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緣》文本與電影意象比較

李明

摘 要：《啼笑因緣》是一部經(jīng)典之作，男主人公與三位女性的愛情、友誼使文章故事性極強，情節(jié)曲折變化，歷經(jīng)多年仍被廣大讀者喜歡。1975年邵氏公司拍攝電影《新啼笑因緣》，與原文相比，主人公的出場順序、人物性格、意象選擇等均不同，本文將從意象角度對兩者進行分析，并探析成因。文本與電影側(cè)重點不同，但二者沒有優(yōu)劣之分，同樣可以豐富對文章的理解。

關鍵詞：《啼笑因緣》 文本 電影 意象

《啼笑因緣》最初在《新聞報》副刊《快活林》連載，當時據(jù)說“上海市民見面，常把《啼笑因緣》中故事作為談話題材，預測它的結(jié)果;許多平日不看報的人，對此有興趣，也訂起報來了;預約改戲，預約拍制電影的，早已紛至沓來”。之后更是一版再版，到現(xiàn)在已累計暢銷上百萬冊。嚴獨鶴說：“一部小說，能使閱讀者對于它發(fā)生迷戀，這在近人著作中，實在可以說是創(chuàng)造小說界的新記錄?！崩仙嵯壬Q張恨水是“國內(nèi)唯一的婦孺皆知的老作家，是個真正的文人”。此小說具有很強的故事性、思想性和藝術性，影響經(jīng)久不衰，堪稱經(jīng)典之作，張恨水取得“通俗文學大師”的稱號，它起了重要作用。

此書被多次改編成話劇、電影等各種藝術形式，電影居多。1975年邵氏公司投資拍攝電影《新啼笑因緣》，與文本相比，主人公出場順序、人物性格、場景設置、意象選擇等方面均有所改編，本文主要從意象這一角度論述。

一、文本意象

張恨水受《紅樓夢》影響，注重細節(jié)描寫，喜歡在文中留下諸多線索，前后對照，使文章融為一體。張愛玲曾經(jīng)說過：“中國觀眾最難應付的一點并不是低級趣味或是理解力差，而是他們太習慣于傳奇?！彼浴短湫σ蚓墶肺谋局邪才帕硕喾N意象，用來暗示情節(jié)發(fā)展，增加文章的神秘性與傳奇性。

文中家樹與鳳喜會面時經(jīng)常提到鳳喜屋前的門簾。搬到新居后，家樹來訪，鳳喜向家樹歪頭暗示，家樹一看，“原來是新制的門簾子，高高卷起呢”。這卷起的門簾代替了鳳喜邀約的話。隨后，沈三弦回來，本打算和鳳喜商量事情，可是“見里面屋子的門簾已放下，就不便進去”，只是“先隔著門簾咳嗽了兩聲”。這時，放下來的門簾代表了主人的拒絕與隱私。鳳喜聽到來人后“打起門簾子”，沈三弦這才將借錢之事說出口。后文中，家樹和鳳喜為錢的事爭吵，家樹見鳳喜有少許怒容，“就要去放下簾子”，這表明家樹有所妥協(xié)，想要兩人單獨平靜地解決爭吵。

簾子仿佛是讀者與文本之間的帷幕，簾子放下，便增加了一層神秘感，主人公也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不受外界打擾，代表二人感情穩(wěn)定;簾子打起，二人與外界接觸，消除了隱私感，同時也受到金錢、名利等影響，預示二人感情的破裂。

文本中還加入了夢和電影兩種意象，暗示接下來的情節(jié)走向。第四回中，秀姑做了一個夢——與家樹兩人在公園把臂同游。此時秀姑懷有小兒女心態(tài)，面對家樹芳心暗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于是幻想自己與心上人在公園散步。第十八回，夢中情景真的實現(xiàn)了，秀姑與家樹在花園相約，與前文形成對照，但此時心境已大不相同，秀姑放棄了對家樹的幻想，一心一意為他與別人的未來奔走。夢與現(xiàn)實場景一樣，但實質(zhì)大不相同，夢境的再現(xiàn)讓讀者體會到物是人非，感悟到現(xiàn)實的悲涼與無奈。

第八回，家樹與麗娜一起看電影，電影講述貴族女子與藝術家的故事：藝術家不滿女子的奢華，女子便為之摒棄繁華，努力學藝術，藝術家感動并告知本就愛上了她，有情人終成眷屬。兩人看后深有感觸，麗娜評價說：“我想一個人要糾正一個人的行為過來，是莫過于愛人的了?！奔覙湔f：“一個人要改變一個人的行為，也是莫過于愛人的。”讀到本書后半部分，便可看出，兩人之后的發(fā)展，尤其是麗娜的行為與前文電影的情節(jié)極其相似——麗娜被愛情所傷，決心改變家樹不喜歡的奢侈之風，退去繁華，隱身于鄉(xiāng)下，后與家樹相見，開始了一段新生活。前文的電影已經(jīng)預示了二人的結(jié)合，障礙重重只是時候未到。既然是暗示，那么對二人的話也可以進行一番探究。麗娜一開始就愛上了家樹，家樹貌似一直在躲避，但又經(jīng)常與她一起出游，偶爾也會“心中微微一漾”，再聯(lián)系前文家樹在電影后說的話，他作為改變?nèi)说男袨榈娜?，是不是之前也已?jīng)愛上麗娜了呢？

