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野豬王（三）

斯年

“梆梆梆——”飼養(yǎng)員敲擊食槽的聲音，猶如天籟之音，一下子讓剛才還睡意綿綿的豬圈變成了“歡樂谷”。豬豬們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爭先恐后地沖到食槽前。養(yǎng)豬場頓時傳出此起彼伏的“吧唧”聲

希爾的聲音就湮沒在其中。

吃飽喝足之后，希爾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懶懶地攤在一角。透過養(yǎng)豬場小小的窗戶，希爾看見了外面的天空，澄澈、湛藍，和墻皮斑駁的屋頂完全是兩個樣。

當初希爾為了讓自己盡快“囤肉”，在貓三太子的幫助下來到了養(yǎng)豬場。僅僅不過5個月，卻恍若一個世紀那么久。原先萌萌的混血野豬崽希爾，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一副高大威猛的野豬模樣——希爾顯然長得更像爸爸。

豬圈里的“主人控”

“希爾希爾，我聽見主人的腳步聲了，他剛走過去嗚嗚，我最愛的主人，怎么沒來看我！”小豬漢斯是希爾的新伙伴，它曾經(jīng)被養(yǎng)豬場主當作迷你小香豬養(yǎng)過一段時間，后來發(fā)現(xiàn)被騙，就把體重嚴重超標的漢斯“發(fā)配”到豬圈。

“主人、主人，我愛的主人”漢斯喋喋不休地嘟囔著。希爾實在忍不住對漢斯進行了第101次的勸說：“他為什么對豬好，是因為他想吃豬的肉！”

“他對我這么好，吃上一口兩口的，我也認了?！睗h斯一臉認真地回答。希爾氣結(jié)，翻著白眼挪到了另一側(cè)。

一刻鐘后，漢斯又挪到了希爾身邊?！跋?，你別生氣，我今天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立馬就閉嘴，真的。你說如果我和旺財同時掉到了水里，主人會救誰？”

旺財是養(yǎng)豬場主的寵物狗，曾經(jīng)和漢斯共處一室，且常常爭寵。

希爾還沒來得及再翻一個白眼，那只剛剛被提及的寵物狗的聲音便飄了過來：“我再警告你們一次，不準再叫我旺財，我叫哮！天！犬！”

豬圈里的豬豬們要么抬頭假裝看天，要么低頭假裝瞌睡。

“哮天犬”

“你們誰要是叫我一聲‘哮天犬，我就賞你們一根肉骨頭，怎么樣？”旺財看著滿圈柔順的小豬，得意洋洋地說道。

“希爾，為什么每次我聽見‘肉骨頭就會不由自主地打顫呢！”漢斯悄悄地問希爾。

“因為肉骨頭曾經(jīng)和你我一樣也是豬！”希爾在心里偷偷說，出口的卻是這樣的內(nèi)容：“那是因為你菩薩心腸、悲天憫人，見不得葷腥唄！”

漢斯聽到后擺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希爾，你就是有文化！”

“怎么沒人出聲？就你，那個傻大個，說什么那么開心，說出來大家一起高興高興！”旺財直接點了希爾的名。

“我們在說旺財哥你要是在沙漠里迷了路，會不會被尿憋死？”希爾抬了抬眉毛，挑釁地說道。

“汪——你說誰呢？有本事我們出來單挑”旺財惡狠狠地叫囂了半天，最后還是被自己的求知欲打敗，小聲問希爾：“那個，沙漠和撒尿，有什么關(guān)系？”

希爾壞笑著說：“狗不是找不到電線桿就不撒尿嗎？沙漠里可未必有電線桿，那你到時候尿不尿？”——多虧了貓三太子告訴了希爾旺財?shù)倪@個小秘密，要不它怎么能一擊即中，直接惹惱旺財呢！

“生氣了吧？想咬我吧？我就把豬蹄放在鐵門上，看你能不能夠得著？”向來沉穩(wěn)大方的希爾每次見到旺財都會像轉(zhuǎn)了性似的，變得格外愛找事兒，非要惹得旺財在鐵柵欄門口一跳再跳，有幾次差點兒將柵欄上的門閂打開闖了大禍。

“旺財、旺財，你在哪兒呢？”遠處傳來主人的呼喚聲，旺財忙不迭地向外沖。

就在旺財即將出門時，它突然回頭大聲沖著漢斯說：“如果我和你掉進水里，主人一定會先救我，哼！”然后得意地扭著屁股跑走了。

要緊的事

“嘖嘖嘖，小胖墩現(xiàn)在變得這么有勇有謀了？”旺財剛離開，貓三太子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窗邊。

希爾聞聲開心地跳起來：“你怎么來了？我這不也是為了有備無患么，說不定這只狗會成為我的殺手锏呢！快跟我說說外面的情況！”

每當這種時候，周圍的小伙伴都好像自動消失一般，成為純豬肉背景。

貓三太子故意板起了臉，假裝不滿地嘟噥道：“我又不是新聞主播，怎么每回一見到你就要給你播新聞呢！”

希爾呵呵笑著，憨憨地撓撓頭。

“對了，差點兒忘了，我今天來有件很要緊的事。”貓三太子一邊整理著皮毛，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對它來說，毛發(fā)打結(jié)，空氣太干都是要緊的事，所以希爾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我剛來的時候在養(yǎng)豬場主那里呆了一會兒，他已經(jīng)把你們都賣了，明天屠宰場就來裝車！”

