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件競標中曾擊敗IBM這是一家什么樣的風電企業(yè)？

文|本刊記者 陳雪婉

一家2007年成立的公司，2008年銷售額就到了3個億，2009年為10億，而2014年或突破百億。這家公司就是遠景能源。

讓我們重溫一下，喬布斯當年重返蘋果后所做的廣告——非同凡想：

致瘋狂的人。他們特立獨行。他們桀驁不馴。他們惹是生非。他們格格不入。他們用與眾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他們不喜歡墨守成規(guī)。他們也不愿安于現(xiàn)狀。你可以認同他們，反對他們，頌揚或是詆毀他們。但惟獨不能漠視他們。因為他們改變了尋常事物。他們推動人類向前邁進?；蛟S他們是別人眼里的瘋子，但他們卻是我們眼中的天才。因為只有那些瘋狂到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變世界。

大多數(shù)中國孩子，從幼兒園起就知道做一個與眾不同的小孩是件很危險且極具勇氣的事。然而，“叛逆者”，某種情況下更是一個褒義詞。甚至這些天，伴隨剛閉幕的中央經(jīng)濟工作會議，一不留神，創(chuàng)新儼然成為了一個時髦詞兒——但沒有“叛逆”，哪有創(chuàng)新？

遠景能源向來被人視為“另類”，有人用江湖中的楊過作比。他們要做尋找夢想的“偏執(zhí)狂”，不走尋常路。雖然不想去吹捧，但不得不承認，在他們身上，你的確是看到了幾分意欲改變世界的情懷。

追風小子

張雷太忙。接受《中國機電工業(yè)》采訪前他忙著跟同事交流工作，就在采訪快結束時又有同事候于門外，而此時已是正午。

與張雷交談，能感覺到他本人并不張揚。非要形容的話，他和他的辦公室一樣低調，不事浮夸；他和他的遠景一樣“open”，“遠景是一家很open 的企業(yè)”，采訪中，這句話他常掛在嘴邊。

遠景是怎么來的？總是要追本溯源。

早幾年的媒體報道中，張雷被稱作“追風少年”。是的，回到2006年，張雷不過才剛三十歲。

之前，畢業(yè)于倫敦政治經(jīng)濟學院的他在倫敦道達爾石油公司任能源交易戰(zhàn)略分析師，也曾經(jīng)供職于巴克萊銀行，負責能源金融結構產品的定價工作。這一切乍看起來似乎與風能、風機制造并不搭界。但從傳統(tǒng)的石油、天然氣買賣，到新興“碳市場”的交易，張雷從未離開能源領域。

在他看來，新能源的成本是主導每一次能源更替的最關鍵因素?！拔磥?至10年，風能可能是唯一可以與傳統(tǒng)化石能源在發(fā)電成本上相抗衡的清潔能源”，也正是看準了這一機遇，完成創(chuàng)業(yè)醞釀和初期準備后，2007年初，張雷從海外歸國，帶領10 人“海歸”創(chuàng)業(yè)團隊回到家鄉(xiāng)江蘇省江陰市，成立了遠景能源。他在多個場合都提到使命，這次訪談，他再次對記者表示，“為人類的可持續(xù)未來解決挑戰(zhàn)”是遠景的使命，這也就是為什么創(chuàng)業(yè)之初公司取名“遠景”。

在風電行業(yè)，遠景不能不算是后來者、毛頭小子。當時國內已有金風、華銳等領跑者，又有明陽風電、國電聯(lián)合動力、運達風電以及維斯塔斯、歌美颯等眾多企業(yè)分羹，遠景并非如今天這般閃耀。

遠景能源存在的意義在于獲得風電技術的重大突破。張雷篤定要找到一種能夠放大技術優(yōu)勢的商業(yè)模式。

在智能風機范疇，遠景是先行者，最早提出智能風機概念。不僅有硬件傳感器，更有大量的軟件傳感器和在航空航天及汽車行業(yè)成功應用的控制算法，遠景的風機，相比起傳統(tǒng)機組幾萬行的控制軟件代碼，居然超過200萬行。風機發(fā)電效率提高15%～20%。

