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匠李二麻子因為釣魚的事兒,栽了!
在泡子沱一帶,不是誰都簡簡單單輕易能稱得上“匠”的。要想稱匠,至少在本行業(yè)本師門拿得出來手藝說得起話。做木工活的,精了,人家人前人后地叫上一聲“×木匠”;打石頭的,手藝到家了,被人尊稱為“×石匠”。這些都是讓人看得起的好事兒。李二麻子被人叫著釣魚匠,可見得他釣魚的功夫。
要說在泡子沱這方圓二三十里地界,李二麻子釣魚那才叫本事。李二麻子在泡子沱那條河里釣魚,從來不用城里的魚竿兒、餌料和其它的家伙,就用灶頭邊那根被柴火煙熏得黑乎乎的水竹竿子,丈二長,手柄處捏得黑黃黑黃的,一下水,那才見得到層色。二三十年來,李二麻子就用這根竿子,釣遍了泡子沱。鯉魚、草魚、鯽魚、鰱魚,就連影影兒都不好找的團魚,李二麻子看好了位置,盯上個半天,沒有放過空炮的。李二麻子這“釣魚匠”的封號,可不是白來的。這些年,李二麻子一家就靠他釣魚賣錢為生,柴米油鹽足著呢,日子比那些打魚的人家還過得安逸。打魚的干不過釣魚的,在泡子沱這地方說起來,這就奇了怪了。
李二麻子這回是真的栽了。
那天一大清早,李二麻子就去了泡子沱釣魚。勢頭不錯,喂足了窩子,丟下竿,魚就上鉤了。拉上來,是個團魚,樂了李二麻子一把。又放下竿,沒等幾分鐘,魚又上來了。李二麻子一帶鉤,重著呢,再使勁兒,原來鉤子鉤在一把草上,彈了回來,不偏不正,恰恰鉤在大腿上,拉了一條槽,足有四五公分長,血汩汩直往外冒。李二麻子趕緊放下竿子,轉(zhuǎn)身摘了幾張野草草葉子放在嘴里咬爛,敷上,血還是沒止住。
釣魚匠被鉤鉤掛傷了,你說這算啥事兒,栽了??磥磉€得找朱二太醫(yī)補個“粑粑”才行。
李二麻子提著團魚一歪一拐地走進(jìn)院子,朱二太醫(yī)才吃過早飯,門口已經(jīng)排滿了看病拿藥的。大家看到李二麻子一大腿的血,差點都喊了出來:釣魚匠,這下真栽了哈。
朱二太醫(yī)也是泡子沱一帶的名人。那手藝,祖上傳。據(jù)說朱家興盛時,靠行醫(yī),置下的田地一年能收上千擔(dān)的租子。朱二太醫(yī)靠著一手祖?zhèn)髅胤?,生意也旺著呢。特別是治外傷,那是一絕,左左右右的柜子抽屜里忙上一會,配點草草藥,再從里屋拿出個青花白底藥瓶,抖上些粉末,對上酒,敷在傷口上,無論是刀傷、燙傷還是掛傷,不出一星期,準(zhǔn)好。就是那年隔壁王大毛的牛腳桿半夜里被人用鋤頭鏟了個大口口,朱二太醫(yī)都給它治好了。
朱二太醫(yī)看了李二麻子的傷口,二話沒說,敷了藥,說是小事兒,用不著收錢。倆人又你來我往言語客套了好一陣子。朱二太醫(yī)終究不談收錢的事兒。李二麻子覺得太過意不去,就把團魚放在那里,走了。
一個星期以后,李二麻子的傷口還沒好全。在釣魚回家的路上去了一趟朱二太醫(yī)那里。朱二太醫(yī)十分熱情,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說兄弟注意不要沾水在傷口上,敷了藥,準(zhǔn)好。李二麻子看著朱二太醫(yī)既不收錢又熱乎的勁兒,只好送了一只團魚表示感謝。
一兩個星期以后,李二麻子隔三差五還是往朱二太醫(yī)那里跑。每次,朱二太醫(yī)都認(rèn)真地給他檢查傷口,說,你看又沾水了不是。仍然敷了藥,說什么還是不收錢。李二麻子感激,放下團魚,逢人就說朱二太醫(yī)是個好人。手藝高明,還不收藥錢,你說能不算好人嗎?
李二麻子仍舊每天一歪一拐地到泡子沱釣魚。朱二太醫(yī)的生意還是那樣的好,看病的拿藥的,老頭兒老太太娃兒大娘的絡(luò)繹不絕。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好些日子過去了,朱二太醫(yī)看到李二麻子釣了魚后,已經(jīng)好久沒來治他的腳傷了,心里怪怪的,該來了噻?
朱二太醫(yī)清了清神,進(jìn)了里屋,找自己的婆娘說話問個緣故。婆娘說,你咋記不得了呢,那天你進(jìn)城買東西去了兩天,李二麻子來看傷口,你交待我給他換藥的嘛。只是人多,我忙不過來,就直接把里屋那個青花白底藥瓶的藥粉面給他抹在了傷口上,沒加別的東西。也不知道真的好了沒有?
好了?!我看你以后還有屁的團魚吃。朱二太醫(yī)聽了婆娘的話,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