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婆的父親孔華清是陜甘督辦,是馮玉祥的拜把兄弟;他的父系家族是滿族鈕祜祿氏,出了六位皇后,其中比較有名的就是東太后慈安太后。他在臺灣生臺灣長,祖籍在北京,外公是高級軍官,童星起家,成為臺灣著名演員、導演,是他把阮經(jīng)天從配角帶到影帝寶座。
《客從何處來》是中國中央電視臺打造的國內(nèi)首檔明星真人尋根、追溯家族歷史的紀錄片。鈕承澤作為嘉賓參與節(jié)目拍攝,踏上了一段不同尋常的尋根之旅。
接到央視的邀請,鈕承澤是六位嘉賓中第一個回復可以參加的。他說自己參加這檔節(jié)目并沒有太多的考慮:“有時間,覺得這個節(jié)目有意義,這幫人也靠譜,我就上路了。”鈕承澤坦言,他很擔心節(jié)目會流于濫情:“作為拍了那么多年戲的演員和導演,我很知道應該怎樣設計,我一開始希望自己是干凈和坦誠的?!弊屸o承澤沒有想到的是,他經(jīng)歷了人生中很是辛苦的一段旅程,各種情緒夾雜在里面。和團隊沒有互信,他經(jīng)常會挑戰(zhàn)編導,甚至和對方說出“少跟我來這一套”的話,直至后來,鈕承澤被感動,不僅被對方的真誠,更被自己家族的歷史。
旗人鈕承澤
人稱豆導的鈕承澤集編劇、導演、演員、制片人于一身,他是上世紀80年代臺灣新電影運動的見證者,也是臺灣地區(qū)偶像劇操盤手,在16歲就因出演了《小畢的故事》而成名,后來執(zhí)導過偶像劇,2001年自導自演的電視劇《曉光》入圍第35屆臺灣金鐘獎。2008年4月11日自導自演的《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上映,鈕承澤憑借該片獲得第44屆臺灣金馬獎費比西影評人獎。2010年2月5日執(zhí)導的青春動作片《艋胛》上映,影片入圍第60屆柏林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并憑借該片獲得第11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最佳新導演。2011年拍攝的愛情電影《愛LOVE》入圍第62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世界大觀”單元。2013年執(zhí)導的電影《軍中樂園》入圍第65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
以前對豆導鈕承澤最多的了解,他是一個有個性的童星,后來成為商業(yè)片導演,透過《客從何處來》,我們了解了鈕承澤不一般的家世。鈕承澤外婆的父親孔華清是陜甘督辦,是馮玉祥的拜把兄弟,相傳當時還能自己印鈔票。鈕承澤的父系家族是滿族鈕祜祿氏,出了六位皇后,其中比較有名的就是東太后慈安太后。如果按照滿族的姓氏全稱,鈕承澤的名字應該是“鈕祜祿·承澤”這些傳奇的家世,在節(jié)目中會有揭示。
鈕承澤坦言《客從何處來》是一次身心都很辛苦的旅程:“一出去二十幾天,舟車勞頓,從臺北出發(fā),到北京、蘭州,開幾個小時車,到天水。再回北京,去鄭州、合肥、蕪湖,很多地方都不是現(xiàn)代快節(jié)奏可以完成的。每天的拍攝要面對很多情緒上的東西。比如,我的太公原來是一個這樣的人,我的父親,我的家庭,或者從這個東西你再看到一個民族曾經(jīng)承受的悲歡離合和苦難,都是很大的沖擊?!扁o承澤的父親19歲跟隨國民黨到臺灣,一輩子懷念北京胡同,在鈕承澤12歲那年,罹患罕見的“運動神經(jīng)元萎縮癥”,其后靠插呼吸管灌食維生,長達十多年,全身只剩下眼睛能動。鈕承澤說這次拍攝之旅也讓他對父親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以前他對父親更多的是同情,如今他了解到,父親也懷抱著壯志、憂國憂民才踏上那段旅程。