限于風機技術壁壘，面積約占全國風能資源60% 的低風速地區(qū)，并沒有得到充分的重視與利用。2009年，三北地區(qū)棄風限電出現(xiàn)，中國風電產業(yè)政策從速度轉向質量，從三北地區(qū)轉向中東部低風速區(qū)域。低風速風機，遠景拔得頭籌。從1.5兆瓦87 米機組、1.5兆瓦93 米機組到1.8兆瓦106 米低風速智能機組，不斷改進的是核心智能控制技術，發(fā)電更多，度電成本更低。與降低度電成本相關的事情總會令人驚喜。

遠景沒有止步。江蘇潮間帶海上風電場是我國海上風電裝機最大的區(qū)域。而遠景設計的4MW 海上風機獲得了潮間帶130 兆瓦項目的訂單。我國海上風電資源豐富，但投資效益不高。國外海上風機價格昂貴，國內又缺乏高可靠性、高性價比的海上風機。過去幾年，遠景海上機組在龍源如東潮間帶實驗風場表現(xiàn)優(yōu)異，有風電開發(fā)商對它評價“讓人眼前一亮”。

成績單并不賴?？梢钥吹竭h景的風機一直在堅持走精品路線，產品就要“滿好格”。彭博新能源財經(jīng)發(fā)布的中國風電運維市場報告中，遠景是出質保率最高的中國風機制造商，以60%出質保率領跑行業(yè)。

如今，遠景在丹麥錫爾克堡設有全球風電技術創(chuàng)新中心，在美國硅谷有全球數(shù)字能源創(chuàng)新中心，休斯敦設了全球數(shù)字能源應用中心，日本大阪則是全球能效技術創(chuàng)新中心。國內，上海有全球研發(fā)與運營中心，南京有智慧能源軟件研發(fā)基地，江陰是制造與工程中心?？吹竭@么多“創(chuàng)新小宇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它能在技術上做到如此多突破。

20%據(jù)公開的數(shù)據(jù)，遠景Greenwich?平臺可以幫助客戶提升風場實際投資收益2 0%左右，發(fā)布一個月時間，上百家新能源開發(fā)商、設計院和運維服務商加入了格林威治聯(lián)盟。

另一個維度

張雷口中的遠景很少與風機制造并提?！叭绻阏J為遠景是一個風機設備企業(yè)，那就錯了。”他更愿意用蘋果之于手機、特斯拉之于汽車行業(yè)的意義，來比喻遠景。坐在我斜對面的這位“追風少年”，特意提高音量，“我們遠景的定位是智慧能源技術企業(yè)”，是的，看起來他有些介意外界對遠景的不準確定位。在這一定位上，遠景的確是 NO.1，“國外也沒有先例”。

定位之父艾?里斯曾說，成為第一，是進入心智的捷徑?！斑h景試水、探路、踐行能源互聯(lián)網(wǎng)”等頻頻見之于報端，拋開別的不談，單在切入人的心智上，遠景做的很“討巧”。

事實上，遠景似乎從未把自己跟其他風電企業(yè)放在同一維度，也不會跟它們去比拼裝機量。

用張雷的話說，遠景是要用一種產品的思路做能源領域的資產管理。遠景專注智能風機研發(fā)、旨在幫用戶提高效率。智能風機只是遠景進入能源互聯(lián)網(wǎng)領域的開端，利用云平臺構建風電場全生命周期管理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在去年10月份北京國際風能大會上，張雷被主持人風能協(xié)會秘書長秦海巖再三“逼問”，才說出預計遠景2014年出貨量在200 萬千瓦，這一量級在行業(yè)內排第三，要知道在幾年前遠景都不在前十梯隊，雖然他說“我們不追求數(shù)量”。

采訪間，有那么一瞬，張雷坐直了身子，雙手抓著膝蓋，當《中國機電工業(yè)》記者提到其他風電企業(yè)時，他接著追問“他們都很在意遠景嗎？”雖然他把遠景放在另一個維度。

“我們是OT+IT?！?/p>

張雷作了解釋，OT即運營技術，IT則是信息技術。

遠景一直都在描繪互聯(lián)網(wǎng)，盡管現(xiàn)在看來風機還是其主營業(yè)務，是否會逐步轉向軟件，將來甚至放棄硬件？張雷很堅定地否決了這一疑問，遠景非但不會放棄硬件，相反，“做硬件就要有特斯拉精神，做軟件就要像谷歌”，并反問記者，“蘋果你說它是硬件還是軟件呢？”