夢與電影這兩種意象自身就帶有神秘性，用此來暗示故事發(fā)展，人物好像受到命運的牽引，使得文章更加傳奇。意象的串聯(lián)使得后面的情節(jié)合情合理，文章渾然一體，增加讀者的閱讀興趣。

二、電影意象

電影與文本形式不同，但都采用敘述的手段進行表現(xiàn)與表達，張駿祥在《用電影表現(xiàn)手段完成的文學》中提出“電影就是文學”。雖然有人對此提出質(zhì)疑，認為此說法過于絕對，但不可否認，“電影只有具備了像文學一樣的敘事功能，它才能登上藝術的大雅之堂”，因此電影也注重意象的營造，以增強藝術性。

與文本不同，電影中的意象褪去了神秘感，注重視覺刺激，以濃重的色彩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電影《啼笑因緣》中最明顯的意象是凋零的玫瑰花。玫瑰花是

大帥府里的裝飾，本應該用來提高房間品味，增加生機。但電影中因人為原因而凋落的玫瑰花卻給觀眾一種壓迫感。此意象在影片中共出現(xiàn)過三次——鳳喜被大帥強占時，鳳喜被打時和關氏兄妹刺殺大帥時。這三個片段是重要的三個轉(zhuǎn)折點，分別代表劇情陷入困境、矛盾達到高潮、矛盾得到解決。在危急的時刻，人人為劇中人命運擔心的時候，配上火紅的玫瑰花，以激烈的紅色給觀眾以感官刺激，增加緊張感。例如，鳳喜在大帥府的遭遇，本就讓讀者緊張，看到滿地玫瑰花，一方面聯(lián)想到大帥的粗暴;另一方面，玫瑰花的愛情意義被消解，諷刺性極強;鳳喜被虐待時，沒有正面拍攝她的神態(tài)，但散落的花瓣暗示了鳳喜此時也像花瓣一樣，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被無情的鞭子摧毀;關氏兄妹刺殺大帥時，火紅的玫瑰不再美麗，而有一種妖艷之感，代表了氣氛的不尋常，為本就勝負難分的場面添加了緊張感，同時那散落一地的花瓣代表情況脫離控制，仿佛隨時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更增加了恐懼感。

除了增加危機感，玫瑰花還代表了另一種意象——血。玫瑰花是紅色，和血的顏色一樣，每次這個意象出現(xiàn)都伴隨著鮮血。第一次鳳喜被擄到大帥府，掙扎中碎了一地的玫瑰花瓣，代表了鳳喜的處子之血;第二次鳳喜被虐待，鞭子打落的花瓣，代表了鳳喜身上的血，也是她心中在泣血;第三次，關氏兄妹刺殺大帥，凌亂的屋子里散落著的凌亂的花瓣，代表關氏與大帥身上流出的血，也預示了大帥的死亡。用玫瑰花代表兩種意象，增加了文化氣息，內(nèi)涵更加豐富。同時，用美好的事物代表污濁的血，帶給觀眾一種惋惜之感，消解了美的含義。

文本講究以意象串聯(lián)暗示情節(jié)發(fā)展，增加文章的神秘性與文學性。同時設置閱讀障礙，需要讀者細細琢磨，使其在思考中得到閱讀滿足感。張恨水的《啼笑因緣》加入各種意象，各種線索穿插其中，簡單的故事頓時變得有趣味，讀到某個與前文對照的片段時讀者會恍然大悟。影片則注重視覺效果，意象同樣為劇情服務，但在選擇時則以顏色鮮艷的具象為主，例如電影《啼笑因緣》中的玫瑰花瓣，通過視覺刺激讓影片在觀眾的腦中留下深刻印象?？傊?，意象對故事發(fā)展意義重大，選擇正確極為重要。

三、結(jié)語

“《啼笑因緣》堪稱一部兼具較高審美直覺、審美想像和審美理解因素的佳作，雖思想性稍遜，但可讀性、藝術性成就突出，有經(jīng)久不衰的藝術魅力?！毙≌f故事性極強，雖然人物不多，但情節(jié)復雜曲折，雖然歷經(jīng)多年，但影響不減，被多次改編為電影。有人擔憂電影的興起會影響文本閱讀，尤其兩者有較大區(qū)別時會使原文本被誤讀，但這種擔心不必要，正如蘭州大學的李曉靈教授說，“對文學而言，電影的全面侵占并非意味著生命的終結(jié)，它在傳統(tǒng)藝術和傳播領域的霸主時代的終結(jié)，同時也將宣告文學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在這個時代里，文學將在電影的光華世界涅重生。”《啼笑因緣》電影雖然與文本有所出入，但開拓了另一種思路，傳播了另一種思想，滿足了觀眾的不同要求，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文本。另外，現(xiàn)代化媒體有利于加深對原文本的感受，有利于文本的傳播，使得接受人群擴大。文本是電影的基礎，電影反過來也促進文本的傳播與接受，二者沒有優(yōu)劣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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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 明，西南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