“拍攝過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想到已經(jīng)過世的外公外婆的故事?!扁o承澤在臺灣出生、臺灣長大,他的祖籍在北京,外公張載宇是高級軍官,從小鈕承澤住在當局為外公提供的獨棟四百坪房子(相當于1200平方米)里。可以看出,鈕承澤的童年是在長輩們寵愛下度過的,而他也非常尊重外公、外婆:“我們一家十幾口人住在里面,那只是大一點的宿舍而已,我們的生活卻很是樸實。我外公曾經(jīng)是一個律師,抗戰(zhàn)的時候投筆從戎了。他是一個廉潔、正直、溫柔、溫暖的人,后來軍職轉文職了,人緣也非常好,所以小時候家里沒什么錢,但也過得下去,他的朋友經(jīng)常到家里聚會,一些名將來,我都叫公公。我的外婆,她的父親就是魯南王孔華清,我外婆的外公據(jù)說是恭親王的總管,外婆是個讀書人,每天早上都寫小楷,她罵人的開場是‘讀圣賢書,所學何事?”外婆很寵愛鈕承澤,因為覺得他很聰明,給他開私塾,教他《三字經(jīng)》《干字文》《幼學瓊林》,并誘導鈕承澤學通《幼學瓊林》,國文就會比媽媽好:“外婆經(jīng)常給我講北京的事,她一開口就說‘昌昌啊,我們是滿清余孽、軍閥后代”。
叛逆少年17歲成名
家里都是讀書人,自然希望鈕承澤接受最好的教育,他被送到學霸式的貴族學校,完全用學習成績來判定:“我不喜歡聽課,也不喜歡寫作業(yè)?!毙韵沧杂傻乃麡O反抗,成績都在全班倒數(shù)幾名,后來更被分到唯一的“放牛班”。鈕承澤說當時很痛苦,但還是感激那段生活。
雖然有外公外婆的寵愛,有著無憂無慮的童年,鈕承澤承認自己時常不快樂,因為他極度敏感的個性。他認為隨著弟弟的出生,分走了媽媽的寵愛,他也不再快樂:“這不就是成長嗎,它形塑了現(xiàn)在的我。”
在臺灣電影圈里鈕承澤大名鼎鼎,而能夠進入影視圈還是得益于外公的支持。家里長輩說鈕承澤小時候就表情豐富,很愛表演。鈕承澤依稀記得自己四歲的時候,外婆抱著他洗澡,幫他擦身體的時候,就逗外孫:“昌昌啊,你會不會演戲呀?”鈕承澤大聲說“會”?!澳茄輵蛞抟δ阕龅玫絾幔俊薄翱梢匝?。”“那你笑給我看?!庇仔〉拟o承澤立刻哈哈大笑,因為他在想外婆會買他想要的電動車給他,于是那天晚上,他就得到了人生第一部電動車。外婆又說:“那你哭給我看。”他立刻哭了,因為想到媽媽死了?!俺鋈ゾ捅晃覌尨蛄艘活D,太不孝了?!弊x書時鈕承澤被送進私立的貴族小學,卻不喜歡讀書,至今他也坦承就是在“學霸”的學校里不適應。
知道鈕承澤喜歡演戲后,交友廣闊的外公散布消息,說自己的外孫喜歡演戲,有機會可以讓他試一試。在鈕承澤9歲時,就有電影公司的經(jīng)紀上門找他演戲,后來陸續(xù)有一些表演的經(jīng)驗。16歲時他剛在侯孝賢的電影《小畢的故事》中飾演小畢,在下雨的西門町數(shù)著排隊看片的觀眾,鈕承澤也去了,他被嚇到了,電影院門口排隊買票的人舉著傘排成一條長龍,窗口一盞紅燈寫著“滿”,鈕承澤進了影院才確定大家真是為“小畢”而來。那是鈕承澤人生第一次成功,進去時還是一般人,當從電影院出來后,整個世界改變,他成了明星。鈕承澤的“小畢”成為一個代表人物,然而他說那也是一個悲劇的開始,隨著臺灣電影的低迷,鈕承澤再也碰不到下一個“小畢”:“因為這個經(jīng)歷,私底下我都在扮演那個桀驁不馴、叛逆的小畢,掩藏了很多我有的善良誠懇、知
大導演北京尋親
成為導演后,拍攝《吐司男之吻》鈕承澤迎來了人生第二次巔峰。然而這個得意后伴隨著就是接連的打擊,再次振作他拍攝了“偽紀錄片”《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這部用真誠制作的作品,打動了觀眾,也入圍當年金馬獎,獲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隨著《艋胛》的成功,他成為了和張藝謀、馮小剛一樣知名的導演。鈕承澤也有了更多的感悟,不再像以前一樣像個被寵壞了的“怪獸”,他學會感恩,這部影片也讓鈕承澤火到內(nèi)地。