“遠景是軟硬兼施？”

“對，當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硬件，是智能硬件?！?/p>

1983年在趕去與《新聞周刊》會面的途中，喬布斯經(jīng)過紐約曼哈頓的IBM 公司時，拍下了一張對著 IBM 公司logo 豎中指的照片。張雷遠沒有喬布斯性格上的“霸氣”，但他帶領的遠景卻在風電管理軟件上打敗了IBM。

遠景能源風電場管理軟件的第一個國際買家是美國大西洋電力。大西洋電力的風電場為谷歌公司位于俄克拉荷馬州的數(shù)據(jù)中心提供電力，其管理風電場的軟件則來自遠景能源。

正是在這一競標中，遠景的Wind OS 平臺被認為優(yōu)于IBM。據(jù)張雷介紹，當時除了IBM，OSISoft PI、Instep等多家國際知名軟件供應商也都敗陣。

美國新能源領軍企業(yè)Pattern、中廣核集團也應用了其智慧風場全生命周期管理系統(tǒng)。從數(shù)據(jù)來看，遠景已管理了超過1300 萬千瓦的新能源資產。包括全球最大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歐洲最大能源集團德國E.ON 公司及美國Upwind、EverPower 等在內的一億千瓦風電資產遠景也在洽談。如此看來，其未來不可估量。

還是回到IBM，其實IBM 在風電領域也已滲透許久，用大數(shù)據(jù)分析助力風電運維。維斯塔斯曾與IBM 合作開發(fā)Firestorm 超級計算機，用于進行風電數(shù)據(jù)的計算和分析。遠景“脫穎而出”，憑的是什么？

“我們是OT+IT?！?/p>

張雷作了解釋，OT 即運營技術，IT 則是信息技術。比起一般軟件公司，遠景多的是對能源數(shù)據(jù)的積累和對行業(yè)的深刻理解，有更多新能源方面的運營技術；而與新能源甚至傳統(tǒng)能源企業(yè)相比，遠景在軟件、互聯(lián)網(wǎng)、通信、傳感、控制等先進技術方面更優(yōu)，多了IT 技術?！翱梢哉f這是遠景獨特的基因”，又一次他提到了DNA。

“IBM 所代表的時代已經(jīng)過氣，未來不能單純靠軟件賺錢，你覺得呢？”他永遠喜歡反問，渴求從他人身上學習想要了解的東西。

去年北京的國際風能大會，遠景第一次參加便賺足了眼球?！案窳滞巍痹破脚_號稱為管理風電場投資風險而生，靈感取自我們早已認知的格林威治零度子午線。張雷看重格林威治之于航海的意義。他們意在追求風電場設計、投資更精準，為風電行業(yè)投資評估和風險管理找到一個準繩，打通風電全生命周期管理。據(jù)公開的數(shù)據(jù)，Greenwich ? 可以幫助客戶提升風場實際投資收益20%左右，發(fā)布一個月時間，上百家新能源開發(fā)商、設計院和運維服務商加入了格林威治聯(lián)盟。張雷把聯(lián)盟成員比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種子。

很多人拿中廣核風電棗莊山亭300 兆瓦低風速復雜山地風電場做例證，這也是遠景“格林威治”實際測試的首個重點項目。憑借Greenwich ? 高性能計算能力，首次實現(xiàn)在復雜大型山地風電場采用可以反映地形變化的7米分辨率CFD仿真，識別出全場150 個機位中有48 個機位出現(xiàn)風的負切變現(xiàn)象。而這是最初用傳統(tǒng)軟件計算并沒有發(fā)現(xiàn)的潛在載荷安全漏洞。

當然也有聲音質疑遠景所謂的“云平臺”“智慧風電”是在“拽名”，維斯塔斯和金風科技都擁有類似的管理平臺。這次采訪，未來得及從張雷口中得到答案。從已有的案例看，遠景即便有些“拽名”，但也基本名實相符。

免費軟件是遠景又一抓人的點，很多人都在關心甚至質疑。因為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羊毛畢竟還是會出在豬身上的。張雷稱遠景的軟件在歐美是收費的，但國內免費且終身免費。說這話時，他冷不丁做了個手勢，眼角眉梢掛著笑意。

