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謝宗春

同事馬老師因原班主任工作調(diào)動，中途接手八（2）班已將近一學期。最近，我倆交流時，他說，本來作為科任教師，他和學生間的整體關系還是挺和諧的，可自從角色轉(zhuǎn)換后，感覺和部分學生間的關系反而沒有以前那么融洽了。最讓他心急的是，部分學生在學習習慣、品行養(yǎng)成等方面進展不大，甚至還出現(xiàn)了某些不好的苗頭，如叛逆、自以為是、唯我獨尊等等。盡管他想了很多辦法，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班風、學風建設還是沒有達到自己的初始期望，一些新情況、新問題的出現(xiàn)，讓他甚是郁悶與焦灼。當我們談到“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這句話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能力和方法：自己是不是屬于那些“不會教的老師”中的一分子？

馬老師的焦灼，使我對班主任工作有了一番思考。其實，問題之所以產(chǎn)生，既有學生的因素，也有老師的因素。從學生方面來說，八年級在整個初中承上啟下，這個時期的學生在身體、心理方面變化較大，相應的，其思想也更易波動，言行也更易反復，是整個初中較難管理的一個階段，況且是中途接手，管理起來自然又多了些難度;另一方面，班主任除了學科教學工作以外，還肩負著教育學生和管理班級之工作，隨著師生距離的接近、交往的增多，和學生發(fā)生誤解甚至矛盾的概率自然也會“水漲船高”。每枚硬幣都有兩面。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危機也是班級管理之轉(zhuǎn)機，也是我們專業(yè)研究之課題。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能降溫急切之心情，優(yōu)化育人之方法，靜候?qū)W生之成長，也許在將來不經(jīng)意的某一時刻，就能欣賞到風雨后那輪異彩紛呈的七色彩虹。

說到這里，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臺灣作家張文亮先生在《牽一只蝸牛去散步》一文中的幾段文字：

上帝給我一個任務，叫我牽一只蝸牛去散步。我不能走得太快，蝸牛已經(jīng)盡力爬，每次總是挪那么一點點。我催它，我唬它，我責備它，蝸牛用抱歉的眼光看著我，仿佛說：“人家已經(jīng)盡了全力！”

……

咦？我聞到花香，原來這邊有個花園。我感到微風吹來，原來夜里的風這么溫柔。慢著！我聽到鳥聲，我聽到蟲鳴，我看到滿天的星斗多亮麗。咦？以前怎么沒有這些體會？我忽然想起來，莫非是我弄錯了！原來上帝是叫蝸牛牽我去散步。

第一次讀上面的文字，我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就是現(xiàn)在重溫，也仍有如沐春風、神清氣爽之感。葉圣陶老先生也說過，教育是農(nóng)業(yè)，不是工業(yè)。也許，我們的學生就是文中的那些蝸牛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教育也是等待的藝術。等待，既給與我們同向而行的學生創(chuàng)造了一份珍貴的獨立思考的權(quán)利和機會，也讓我們的育人之路更顯自信和從容……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在欣賞中等待。臺灣作家林清玄去一家羊肉館用餐，老板對他說：“你還記得我嗎？”林清玄說：“記不起來了?！崩习迥脕硪粡?0年前的舊報紙，那里有林清玄的一篇文章，那時他在一家報社當記者。這是一篇關于小偷的報道，小偷手法高超，作案上千次，次次得手，最后栽在一個反扒高手的手上。文章感嘆道：“像心思如此細密，手法如此靈巧的小偷，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會有成就的吧！”老板告訴他：“我就是那個小偷，是你的這段話引導我走上了正路?！边B小偷身上也有可欣賞的地方，連小偷也能在欣賞的激勵下走上正路，我們周圍還有什么人不能被欣賞、不能被激勵呢？人性中最本質(zhì)的需求就是渴望得到賞識，對于班主任來說，欣賞是等待的前提，學會欣賞不僅是一種胸懷，更是一種智慧和力量。理性地調(diào)節(jié)好自己的心境，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每位富有個性、各有長短的學生，我們就能淡定平和、穩(wěn)而有力地教好書、育好人。因為，有了尊重和欣賞的心態(tài)，我們的目光就會充滿感情，就會更有穿透力，我們就更容易走進學生的心靈，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平時視而不見的閃光點，并予以及時的鼓勵和贊揚，從而調(diào)動起他們的積極性，挖掘出他們的潛能，激勵他們把教育的外在要求逐漸內(nèi)化為個體的自覺行為， 促進其健康發(fā)展。

