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
又是一年春節(jié)。每到此時,滿大街都是提著、背著各色包裝靚麗的物品,行色匆匆的行人。靜坐在屋里沖上一杯好茶,看著嫩綠嬌黃的茶葉沉沉浮浮,聞著裊裊清香蒸騰彌漫,我有點情不自禁地從記憶深處尋覓搜索出些許年的味道。說起來有幾分神奇,瞅著剛剛出鍋的大餑餑,那些被撿拾的記憶竟然也發(fā)酵得張力十足,多姿多彩。
小時候的記憶自然是農(nóng)村的開闊生態(tài)風景。老家近,就在西四舍,老父親又是被監(jiān)督囚禁,那年月大部分春節(jié)都是在老家過的。農(nóng)村講究禮數(shù),大年三十下午早早擺上供品,庭院、屋子里撒滿秫秸,走起路來吱吱咯咯聲音悅耳……我好奇地詢問父親,父親手里擎著香火回答溫馨:那是迎接老爹、老媽回家過年,給他們騎的牲口準備的。他老人家同時囑咐:過年講個吉利,千萬不要隨便說話,尤其在親戚們聚會的時候。不明白的事悄悄問問,講錯了不但討不著吉利,還會遭上蒼懲罰。我再問萬一說錯了怎么辦?父親笑著呸、呸、呸啐了幾口說,就這樣呸得煙消云散災禍就消失了。再說老天不罰無知無意之人,你不是成心詛咒,上蒼寬懷會原諒的。
記憶最深的應該是支邊青海,在荒原度過的春節(jié)。連隊在拖拉海開荒,生活艱苦連過年也拼湊不出像樣的盛宴。會餐雖然大盤大碗,但是咀嚼最多的是思鄉(xiāng)之情。站在沙柳包的頂端,向著家鄉(xiāng)的大致方向,那種由瀚海寄托大海的情感是復雜而蒼涼的。記得第一個春節(jié),滿打滿算我們才到達格爾木9個多月,那個時候就由于幻想破滅,而渴盼著重返故里落葉歸根?;脑拇汗?jié)精神苦悶、物質(zhì)貧乏,品咂咀嚼的是苦澀與五味雜陳。
五味雜陳之外,還有一些啼笑皆非,也算是年的味道的趣味補充吧。調(diào)到青海連隊的第一個春節(jié),司務長在除夕會餐時,煞費心思安排了海米湯。對于青島人來說,這是勾引鄉(xiāng)隋的美味,而青海戰(zhàn)友多數(shù)沒有見過,他們端著盆子送回食堂,嘴里還埋怨著:怎么大過年的,煮蟲子湯給我們吃……飲食文化的征服力量是強大的,自那以后,我們探家捎回去的海米、蛤蜊肉等海貨都成了他們的渴望,他們爭著搶著往嘴里填。
如今的年味大大地變了,放爆竹又規(guī)定時間、地點,踩高蹺、跑旱船等一類的社火在城區(qū)已經(jīng)難以看見了,即使在鄉(xiāng)村也是零星殘存。城市的忙年更變了味道,尤其是原本需自己勞作的,比如蒸饅頭、煮下水、打掃屋子等等都被購買食品和勞動取代了,這還不同于洗衣機取代了搓板,僅僅減輕了勞作之苦。當然沒有那些挑燈夜戰(zhàn)的辛苦自然是好事,但是傳統(tǒng)的傳承也在不親自勞作中淡漠、消失,使人惆悵于不能享受過程之“累并快樂著”。有的時候想親自下手演當演當,無奈已經(jīng)生疏得不知道從哪里下手了。是舒暢了還是彷徨了,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上了年紀諸事不便,過年了除了懷舊,最大的快樂是兒孫繞膝的團聚了。雖然享受天倫之樂也要付出多多,但心甘情愿的精神支撐,即使有的時候還累得腰酸腿痛,但仍然沉醉在累并快樂著的享受之中,那種愜意、那種舒暢、那種愉悅是金不換的。尤其,在生活節(jié)奏越來越快的當下,平時兒女們回來也是風塵仆仆、行色匆匆,看看老人們平安無事,也就忙自己的或兒女們的了。仔細想想,這也是一種傳承,不過這種傳承帶著自然而然的定式,無論是誰都無法突破或改變罷了。
雖雜七雜八地絮絮叨叨,但終歸是感情的自然傾瀉,疏漏偏頗也在所難免,就此打住也算是年味尋覓搜索的一種成果。真實記錄下來,為自己的記憶庫存增加些成色,也為過年不同的景色留下歷史的痕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