從這番話中，可以看出來國外獲得的這部分利潤，讓遠景足以保持“體力”。他希望用免費的軟件平臺促進中國風電市場的理性繁榮。

“終身免費！沒有考慮過將來開發(fā)增值應用？”

“可能會，但這塊目前還沒有規(guī)劃?！?/p>

有人說遠景一直走“激進”路線是想為上市造勢，面對《中國機電工業(yè)》記者拋出的又一疑問，張雷終于忍不住大笑：“你們怎么都擔心這個？遠景未來兩年不會過多考慮上市的問題。”他也不想公眾對遠景的關注點聚焦在這。遠景想做的是讓行業(yè)回歸理性，風電也走出自己的摩爾曲線。

話說回來，遠景的經(jīng)營狀況目前還是相對神秘，也難怪這么多人都在好奇。從可搜集到的資料來看，2008年這家公司有3 億元銷售額，2009年銷售數(shù)值到10 億，到2014年或突破百億。

更大遠景

張雷似乎更“野心”，他想帶領遠景不但管理風電，還要邁向光伏，邁向可再生能源，甚至傳統(tǒng)能源。據(jù)他透露，美國Pattern 經(jīng)由遠景管控的新能源資產中已經(jīng)有光伏。在采訪一開始，他就向本刊記者介紹了遠景的“阿波羅”計劃，希望“阿波羅”云平臺也能用“格林威治”的理念，對光伏進行風險管理。

他看得同樣很長遠。張雷預計2025年太陽能和風能將成為世界主流能源。

“傳統(tǒng)能源呢？看起來有些tough?！?/p>

張雷并沒有直接回答記者提問，而是認為遠景將來肯定會超脫風能、太陽能、能源，走向萬物互聯(lián)。

很多人都在談IOT（Internet of Things），萬物互聯(lián)時代，有多遠，有多近，何時引爆，我們不得而知。單就能源互聯(lián)網(wǎng)，起碼遠景已經(jīng)在做準備，他們認為能源的市場化、民主化、去中心化、智能化、物聯(lián)化等趨勢將注定要顛覆現(xiàn)有的能源行業(yè)。

時間一晃七年，曾經(jīng)的追風小子，也已闖入全球風電領域最具影響力百人榜，位列第八。風電行業(yè)專家Anders V.Rebsdorf，現(xiàn)任遠景丹麥全球創(chuàng)新中心研發(fā)總監(jiān)，也是當年第一個被挖到的外籍專家。他曾說：“之所以會加入張的團隊，是因為這里給我提供了一個開放的舞臺，因為我們都有著改變世界的情懷”，雖然“情懷”二字如今險些被“人類”玩壞。就像你去看外界評論，有的人認為遠景是一群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腳踏實地，矢志不渝，但有的覺得它就是比較善于營銷——廣告做得好、詞寫得棒，說得不好聽，似乎比較能忽悠。褒貶不一。

在接受《中國機電工業(yè)》記者采訪前一周，2014年11月21日，張雷還身在地球另一端。遠景能源與新西蘭最大的基礎設施投資開發(fā)和運營公司Infratil 以及新西蘭最大的投資基金Morrison，簽署了新西蘭第二大城市——基督城的“智慧城市”戰(zhàn)略合作框架協(xié)議。遠景能源將作為“智慧城市”項目的總系統(tǒng)集成商，為基督城提供智慧城市的整體解決方案。

遠景發(fā)布的對外通稿中提到，通過“智慧城市”管理平臺，對城市能源、建筑、交通、社區(qū)等海量數(shù)據(jù)的實時搜集，將人、商業(yè)、運輸、通信和能源等城市運行的各個核心系統(tǒng)整合起來，再通過“云端”數(shù)據(jù)分析與處理，轉化為智能指令，優(yōu)化城市載體的智能管理和使用效率。

“很多人都說智慧城市是個噓頭”，我沒忍住如實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并補充了一句，“在國內”。

“所以我們走到國外，先把這一個樣本城市做好”，聊到興起時，張雷又開始了提問，“你怎么看智慧城市？”，“你覺得遠景是做噱頭嗎？”

沃爾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在《喬布斯傳》中曾這樣寫：“比爾，感謝你對這家公司的支持，”穿著短褲的喬布斯蹲在那兒說，“我想世界因為有它會變得更好?！?/p>

如果非要回答，我會說，無論噱頭與否，只愿世界因為有“它”變得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