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在牽引中等待。如果說欣賞是等待的前提，那么牽引則是等待的基本路徑——沒有欣賞的眼光和胸懷，就沒有牽引的堅定和持久。雖然學生的人性中天然蘊藏著向上發(fā)展的積極因素，他們也都希望通過努力證明自己，但初中生畢竟是未成年人，他們很容易受到不良環(huán)境的侵襲和紛亂世象的干擾，其成長之路必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直線時而曲線，時而前行時而后退，甚至有撲朔迷離的反復、九曲回環(huán)的波折。學生是成長的主體，教師是教育的主體，在這個呈波動狀的關鍵期內(nèi)，老師正能量的牽引須臾不可或缺，否則就會在學生成長的關鍵期造成無法彌補的影響和損失。

不過，老師的牽引也須距離適度、順應自然，既有為而為，又無為而為，否則就可能適得其反。我們面臨的交往對象大都處于青春期，他們自我意識非常強烈，而且又極為敏感，如何在牽引學生的過程中，與他們保持靈活的、適度的、良好的師生關系，確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師生關系過于疏遠，會使學生產(chǎn)生抵抗情緒，過于親密又會使教育缺少說服力。竇桂梅老師在《為生命奠基》一書中曾如是談論距離：“一味追求縮短‘距離就會進入消滅距離的窘境”，結(jié)果可能事與愿違，因此她由衷地感嘆“距離產(chǎn)生美”，提議教師既要做學生的知心朋友，也要做一名嚴明的長者，讓學生信任你，同時又尊重你——也就是說，牽引學生時，要與他們保持一種猶如彈簧彈性范圍之內(nèi)的“美好距離”，既不強求師生間的“零距離”，也不必總刻意擺出架子高高在上，因時、因事、因人而異地與學生保持一份這樣的距離，就能給彼此創(chuàng)造一個和諧互信、共生共長的美好空間，既有利于老師靜心等待中的不懈牽引，也能進一步促進學生的主體成長。

寬而栗，柔而立——在寬容中等待。學生成長過程的回環(huán)往復，決定了老師牽引過程的一波三折。當學生的成長表現(xiàn)與我們的牽引期望存在差距或出現(xiàn)反復時，我們絕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揠苗助長。這時，是否擁有一顆理性的寬容之心，往往決定著我們教育的成敗。學校是讓學生出盡洋相而大有收獲的地方，學習是讓學生不斷犯錯而趨近真理的過程，學生出現(xiàn)問題（只要不是太出格的）是成長中的必然，是教育中的常態(tài)，我們不能指望通過一次的批評、談話就立馬解決問題，更不能在遇到學生犯錯時第一反應就是發(fā)火，否則，這種憤怒的火焰會頃刻燒昏了自己，同時也燒傷學生，會在學生的心田留下難以平復的疤痕。須知，適度的寬容往往比硬性的批評更能維護一個人的尊嚴，也更有益于其迷途知返。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長，在學校的高墻邊發(fā)現(xiàn)一把座椅，他知道有人借此越墻到學校外。老校長搬走了椅子，憑感覺在這兒等候。午夜，外出的一個學生爬上墻，再跳到“椅子”上，他覺得“椅子”不似先前那么硬，軟軟的甚至有點彈性。落地后學生才知道椅子已經(jīng)變成了老校長。學生倉皇離去，這以后一段日子他誠惶誠恐地等候著老校長的發(fā)落。但老校長并沒有這樣做，壓根兒沒提及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這個學生從老校長的寬容中獲得啟示，他收住了心再也沒有去翻墻，通過刻苦的努力，成了一位著名的教育家。這個故事中，主人公后來有所作為，與當初老校長的寬容不無關系，可以說是寬容喚起的潛意識，矯正了他的成長之舵，使之沒有迷失人生方向。因此，我們在欣賞、牽引的同時，還要擁有一份寬容之心，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待每個學生，用從容的心態(tài)等待他們。想想在我們面臨困境、有人批評時，我們更希望有人能寬容我們;想想在我們走到谷底時，那個告訴你“我相信你可以”的人，我們心中就有無限的力量;想想給過我們機會的人，我們心中就充滿很多溫情……如果老師能站在學生的角度換位思考，寬容待之，也許就能給學生不一樣的成長經(jīng)歷，學生也會更真切地體會到老師的良苦用心。

等待，是教育的基本底色。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無論你走到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用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中的這句經(jīng)典歌詞界定師生關系，更顯貼切與溫暖。當我們懷著真誠的耐心，以欣賞為基礎、以牽引為路徑、以寬容為支點迎接并等待學生的健康成長時，我們就能對他們少一點苛責、少一點失望、少一點冷漠、少一點急切，多一份理解、多一份信心、多一份親切、多一份等待。張愛玲曾說，等待雨，是傘一生的宿命。教育是人性工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說，等待學生（知等、善等、耐等），也是為師者一生的“宿命”呢？

（作者單位：安徽定遠縣吳圩中學）

責任編輯 ?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