因為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片子,鈕承澤自己做了導演還做編劇,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演員,他又在自己的戲里做演員:“我經(jīng)常恬不知恥地在我的電影里演戲,一方面是我喜歡演戲,一方面是真的找我想要的演員,因為預算永遠不夠?!睆摹肚榉堑靡阎嬷馈?、《艋胛》到《愛LOVE》,都能看到他親自上陣出演的角色。他說因為演過小畢,也演過偶像劇,所以經(jīng)??梢钥吹侥概^眾一起看他的作品:“我開玩笑說我是丑版的劉德華,現(xiàn)在也會碰到已經(jīng)是老太太的觀眾看到我展露出少女般的嬌羞,非常有趣的事情?!?/p>
“風往哪個方向吹,草就要往哪個方向倒。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風,可是最后遍體鱗傷,我才知道我們原來都只是草?!边@句《艋胛》的臺詞,鈕承澤說出來會有更多的感悟。
時至今日鈕承澤再說起自己的身世童年,仍舊能夠感受到他的小得意。然而族群與家世給他帶來很多榮耀,也是巨大的陰影。他確實是權貴子弟,上了“貴族學霸”學校,年幼時多數(shù)演出機會是靠媽媽和外公的關系。小時候并不覺得演戲是享受,但鈕承澤喜歡演戲,因為可以不上學,媽媽可以陪他專寵他一個。成年后他努力擺脫陰影,真正享受電影是30歲以后的事。
2011年,鈕承澤希望能夠拍出兩岸觀眾都能看的電影,于是有了《愛LOVE》。
鈕承澤和臺北、北京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一個是他成長的地方,一個是他的故鄉(xiāng),他甚至無法用一句簡單的話來介紹自己是哪兒的人,但是他的話語中又透露著一絲“京腔兒”。電影《愛LOVE》故事烙滿鈕承澤個人生活的印記,可以說是他的半自傳體電影,取景全部在北京和臺北。甚至在拍四合院滿族親戚聚會一場戲時,鈕承澤找來了自己的親戚來客串:“我的二舅爺、大姑、三叔,都很興奮,真的是一幫子滿族后裔,跟我都有血緣關系,不是一般的群眾演員?!扁o承澤說這部影片中有很多他真實的生活經(jīng)驗和觀眾分享。
對故鄉(xiāng)北京有著很深的情結。北京是夢土,從外公和父親口中得知這是一個好有意思的地方,卻無從探尋。從他們口中鈕承澤知道了北海公園:“他們小時候劃船游泳、冬天滑冰的地方。他們常說,北京的小吃,炒肝、豆汁、冰糖葫蘆、酸梅湯,他們自己在家里想辦法做了山楂酪,還挺好吃的,豆汁不會做,有一次不知道哪個親戚裝了兩瓶自制豆汁過來,他們視若珍寶,外婆把它放在自己的冰箱里,我以為得有多好吃,在家人的禁止下偷喝一口,結果當場吐了?!毙r北京都是出現(xiàn)在鈕承澤的夢里,大多是來自長輩和課本上的描述。爸爸告訴鈕承澤,爺爺那輩在北京有很多房產(chǎn),沒錢了就賣套房子。外婆告訴他,她的爸爸是魯南王,在北京也有房產(chǎn),在他的勢力范圍可以印鈔票:“哎呀我出生的就是個軍人家庭,雖然日子過得去,可是跟這些事情完全沾不上邊?!扁o承澤說小時候被媽媽罵的時候最想北京,因為他沒有爺爺奶奶,只有外公外婆,有喜劇天分的鈕承澤很多次被媽媽罵后,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訴:“爺爺奶奶你們都不在,也沒人疼我?!?/p>
