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向古典章回小說致敬
——莫言《生死疲勞》本事略考

山東 劉洪強

如何向古典章回小說致敬
——莫言《生死疲勞》本事略考

山東 劉洪強

中國古典小說對莫言的創(chuàng)作有著很大的影響，《生死疲勞》是莫言對中國古典章回小說和民間敘事的致敬。本文試圖分析這部小說是如何向中國古典章回小說致敬的，以及它證明或反證了中國古代小說研究中的哪些悖論。

章回小說 莫言 《生死疲勞》 本事

莫言曾多次說過，他從古典小說尤其是《聊齋志異》中得到的教益良多。莫言在諾貝爾獲獎演說《講故事的人》中講了三個故事，其中第三個故事泥瓦匠的故事就來自于《聊齋志異》的《孫必振》。

可能是由于專業(yè)的不同，當(dāng)代文學(xué)研究者對莫言小說中的古典因素（尤其是素材來源）視而不見，而古代文學(xué)研究者又對莫言的小說相對陌生，雖然有識之士呼喚打通古今，強調(diào)文學(xué)古今演變，但由于古代、現(xiàn)當(dāng)代知識內(nèi)容均浩如煙海，打通實為難事，因此莫言小說中的古典因子不能被有效挖掘出來，從而使莫言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不能前進，找不到莫言小說的文化家園。李敬澤先生說“這部小說是莫言在藝術(shù)上向中國古典章回體小說和民間敘事的偉大傳統(tǒng)致敬的巨制”，但是這部小說是如何向中國古典章回小說致敬的？它證明或反證了中國古代小說研究中的哪些悖論？當(dāng)下雖然有許多研究《生死疲勞》的文章，但對此卻閉口不提。下面試分析之。

一

《生死疲勞》中的西門鬧是一個富裕的地主，有一妻兩妾，正妻白氏，姨太太迎春、秋香，這其實極容易讓讀者把西門鬧與《金瓶梅》中的西門慶聯(lián)系起來。西門慶是封建社會臭名昭著的一個商人、惡霸與官員，然而當(dāng)下研究者卻不得不佩服西門慶身上有郁勃的生命力，他懂得如何發(fā)展經(jīng)濟，也知道如何享受生活，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兩人在前生后世中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現(xiàn)代西門鬧是古代西門慶的“魂兮歸來”。《生死疲勞》中的迎春也是古典小說中常用的女性的名字，如《金瓶梅》中李瓶兒的丫頭就是迎春，后來也被西門慶收用，這也對西門慶與西門鬧的關(guān)系密切做了一個小小的旁證；《紅樓夢》中的“元迎探惜”中也有一個“二木頭”迎春。而秋香，更是古代小說中女人尤其是丫頭常用的名字，家喻戶曉的“唐伯虎點秋香”就可以證明。我們知道，作家對自己筆下人物的起名是很講究的。

韋勒克指出：“塑造人物最簡單的方式是給人物命名。每一個‘稱呼’都可以使人物變得生動活潑、栩栩如生和個性化?！雹偃欢?，《生死疲勞》中莫言卻似乎不動腦筋，隨便從古代那里拉來一個名字。這樣的名字，在幾百年前的人那里就覺得很俗了，《紅樓夢》中的賈雨村說：“更妙在甄家的風(fēng)俗，女兒之名，亦皆從男子之名命字，不似別家另外用這些‘春’‘紅’‘香’‘玉’等艷字的。何得賈府亦樂此俗套？”我們不禁想問，莫言為什么也這樣俗套？其實這并不是俗套，而是他采用此方式向古典小說回歸與致敬。在《生死疲勞》中受古典小說影響而給人物命名的還有很多。如藍臉，關(guān)于藍臉的原型，莫言在諾貝爾獲獎演說時說：

小說中那位以一己之身與時代潮流對抗的藍臉，在我心目中是一位真正的英雄。這個人物的原型，是我們鄰村的一位農(nóng)民，我童年時，經(jīng)常看到他推著一輛吱吱作響的木輪車，從我家門前的道路上通過。給他拉車的，是一頭瘸腿的毛驢；為他牽驢的，是他小腳的妻子。這個奇怪的勞動組合，在當(dāng)時的集體化社會里，顯得那么古怪和不合時宜，在我們這些孩子的眼里，也把他們看成是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小丑，以至于當(dāng)他們從街上經(jīng)過時，我們會充滿義憤地朝他們投擲石塊。

