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的歌者

夏楚惟

一天，我路過一條大街，一陣悠揚的歌聲從耳邊飄過。

我循著歌聲望去，一位中年人正拿著話筒，嘹亮悅耳的歌聲從音響中飄出。他穿著一雙裂了口的皮鞋、一條皺巴巴的長褲，上身是一件橘黃的工作服，臉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皺紋，頭發(fā)短短的，卻有幾根略長的發(fā)絲精神地支棱著。

他歌唱時，臉上絲毫不見尋常乞丐那副凄慘悲苦的模樣，反而微笑著，似陽光般燦爛。若不是他面前放了一個紙袋，我真會認(rèn)為，他是一個事業(yè)上的成功者，在這里大聲歌唱是為了抒發(fā)心中的歡樂之情。

我慢慢地走近他，這才看到：他看似是用雙手抓著話筒，實際上已沒有了手掌，僅靠兩個手腕來夾住話筒，話筒圓圓的把兒像一個頑劣的小孩兒般總在他腕間扭來扭去。他雙手吃力地夾著話筒，不讓它滑下。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元硬幣，投入他的紙袋。他看了我一眼，我本以為他會像其他乞丐那樣“感激不盡”，沒想到他只是微笑著，說了一句“謝謝您的愛心”，自然而又誠懇。于我而言，我給他一元硬幣，也絕不是強者對弱者的憐憫，而是一次平等的交換——用錢物換取了歌聲。

望著這位歌者臉上平靜的笑容，我又聯(lián)想起平常所見的乞丐來，他們常將自己的不幸赤裸地展現(xiàn)來博取同情。而這位歌者，看似行乞，實質(zhì)上是在用勞動換取報酬。他比一般的乞者要辛苦，得到的財物也未必比得上他們，但他樂觀地活著，樂觀地保留了他的笑容與尊嚴(yán)。

他的歌聲仍飄蕩在我耳際，看著他陽光般的笑容，我忽然想到，若他沒保留乞者的尊嚴(yán)，怎能唱出如此動聽的歌？在我眼里，他已不是一名乞者，而是一位從容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