隨著兩岸關系的和緩,鈕承澤家也開始了北京的尋親路,找到北京的親戚這個過程非常漫長。后來有了書信往來,那時鈕承澤父親的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他說看到北京家人的書信,是父親住院前唯一的慰藉。1995年,鈕承澤第一次來到北京。之后有了頻繁的往來。2005年,鈕承澤和周迅騎著單車在北京城里逛,鈕承澤很受沖擊:“也是這樣的天,涼了,她帶著我走了長安街、天安門、后海一帶,我完全可以想象父親當年還是個少年,他可能也騎著車在上課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這些地方?!蹦谴魏笾苎负外o承澤成為了好朋友,因為她覺得鈕承澤是個很可愛的人:“一路上,我都騎著車喊‘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到北京講故事的臺灣人
“17歲時我和一個哥們說,總有一天我要成為自編、自導、自演,成為一個全才的電影工作者。我不知道當初為什么會發(fā)下這個宏愿,人生的某一階段讓我也覺得自己瘋了,但后來我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笔司艢q的時候,鈕承澤頂著電影明星的光環(huán),沒有戲拍,口袋里沒有錢,他仰望好萊塢的那些大明星,時常想為什么他們那么有尊嚴,因為他們有市場,可臺灣那時只有1800萬人,他認為總有一天臺灣的電影可以在大陸上映,就擁有10億觀眾的市場?!艾F(xiàn)在兩岸關系和緩,大陸經(jīng)濟不斷發(fā)展,這符合我當時少年的期待與想象。
“《軍中樂園》那樣的事件,讓我受到了那么大的挫折,我開始有了變化,看到祖國的強大,身為一個祖籍北京的臺灣人,我有我的觀點,我有能力,我有我的情懷,我想面對更多人講故事。
“我是一個商業(yè)片導演,永遠也當不了賈樟柯、張藝謀,我希望我的電影在有笑有淚,給人視聽享受之外,當然希望能夠深刻呈現(xiàn)人的情感、生活,帶來一些思考?!苯酉聛礅o承澤的電影會有不同關注角度,但都是喜劇?!跋乱徊侩娪皶袆幼髟?,背景在一座小城,講述親情、愛情、友情,講一個茫然于未來的LOSER的故事,找到了未來的方向的喜劇?!扁o承澤坦誠從某個角度來說,自己就是個LOSER“我已經(jīng)年近半百,無妻無子無家無業(yè),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我又是很富足,每個人都是這樣,你永遠執(zhí)著于你沒有的,就是個LOSER,如果珍惜擁有的,把眼光放遠,更柔軟、更珍惜這個世界,你就是幸福的?!?/p>
經(jīng)歷人生起起落落,鈕承澤早已知道,一個事物的兩面性,也許一件給人帶來榮譽,讓你很開心的那件事,稍一不慎,就是苦難的來臨。但真正面對這些麻煩、苦難,并承受隨之帶來的損失后,鈕承澤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新的變化?!拔乙郧鞍央娪翱吹煤芨?,我期待有一天能夠進入那個殿堂?,F(xiàn)在對于財富、名譽、地位不再是我追求的最終目的,我所有遭遇,都是有道理的,激勵我做該做的事?!扁o承澤現(xiàn)在對待自己電影認可它只是載體和工具。除了電影他還把視點對準公益事業(yè),他說這些都是他日后關注的。
人到中年,鈕承澤變得更柔和,他承認這些與自己的經(jīng)歷有關。但鈕承澤依然不時露出強烈的感性,愛哭幾乎成了他的一大標志。他坦言自己是一個很敏感、內(nèi)心溫柔的人,容易被各種情感打動。在觀看《客從何處來》的片花時,回想起自己的外公、外婆,想到爸爸年輕時也是懷抱理想和報復棄筆從戒,后來卻得了怪病,到臺灣后不得回,他落淚了:“在后段的旅程中,我入心了,被感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