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佃
2011年,我去了一趟希臘,福建社團的林先生十分熱情,開車到機場接我們。
從機場出來,算是一路暢通;可是,進(jìn)城時,塞車了。
望著長龍似的車輛,林先生嘆了一口氣:“怕是要等一兩個小時了。對不起?!?/p>
為什么?他解釋說,希臘債務(wù)危機,這些天,市民天天罷工、集會、游行。
他還補充說,希臘人被政府慣壞了,一個人,從哇哇落地到溘然長逝,幾乎從頭到腳,政府都包了。一旦政府承載不了,想削減薪酬、福利,市民就說“不”。由此,也養(yǎng)成了希臘人的懶惰做派。
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是,像我這樣,原本對金融知識一無所知,卻也因為在希臘待了一兩天,對所謂債務(wù)危機,有了一鱗半爪的認(rèn)知。
所以,今年希臘又鬧債務(wù)危機,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對“改革換資金”協(xié)議草案的公決,公決前,媒體說“反對”與“贊成”半斤八兩,不相上下。而我猜,“反對”者可能占多數(shù)。盡管后來,的確是“反對”者占了六成多,媒體又說,這是希臘“民粹主義”嚴(yán)重抬頭;而我還是不太贊同。我還是認(rèn)同老鄉(xiāng)林先生說的,希臘人太懶了——要是希臘人知曉了,大概非對我拳打腳踢一番不可。
這是閑話,正經(jīng)話是說,公決后,希臘財長瓦魯法基斯第一時間即宣布辭職;而且,馬上騎上放在財政部樓下的自家摩托車,載著妻子,絕塵而去;而且,他去的不是他的家,而是酒吧,不是去喝悶酒,而是去會老友,去干杯狂歡。
他的舉動,希臘人怎么看,不知所以;倒是我們在另個大洲的國人,有些瞧不起他了:“國家都這樣了,還這么悠閑?說得過去嗎?”“典型的不作為?!闭f他好的,似乎沒有。
因而,我有點坐不住了,也有點忍不住了,想唱唱反調(diào)。
我認(rèn)為希臘這位財長——準(zhǔn)確地說是“前財長”,其辭職起碼有“三不”值得肯定:
一是不推卸。公決后,可能沒完全達(dá)到國際債權(quán)人的目的,或沒有完全達(dá)到本國政府、市民的希冀,他毅然辭職。盡管他的頂頭上司還有總理,但他二話不說,一言不發(fā),不推卸責(zé)任,不加劇矛盾,不多費口舌,說走就走,好不戀棧。
二是不沮喪。他沒有失魂落魄,沒有驚慌失措,沒有黯然銷魂,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瀟灑一走,無官一身輕,從哪兒來就回哪里去;觥籌交錯,交杯換盞,老夫老妻卿卿我我,新朋老友親親熱熱,優(yōu)哉游哉,不亦樂乎。
三是不張揚。雖然場外,還有狗仔隊等著他,也有老友豪車候著他,但他一副“輕裘仗劍踏關(guān)州,一騎白馬笑王侯”狀,不花阿公一枚銅板——當(dāng)然也沒得花,不費老友一片情誼,騎著自家的摩托,去請自己的客,去喝自家的酒,悄然融入市井布衣的生活。
或許是國情不同吧,假如擱我們這兒,一位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辭職,怕是要掀起大波瀾的,七嘴八舌,街談巷議,莫衷一是,眾說紛紜,謠言滿天,肯定是少不了的。
什么時候,我們的官員,不因犯錯而辭職,不因辭職而推卸責(zé)任、槁木死灰、垂頭喪氣、妄自菲薄,什么時候我們的社會就真的又進(jìn)了一步了。
我想,這可能比希臘財長辭職的啟迪更重要吧。
【王永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