但是莫言沒有提到他臉上的藍胎記，或許莫言只是寫實，見到的這個人物臉上就有一塊藍色胎記?！斑@小子無名無姓，左臉上巴掌大的一塊藍痣，我隨口說，你小子就叫藍臉吧。姓藍名臉”，但這極容易讓我們想起《水滸傳》中的那個青面獸楊志，“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記”，《水滸傳》中還有“鬢邊有這搭朱砂記，人都喚小人做赤發(fā)鬼”的劉唐?！渡榔凇分羞€有一個人物叫黃瞳，“黃頭發(fā)黃面皮”，應(yīng)該說，黃頭發(fā)、黃面皮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但是在筆者看來，這種描寫更大程度上來自于《水滸傳》，《水滸傳》中至少李逵、錦毛犬段景住、赤須龍費保是黃頭發(fā)；而黃面皮的至少有病關(guān)索楊雄、病尉遲孫立等。

還有在高密工作過的處長，叫沙武凈，這顯然是沙僧的諧音；還有一個殺豬人，人叫朱九戒。通讀莫言的小說，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經(jīng)常出現(xiàn)他的作品中。

《生死疲勞》不但用古典小說的人物給自己的小說人物命名，而且，還有現(xiàn)代《沙家浜》中的刁小三、《林海雪原》中的蝴蝶迷，都被用來當(dāng)作豬的名字。尤其是第三部《豬撒歡》中的豬十六，它恰好是豬八戒的兩倍，而且在古代至少溫庭筠、李商隱、段成式都排行十六，他們的詩風(fēng)又都華艷，所以被稱為“三十六體”，不知這豬十六是不是和他們開了一個善意的玩笑？

二

《生死疲勞》在情節(jié)上化用了許多古代小說的故事。眾所周知，小說的框架由《聊齋志異·席方平》構(gòu)成，其實變驢、變馬等也并非《席方平》所獨有，中國古代小說普遍都有這種結(jié)構(gòu)模式，此不贅述。

第二章寫西門鬧轉(zhuǎn)世的驢罵迎春“你只配吞下四兩砒霜把自己毒死！……在人世間應(yīng)該讓你騎木驢游街示眾”，《水滸傳》中的武大郞吞砒霜與此相似，王婆就是騎著木驢被剮死的。

模仿《水滸傳》的還有第七章《鬧鬧發(fā)威咬豬戶》，寫兩頭驢打死了兩頭非常兇惡狡猾的狼，這時幾個隱藏起來準(zhǔn)備打驢的獵人出現(xiàn)了。原來這兩只狼吃了不少的大牲口，眼看就要吃人了，“縣里知道了這事，怕引起百姓驚慌，秘密組織了打狼隊，分成六個小組，日夜巡邏、埋伏”，且事后獵人要把這兩只狼馱到縣城去交差，縣長會送給他們一份厚禮。熟悉《水滸傳》武松打虎的讀者不難看出兩者的聯(lián)系來。

在藍臉與驢把懷孕女人送到醫(yī)院里時，“我們離開縣城原本只有十幾里路，而且我們走的是一條近路，路兩側(cè)荒草沒膝，一只兔子倉皇沖撞在我的腿上”?！端疂G傳》中李逵回家接母親時，朱貴讓他走大路，李逵說“我自從小路去，卻不近”，他走小路卻趕出一只白兔兒來。兩處細節(jié)略有不同，但出于同一機杼。

第六章《智勇雙全斗惡狼》中，那兩頭狼“它們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時而前后呼應(yīng)，時而左右配合，試試探探地、半真半假地發(fā)動著一次次的進攻”，這同《聊齋志異·狼》“途遇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復(fù)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盡，而兩狼之并驅(qū)如故”很相似。如果我們仔細閱讀此段雙驢斗雙狼時，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面隱隱約約有柳宗元《黔之驢》的影子，而莫言卻別出心裁、踵事增華，這只山東高密的驢比黔之驢本領(lǐng)高多了。

第二十四章三次寫到尿液。一是“未交配過的雄性動物的尿液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中國古代醫(yī)學(xué)家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對此雖有記載但并不全面”，這里涉及中國的中藥。我們知道《西游記》中治療朱紫國國王的病就曾經(jīng)用過白龍馬的尿；二是美國宇航員到了月球上“插上美國國旗，然后撒了一泡很大的尿”，這樣調(diào)皮的筆法，我認(rèn)為是借鑒了《西游記》中孫悟空在如來佛的掌上撒尿的細節(jié)；三是豬十六撒尿給刁小三喝，“吧嗒著嘴，把我的尿咽下去”，《金瓶梅》中潘金蓮就曾喝過西門慶的尿，現(xiàn)在這頭西門豬也故伎重演了。

