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

孫琪山

記不清是哪朝哪代了，古老的彌水河畔有個村子。村子里有位老中醫(yī)。老中醫(yī)杏林風范，名揚古州大地；醫(yī)術精湛，享譽彌水兩岸。經他手治愈的病人不計其數(shù)。凡他接手的病人，不管是常見病抑或是疑難雜癥，只需給患者開出三副草藥，從不多開一副。說也神了，患者只要遵囑服用，即會藥到病除，從不留后遺癥。當?shù)乩习傩账退粋€雅號──不過三。

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過三救人無數(shù)，卻膝下無子，幸而老來得女。

小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這一年，不過三七十大壽，當?shù)孛?、達官貴人、親朋好友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趕來祝壽。宴席間，不過三突然向眾人宣布：他要收徒贅婿，而且是招收三人為徒。三年后，成名者，入贅為婿。

翌日，慕名前來海選者踏破了門檻。經不過三目試、筆試、答辯、審查一番折騰，最終，田詩、狄力、林和三后生勝出，被不過三安排到了自家的藥鋪中，專司為病人抓藥打雜。

不知不覺三年已到，三人修業(yè)期滿，不過三為三名學生舉行了隆重的畢業(yè)典禮。臨別之際，不過三只向他的學生囑咐了一句話，贈送了一樣東西。他諄諄告誡三名學生說：徒兒們，一定要記住，不論什么病，只需三副藥！另外，每位學生還領到了老師贈送的禮物──一只裝有綠豆的錦囊小袋，說如有瘟疫橫行，立即按錦囊中秘方治診。

辭別老師，臨行前，三名學生面帶疑惑，相互看了看，誰也沒說話。可三人心里都在說：拋開贅婿不說，老師也太吝嗇了，學徒三年，沒教多少醫(yī)道，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打發(fā)我們走了，僅憑我們平時抓藥時悟到的那點東西，給人開方抓藥，這不是忽悠人嗎！不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三人是清楚的，師命難違。三人悻悻地踏上了歸家之路。

三人回到家中，卯著勁，各自在村中開辦了診所，紅紅火火地開張了。

田時在自己的診所里，每日早起晚歸，坐堂問診，開方抓藥，始終遵循著老師的師訓──不論什么病，只需三副藥。他不敢越雷池半步，頭疼腦熱的小毛病田時處理得順心應手，診所日漸熱鬧起來。這年夏天，災難不幸降臨，一場滅絕人寰的瘟疫在古州大地上蔓延成災，染者十有八九，遍地鬼哭狼嚎。患者高燒不止，上吐下瀉，肚腹疼痛難忍，唉聲嘆氣的病人擠滿了診所。田時沒經過如此的場面，駭?shù)盟置δ_亂。短暫的慌亂過后，他調好心態(tài)，按老師傳授的秘方，開始切脈、開方、抓藥、醫(yī)囑起來，忙得不可開交。然而，患者服用了三副藥后，起色不大，并不像往常那樣，藥到病除。按理應繼續(xù)服藥，鞏固些時日，可師命難違，只好作罷。三天后，預料之中的事終于發(fā)生了。村中一患者，因脫水嚴重，不幸一命嗚呼。田時對老師的師訓越來越不理解，感到十分困惑，又加上死了人，醫(yī)患關系日趨緊張，聲譽大打折扣。漸漸地，診所開始門前冷落車馬稀。田時覺得無顏再見老師，一氣之下，診所關門了。

狄力在這場天災人禍中，也對老師的師訓產生過懷疑，不過他發(fā)現(xiàn)，凡來找他診治過的患者，服過三副藥后，多數(shù)患者又返回診所要求復診。狄力膽大，他想：我就斗膽再按老師傳授的秘方開三副藥，看有沒有起色，反正藥費沒少賺，我何樂而不為呢？可患者兩個療程下來，起色還是不大，但臨床癥狀已有所減輕。他自以為悟出了老師那句師訓的真諦。他的診所門前依舊車水馬龍。

林和在這場瘟疫流行中，也對老師的師訓悟出了點什么。他發(fā)現(xiàn)，只要把老師的處方加以改進，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仍按老師傳授的秘方下藥，復診者不僅得不到根除，還枉費銀兩，倒不如為復診者重新切脈，另改處方，對癥下藥。

結果，復診者只多服了一副藥，便康復如初了。

漸漸地，狄力診所門前也開始門前冷落車馬稀，唯有林和在他的診所里忙得不亦樂乎。

瘟疫過后，林和覺得違背了師命，便帶上醫(yī)案，揣一顆忐忑的心去了老師家，請求老師寬恕。老師翻看了醫(yī)案，捋著胡須，沒說什么。

第二天，老師對外鄭重宣布：招林和為婿。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