“真、真的嗎？”“不會吧？我不相信！”“救命哪！”那些從不吱聲的“豬肉背景”突然活了過來，個個哭天搶地，尤其是漢斯，除了對死的恐懼，還有一種信仰破滅的絕望：“不可能！主人最喜歡我了，怎么會賣了我”

希爾和貓三太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逃跑計劃

“希爾，你怎么不哭？”貓三太子跳下窗臺，擠在希爾身邊，“莫非，你有其他想法？”

希爾鄭重地點點頭：“我想，現(xiàn)在也差不多是我重新找回自由的時候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怕了。我們還有一天時間，肯定來得及?！?/p>

貓三太子贊賞地蹭蹭希爾的肩膀：“好小子，真不愧是我的朋友！我已經(jīng)幫你打聽好了，明天上午裝你們的卡車就到了。據(jù)我所知，運輸途中會路過一大片山林，只要有人能幫你們打開門，你們就可以逃進深山，沒人會找到你們！”

希爾聽完后認真地點點頭：“大恩不言謝！你要有什么要求我還能做的，盡管提出來好了！”

“那你好好夸夸我，我五行缺夸！”

“快給我來本成語詞典，我要夸個一天一夜?！?/p>

兩人相視一笑，溫馨又傷感的氣氛不動聲色地蔓延開來。

“希爾，到時候你要帶上我！”“還有我！”“還有我！”“豬肉背景”再次活躍起來。

貓三太子噙著笑意搖搖頭，準備從窗戶再次躍出去。希爾終于“殺出重圍”，找到機會問貓三太子：“我們還會再見嗎？”

“有緣自會相見！”說這話的時候，它的腦袋已經(jīng)擠出窗外。

希爾突然有些想哭。它正在醞釀淚水，貓三太子的腦袋又縮了回來：“希爾，你們被運到B市后會被做成火腿出口海外，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出國的機會，你確定要放棄？”

希爾滿臉黑線，剛才因離別帶來的傷感頓時消失殆盡。

旺財，再見

直到第三次將逃跑的各種細節(jié)在腦海里熟練演練過后，希爾才敢睡著。好像才過了短短幾分鐘，豬豬們就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了——買主們果然來了。

折騰了一早上，希爾和它的伙伴們終于被趕到了卡車上——唯一的逃生希望只能是那道隔絕著生與死的柵欄門。

遠遠地，希爾就聽見養(yǎng)豬場主和買主討價還價的聲音?！斑@不一樣，你們沒看見里面有頭野豬嗎？這能跟普通豬一個價錢嗎？必須加點兒！”

希爾有些心慌，按照計劃，旺財在豬豬逃跑計劃里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善綍r總在周圍晃悠的旺財今天怎么不見影子？正在希爾頭大如斗時，旺財如天神般地出現(xiàn)了。希爾內(nèi)心一陣激動，“哮天犬”三個字幾乎脫口而出：“旺財，旺財，一大早上沒見，是不是找不到電線桿！我們要走了，給你最后一個機會，看你能不能咬到我的蹄蹄！”說著，希爾再次把身體貼在卡車的柵欄門上。

本來以為宿敵要走了心情格外愉悅的旺財，又被挑撥得憤怒起來：“誰怕誰，你別動！”說著，旺財就飛躍起來直撲向希爾。

一次，兩次，三次旺財始終沒有碰到卡車的門閂，而另一邊的人們已經(jīng)成交，準備啟動卡車了。

“你家狗和豬的感情真好呀，還十八里相送呢！”司機伸出腦袋，和養(yǎng)豬場主打趣道。養(yǎng)豬場主看了卡車幾眼，轉(zhuǎn)身走進辦公室。

“32次、33次旺財你加油??！”卡車上的小豬們幾乎要對著旺財搖旗吶喊了?！?8次，旺財你成功了！門閂打開了，我又有機會逃跑了！”“旺財，你已經(jīng)追著卡車跳了好幾百米了，快回家吧！”“旺財，再見！”

旺財突然覺得腦袋懵懵的，自己錯過了什么嗎？難道大家這樣就告別了？怎么自己一點兒都不開心呢

墜地運動

希爾說，淡定是一種美德。所以一路上，希爾都在裝深沉攢美德。直到車子行駛在了周圍一片蒼翠的盤山路上，希爾才長舒一口氣：“伙計們，可以開始行動了！你們誰先跳？”

“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會不會摔死？”

“不會摔死也會被其他車碾死吧？”

“不被碾死在山里也會被餓死吧？”

“希爾，你有野豬血統(tǒng)，能在山林活下來，我們可能沒那個本事?！?/p>

昨天，當大家從貓三太子嘴里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時，一個個還都表示服從希爾安排，一起逃出去，怎么才過了一個晚上就有這么多豬退縮了呢。

“希爾，別管它們，它們只是豬，還指望眼光有多長遠！”漢斯哭過之后心智突然澄明起來。它撞撞希爾的肩膀，“反正，你跳，我也跳！”

“希爾，我們想出國”“我也想！”

希爾黑著臉咳嗽一聲：“畢竟‘豬各有志，愿意跟我一起走的就跳吧！跳下去后無論如何不能回頭，要一直向前沖。等著我去找你們好不好？”

一只，兩只，三只11只小豬像下餃子似的從卡車上跳下來，轉(zhuǎn)眼就沖進路邊的山林里，沒了影子，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似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