第十六章寫到牛晚上出來，“我”看到了奇異的景象：“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是一個扎著一根翹天小辮子的男孩，嘴里叼著一個亮晶晶的鐵哨子，節(jié)奏分明地吹著，那些小孩子的一蹦一跳都和著哨音，煞是整齊，真真好看。我看得入神，幾乎想加入到他們的隊伍里去?！边@個男孩子分明是模仿《西游記》中的紅孩兒寫的，且莫言也用紅孩兒稱呼這些孩子，《生死疲勞》也曾提到過小妖紅孩兒。類似這樣的描寫很多也很精彩，也許莫言用的是魔幻現(xiàn)實主義手法，也許用的是其他手法，但在我看來，《西游記》中紅孩兒與牛魔王是父子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莫言寫到“牛”與“紅孩兒”的主要契機之一。

第九章“我”托生為一頭驢，“我喊叫著，但話語出口，仍然是驢鳴。驢的咽喉，使我發(fā)不出人聲”，這種情節(jié)極易讓我們想到《變形記》。其實這種變成“異物”導(dǎo)致不能說話的情況在中國古代小說中是常有的現(xiàn)象，如唐代《續(xù)玄怪錄·薛偉》中寫薛偉變成了一條魚，他所說的話其他人一句也聽不懂了。

還有三個情節(jié)是出自《聊齋志異》，只是比較隱蔽，不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罷了。

第二十七章西門金龍與黃互助在杏樹上做愛，“他發(fā)現(xiàn)西門金龍和黃互助相跟著爬上了一棵花朵盛開的大杏樹，搞得杏花瓣兒如雪片般紛紛降落”，“微風(fēng)起處，樹冠輕搖，熟透的花瓣猶如雪片，紛紛落下，地下如積瓊瑤”。第三十六章西門金龍與龐抗美在杏花樹上做愛，“杏花如雪，落在他們身上”。西門金龍與兩位女性發(fā)生性愛的地方是在一棵美麗的杏樹上，可以說在這個地方男女幽會是浪漫的，這樣的想象也是匪夷所思的，就是湯顯祖《牡丹亭》中杜麗娘與柳夢梅也只是在牡丹亭發(fā)生關(guān)系，其浪漫遠遜西門金龍。其實《聊齋志異·晚霞》中有晚霞與阿端在蓮花中發(fā)生關(guān)系的描寫：

童挽出，南啟一戶，折而西，又辟雙扉。見蓮花數(shù)十畝，皆生平地上，葉大如席，花大如蓋，落瓣堆梗下盈尺。童引入其中，曰：“姑坐此?！彼烊ァＩ贂r，一美人撥蓮花而入，則晚霞也。相見驚喜，各道相思，略述生平。遂以石壓荷蓋令側(cè)，雅可幛蔽；又勻鋪蓮瓣而藉之，忻與狎?qū)?。既訂后約，日以夕陽為候，乃別。端歸，病亦尋愈。由此兩人日以會于蓮畝。

諳熟蒲松齡作品的莫言恐怕也是從這里得到的靈感吧。

小說第三十七章寫以前打過人的楊七一天跪在地上，哀求著他曾經(jīng)打過的人打他，近乎歇斯底里。他說：“你們，一定要打我，把我當(dāng)初打你們的統(tǒng)統(tǒng)還給我……”“你們要是不打我，就不是人做的，你們不是人做的，就是馬配的，驢日的，公雞母雞配出來的，從蛋殼里鉆出來的扁毛畜生……”有人實在沒有辦法就提出來打楊七一巴掌就算完了，楊七卻說：“一巴掌不行，當(dāng)初我抽了你們，少說也有三千藤條，今天，你們要抽我三千巴掌，少一巴掌也不行?！边@個情節(jié)非常離奇，其實來源于《聊齋志異·罵鴨》，有個人偷了別人的鴨子得了病，非要鴨的主人罵他，他的病才能好。文章很短，引文如下：

邑西白家莊居民某，盜鄰鴨烹之。至夜，覺膚癢。天明視之，茸生鴨毛，觸之則痛。大懼，無術(shù)可醫(yī)。夜夢一人告之曰：“汝病乃天罰。須得失者罵，毛乃可落。”而鄰翁素雅量，生平失物，未嘗征于聲色。民詭告翁曰：“鴨乃某甲所盜。彼甚畏罵焉，罵之亦可警將來。”翁笑曰：“誰有閑氣罵惡人。”卒不罵。某益窘，因?qū)嵏驵徫獭Ｎ棠肆R，

