自成其美?！保?］211詩寫的當然不是最好，但是曹雪芹讓探春成立海棠詩社，可見探春在日常生活中高雅的生活情趣。姐妹妹輪流坐莊，飲酒賦詩，成為大觀園記憶深處最動情的一幕。而這個功勞非探春莫屬，探春有生活趣味。蔣和森在《探春論》中認為，探春具備了其他女孩所沒有的才華。［2］125

三、對民間工藝品的鑒賞

在《紅樓夢》二十七回探春讓他的寶哥哥出門給她買“好字畫，好輕巧頑意”說:“像你上回買的那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摳的香盒子，膠泥垛的風爐子，這就好了。我喜歡的什么似的，誰知他們都愛上了，都當寶貝似的搶了去了?！彼凶约旱膶徝酪蟆皹愣凰?，直而不拙”。蔣和森先生早在1959年寫的《探春論》一文中，就敏銳地認識到“這個少女有著不同于一般女孩子的愛好和趣味;更重要的是，深閨小姐生活所帶來的不自由，正激發(fā)著這個少女對外間事物的渴求。［2］125方我們就能看出這個生活在“詩書翰墨之族”的三小姐，對民間工藝品有很強的獎賞能力，突出了探春的日常雅好。

上述這幾個方面都體現(xiàn)了探春在日常生活雅好方面都是一個無可挑剔的人，是曹雪芹最青睞的一春。王雪香評:“寫探春才能見識超出諸姐妹之上。”［3］1344是探春與趙姨娘的關系歷來受到學界的關注，本文試圖從探春個人雅好表現(xiàn)來看探春和趙姨娘的關系。

講究“妻妾不分則宗室亂，嫡庶無別則宗族亂”的封建社會中，妾只是家里的奴才，不屬于家庭成員。再加上趙姨娘雖為生母，文中沒有一處寫她對探春的關愛。與馬道婆一起圖謀害死鳳姐和寶玉，我們就知道趙姨娘是一個心狠手辣而又愚蠢的人。就連賈府里的小丫頭都說“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笨梢娳w姨娘沒有一個說體己話的人。不光是和探春關系不好，和其他人關系也不好。

雖然在“趙國基事件”里，探春和姨娘鬧得不可開交，但是從前八十回來看探春對趙姨娘還是有保護之意的。在六十回里這里探春氣的和尤氏李紈說:“這么大年紀，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伏。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體統(tǒng)，耳朵又軟，心里有沒有計算，這又是那起沒臉的奴才們的調停，作弄出個呆人來替他們出氣?！碧酱涸较朐綒猓蛎瞬槭钦l挑唆的。李劼在《歷史文化的全息圖像——論＜紅樓夢＞》中指出，她“不是拒絕而是進取，不是撒手懸崖，而是入主塵世。”［4］176最大的冷漠是不理不問，而探春是越想越氣就寫出了探春對趙姨娘還是有很大不平之情?！岸溆周洝薄ⅰ靶睦镉袥]計算”、“呆人”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這每句話里都有女兒對與姨娘的保護之情。

通過這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我們就能看出探春整個人物形象的統(tǒng)一，作為賈府三小姐，探春不光有良好的日常生活情趣，而對于和趙姨娘也能看出一個整體的形象延續(xù)，探春人物形象的統(tǒng)一性。

［1］一粟.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匯編:紅樓夢卷［M］.中華書局，1991.

［2］蔣和森.紅樓夢論稿［M］.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

［3］馮其庸.八家評批紅樓夢［M］.文化藝術出版社，1991.

［4］李劼.歷史文化的全息圖像——論《紅樓夢》［M］.東方出版中心，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