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cent Qiu
“有的人就是做不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并不是他不懂得世界運行的規(guī)則,反而是他們太懂而且他們太認真了?!?/p>
繼人生贏家金刻羽之后,馬佳佳再次刷了我的朋友圈。
90后CEO,情趣用品,自我營銷,爆炸性的言論。對于有著這些標簽的女孩兒,原本只是偶爾在網(wǎng)絡上看到關于她的報道,認識也是停留在“對做法不是很認同,但人家確實有過人之處”。
在所謂“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的“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的時代背景下,尤其在賣碗米粉和肉夾饃都要講“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的帝都,我不敢瞎逼逼。怕的是一個個鍵盤俠會火力全開,“你行你上,不行別逼逼”,“你知道人家有多努力嗎”,“你看見過凌晨4點的帝都嗎”。從小屬于“內向型學霸”的我,玻璃心受不來。
但一大早看到這篇Tedx(不知道是不是山寨版的TED)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和身邊的好多朋友集體躺槍,覺得有必要說些什么。對的,我們多數(shù)是馬佳佳筆下的“完美模式學霸”。
我辛苦考上名校,學哲學,學歷史,學政治,自由而“無用”。踏出校門前的優(yōu)越感和離開校園后的生活重壓,確實讓我有過彷徨。仿佛畢業(yè)后進不了中央部委,好像就承擔不起老家鄉(xiāng)親父老的殷切期許,好像一畢業(yè)沒有50萬年薪,老爸老媽就不好意思說是名校畢業(yè)。
大三的時候,在往返學校和實習的公司,在西二旗“開往春天的地鐵”上,手捧GRE單詞書的我看見一排排郊區(qū)別墅,刷到手機新聞上一個個“段子手”、“代購女神”的暴富神話,我也會想,是不是我們太過認真,是不是跑不過這個時代了?
本科畢業(yè)后,進入比較體面外資企業(yè)工作,朝9晚12的高強度工作,換來每月工資卡上的5位數(shù)。攢了幾個月錢給老媽在公司樓下買了一個包,驕傲了很久。不久聽說,“隔壁家老王的兒子”高中畢業(yè)開始做生意,前兩天給媽媽買了一輛BMW。
離開公司開始創(chuàng)業(yè)后,推出微信公眾號,每天堅持邀請嘉賓給大家分享干貨,堅持給用戶推送最有價值的內容,但一開始閱讀量低得可憐,遠遠比不上競爭對手“轉發(fā)送簡歷模板”,“點贊有機會和投行大神面對面”,“點我,不用面試直接拿Offer”。 是不是“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徹底代替了“知識經(jīng)濟”?是不是“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等價于“眼球效應”?
后來開始與風險投資人接觸,原本以為來自清華、北大、人大以及政法的名校團隊又從管理咨詢行業(yè)出來,會是加分項,但不少業(yè)界前輩也坦言相勸,“你們名校出身,最怕不接地氣”,“你們做管理咨詢,畫PPT和實戰(zhàn)是不一樣的”,“做職業(yè)發(fā)展的資訊肯定不如吃喝玩樂有爆點”。
我自身的經(jīng)歷仿佛也是在完美地印證了馬佳佳的結論,我還是認為這鍋黑暗系的心靈雞湯有毒。
馬佳佳說“你們以為你們是國家棟梁,卻只買得起小米手機”??吹竭@句話,我想到了之前看一期節(jié)目,德意志銀行的蔡洪平先生講了他身邊的一個故事。6年前,一個同事拿到400萬美元的獎金后跟他說比起成功上市的企業(yè)家,我們的收入太少了,太虧了。蔡先生第二周帶他去參加了高錕先生(2009年10月6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將2009年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英國華裔科學家高錕以及美國科學家威拉德·博伊爾和喬治·史密斯。高錕將獲得物理學獎一半的獎金,共500萬瑞典克朗,約合70萬美元)在香港紅磡體育館的頒獎儀式,高錕先生雙手顫抖著走向主席臺領獎,稅后的獎金只有這位同事十分之一左右。
在全場起立為高琨先生鼓掌的時候,蔡先生和他同事說,這才是真正的偉大。能成為諾貝爾獎得主的人太少了,也沒有多少人有機會去“治國平天下”。但如果去專注做好一件事情,總是能有所貢獻的吧。
一位朋友在香港讀中文系,他說過去幾年最有成就感的事兒就是做了“粵語一些特有文字的研究”,席間朋友戲謔說,在金融中心香港也就你做這種事兒吧。靦腆的他笑著說,總要有人做吧。我不知道馬佳佳會怎么評價我的朋友,但我想他的確做了了不起的事兒。他在我心中也遠比“段子手阿強”、“時尚博主Miranda”、“微商小麗”更值得敬佩。
馬佳佳說“沒錢,時間也不自由,就不要談詩和遠方”。我想“詩和遠方”與“攜程在手說走就走”是有著本質區(qū)別的。在米蘭大教堂或者香榭麗舍大街畫著大濃妝,背著Prada, 拿著鑲鉆的Iphone6s自拍一張,再發(fā)到朋友圈,配一句“巴黎的夜,美得令人心碎”,那不是“詩和遠方”。曾經(jīng)讀過齊邦媛寫的《巨流河》,東北流亡子弟唱著《松花江上》,初識英詩的南開少女與朱光潛先生含淚讀雪萊和濟慈,那是“詩”,而當顧老師寫下那封辭職信的時候,我想,她已經(jīng)在“遠方”了。
馬佳佳說“真正的牛逼是占有并支配資源的人”,又說“絕望不是因為你付出的不夠多,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世界運行的真正規(guī)則”。我不會否認資源配置者實力的強橫,也沒法否認利益交換的重要性。但這不代表Deal Maker就比專注技術的Geek要牛逼,也不是說在談笑風生的大領導面前,研究“1587年對中國發(fā)展是否無關緊要”的歷史學家就低人一等。有的人就是做不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并不是他不懂得世界運行的規(guī)則,反而是他們太懂而且他們太認真了。
寫這篇文,不在于反駁或者為我們這個群體正名。而是一種責任感,結尾可以這樣:
當郭敬明用小時代毒害95后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95后;
當余佳文在央視吹一個億的牛逼給千萬個“我有一個好想法”的少年打雞血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覺得我們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有多么特別;
當日賺10萬的“面膜女神”吐槽名校畢業(yè)的同學只有月薪3000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拿的是中等偏上的收入;
但當馬佳佳女士熬了一鍋濃濃的黑暗系心靈雞湯,又說你們不喝就是傻逼的時候,我一定要說一句,謝謝,我們不喝。
摘編自職問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