其病良已。

第四十九章《冒暴雨合作清廁所》寫黃合作在下雨天清理廁所，莫言不厭其煩寫合作清廁所時的動作與表情，長達八自然段，一千三百字之多，如：

她一歪一扭地走到院落西南角的廁所。揭開水泥蓋板，一股臭氣在雨中彌漫。

她站立在廁所邊，揮動著一把長柄大馬勺，將廁所里的東西舀出來，傾倒在雨水中，洶涌的水流攜帶著這些東西直奔陰溝而去。

實際上《聊齋志異·王什》中就有一個鬼挖廁所的故事。講一個販私鹽的王什，到了陰間，“冥中新閻王到任，見奈河淤平，十八獄坑廁俱滿，故捉三等人淘河”，很多在陽間有罪的人，死后要罰挖河：

鬼引什去，至奈河邊，見河內(nèi)人夫，襁續(xù)如蟻。又視河水渾赤，臭不可聞。淘河者皆赤體持畚鍤，出沒其中。朽骨腐尸，盈筐負(fù)舁而出；深處則滅頂求之。

三

在語言上，莫言也有意摻雜古代話本小說的詞語，如“他姓龐名虎，面如重棗，目若朗星”，而這句話其實是古代小說描寫武將的套話，如《三國演義》中關(guān)羽就是“面如重棗”，而《水滸傳》中的朱仝就是“面如重棗，目若朗星”。還有“也是合當(dāng)有事”，這些都是白話小說的套語。有時《生死疲勞》也會套用文言，如藍開放與龐鳳凰做愛時“流丹滿床”，而“流丹”兩字也曾出現(xiàn)在《林四娘》中。此外，小說還直接提到許多小說的名字，如《三國演義》《靜靜的頓河》《封神演義》及《聊齋志異》等，還明白地說到龐鳳凰讓藍開放把自己的藍臉變白是受了《聊齋志異·阿寶》的影響而成。

以上是對《生死疲勞》采用古典小說及現(xiàn)代小說素材的梳理。不過，《生死疲勞》在形式上最大的特點是采用了章回體的形式。章回體是明清近代白話小說的主要形式，但是到了現(xiàn)代，這種形式幾乎已經(jīng)絕跡。莫言的《生死疲勞》采用這種章回形式對內(nèi)容表達有何影響，我不敢妄下結(jié)論；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莫言在回目設(shè)計上是持一種“游戲態(tài)度”的，回目本身對仗很不工整。如“受酷刑喊冤閻羅殿 遭欺瞞轉(zhuǎn)世白蹄驢”“西門驢痛失一卵 龐英雄光臨大院”“妙齡女思春芳心動 西門牛耕田顯威風(fēng)”“老許寶貪心喪命 豬十六追月成王”等，這些回目顯然是不工整的，而且這種情況比比皆是。

我認(rèn)為《生死疲勞》回目的“不工整”在小說史上是有重大意義的，因為它能夠澄清小說史上一些夾雜不清的問題。

我們知道《金瓶梅詞話》回目質(zhì)量之差是研究者皆知的。張鴻勛先生認(rèn)為，“金瓶梅詞話”回目不工整的原因，是笑笑生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時（嘉靖、萬歷之間）的風(fēng)氣使作者沒有把回目作成工整、對偶的形式，這時“擬話本”的作品還沒有達到成熟的階段?！敖鹌棵吩~話”在回目上，無意間給我們留下了時間的痕跡。②陳遼先生說：“《金瓶梅》的藝術(shù)描寫很精彩，但《金瓶梅》的回目對仗很蹩腳，不少回目根本無對仗可言?！薄靶πι驮u話藝人的文化素養(yǎng)都不高，因此即使整理成書，回目對仗仍是不工?！雹蹖O遜、詹丹《金瓶梅概說》說“《金瓶梅》出自‘大名士’之手，僅從回目看就不像”④。其實我們從《生死疲勞》的回目來看，回目與作者的水平及社會風(fēng)氣根本沒有必要聯(lián)系。莫言的水平難道還算低嗎？因此《生死疲勞》回目的不“優(yōu)美”并不能得出作者水平低下的結(jié)論，有時很可能是作者戲謔而為之。

①韋勒克等：《文學(xué)理論》，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56頁。

②張鴻勛：《試談“金瓶梅”的作者、時代、取材》，見《文學(xué)遺產(chǎn)》編輯部：《文學(xué)遺產(chǎn)增刊·六輯》，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286頁。

③陳遼：《釋〈金瓶梅〉的矛盾》，見《陳遼文存》第5卷，香港銀河出版社2003年版，第535頁。

④孫遜、詹丹：《金瓶梅概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149頁。

本文為山東省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研究項目“莫言小說本事研究”（批準(zhǔn)號14CWXJ24）成果

作 者：劉洪強，復(fù)旦大學(xué)文學(xué)博士，山東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講師，主要從事古代文學(xué)研究。

編 輯：張玲玲 sdzll08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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