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鹽,1991年生于安徽潁上。曾以七客之名在《詩建設》、《揚子江》、《鋒刃》等刊物發(fā)表詩作,暫居上海。輯有詩集《魔法拖拉機》、《來不及熱愛》。
魚
——給一個陌生人
群魚亂叫??谥械脑~語經歷火的鍛打
像隕石,來自陌生的宇宙
新奇的聲音,帶著時間滋滋的旅行,多讓人沉醉。
沉默的魚兒,我們似乎在夢中,又似乎
身著龍鱗甲之夜,我們邊游邊喝光了整個地下水
時間經歷過歌唱。你曾是樹上行走的魚。
但那是遼遠的。曾經寂寞的冷,曾經鉆心刺骨的美人
我們始終感激。
我們不曾相互確認,又去呼喊別的人。
能看清的東西永遠那么多,饑餓一層一層。
在閃電里,我們游動如魚,吐一輩子的泡沫,
就是吐一個泡沫。遇見一條魚,就是成為魚。
我們喝水,不明白水的憂愁。
除夕
——給飛飛
梨子生銹了,輕輕地在桌子上挪移了一點點,
它有些涼,怕時間太匆匆。但沒人被開水燙著
我們屈身坐下,像說好的那樣沉默
你不停地剝花生,喝的水越來越多
切開的梨子,在空氣中微微晃動,
你咬得期期艾艾的
你在擔心什么?為什么不打出那張牌?或許你已經知道?
那不過是一只梨,愛著另一只梨。
沖動的梨,庸俗的梨,在纏繞中滋火的
去往別的地方。一些冰涼的汁液像閃電。
我們縱身跳出這個牌局,走出門去
我們點燃鞭炮,讓光落在臀股上,并排站在了一起
除夕夜的一場雪無限憂傷地確認著遙遠的自己
而風在遺忘,茫然向著明年的人們。
喜悅
——給七客
那里你坐著,眼睛在后悔,門開向一些人
或許也小范圍走動,不輕易放過。
沉默的浪花,遭遇窗外杏樹的火舌
不,瞬間的孤獨。
那是什么時辰,房間里全是書頁翻動的聲音。
為了看清事物,你摸索一個詞,又阻隔與詞的相遇
所有的光都同意,你的新名字。
焦渴之唇,攔住那個鼻音。
活著,自言自語,像個一無所有的國王
漢語的喉結吞咽一個時代的苦果。你閱讀,
練習聲音,向瞬間的藝術家們致敬
最后你練習鼻子,朝向過去的歌唱愈加艱難
流逝之音。喜悅。你寫:喜悅來自紙上憂愁的海。
你思想,又瘦,又不大關心,把喜悅賦予黃昏的轟鳴。
你合上這一本,就是打開下一本
一個世界摒棄你,就仿佛有一扇門,一束
復仇的火焰在你的眼珠。
時間,涌動迅速的果實,讓我們向后,一步就去到未來。
讓我們忘掉,那喜悅的杯底堆積著無聊的生與死。
晚年
過了今夜,后面的每個黑夜都會縮短,
白天會越來越長。霧霾將再一次
把我們堆積,相愛會越來越成為
過期的問候。
這不是什么新的。開始,的確給人希望。
我們起很早。漫長的白晝,我們去晨練
一直到,太陽升起來,我握住
你冰冷的手。
有的地方下雪了。我們吃完飯,等著
霧霾散去,來訪的朋友起身返回。
樹上再沒有一片葉子,我無事可做,開始關心五官
和個人衛(wèi)生。
我打算去坐地鐵,兩塊錢的北京。
白晝越來越長,地鐵上的本地人如瘟疫。
熱戀的男女擁抱在一起。一整個白天,我逛遍北京城
帶著白口罩。
趕在黃昏日落前,我再一次遇見你
我們邊走邊說,在4號線換乘處作別。最后一站。
你煮好了餃子,一邊換臺一邊等待天黑。
我步行回家。
冬至馬上就要過去了。
看不見的城市
霧氣很快就要散去,現出城市
更大的輪廓。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以抵消這長久的安排。
昨天,你為我捎來一件衣裳,人生
是光明的,充滿愛的希望
我獨自坐著發(fā)呆,看西湖
慢慢出現石板路面,和繁榮的生命體
每天,我攫取強悍的英靈
投擲在玻璃鋼鏡面,期待破碎的聲音
將我拋起,又摔落在寂靜深處
空間的拘禁將遭遇事物滾燙的雄心。
事情總要其變化,我穿這件衣裳
與周遭事物決斗的信心愈加堅定。
西湖的面目更加清晰,像我多年來第一次
見到它。它從未如此寬闊。
我只是坐著,無心打理被禁錮的事物。
我穿上你捎來的衣裳,建筑物開始顯露尖頂。
這霧氣盡散的江南之城。
霧還有薄薄的一層,裹住我的喉結。
衣服很合身,一個花崗巖青年,
五點后出門,并決定到現實的背面筑造新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