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果的最后一搏：南下廣州和倉皇出逃

張聿溫

毛澤東的突然行動，徹底打亂了林立果的部署?；艁y之下，林立果立即與葉群通了電話，并設(shè)下南下廣州的計劃。但因為計劃匆忙，各個環(huán)節(jié)漏洞頻頻，而遠在北京的周恩來打來的一個電話，令慌亂中的林立果最終未能實現(xiàn)南逃計劃，而是在倉皇之下逃往了蒙古……

割據(jù)廣州的陰謀

毛澤東9月11日午后突然離開上海，徹底打亂了林立果的部署，使林立果慌亂無比。冷靜下來之后，他接通了北戴河葉群的電話，把毛澤東離開上海的情況作了簡要報告。隨后，他和周宇馳、于新野對下一步的行動作了商量。決定實行第二步計劃：南下廣州，實行割據(jù)。 這一夜，是林立果驚恐不安、備受煎熬的一夜。他跑回毛家灣，拿了一些鎮(zhèn)靜藥，然后回到空軍學院小樓，靠鎮(zhèn)靜藥的支撐，勉強睡了幾個小時。第二天一大早，他和北戴河的葉群通了電話。葉群指示他火速準備，堅決按照第二步方案辦。

本來，林立果是有南下廣州的預(yù)案的。這一點，不僅《“571工程”紀要》中寫進去了，從9月6日開始策劃暗殺和政變以來，他和葉群、周宇馳幾番密謀，也做了“南下廣州，另立中央”的各項準備。只不過，他不希望、也根本沒料到這個局面會發(fā)生，但眼下暗殺失敗，無法通過武裝政變奪取全國政權(quán)，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南下廣州割據(jù)去了。

就在林立果緊鑼密鼓地日夜策劃暗殺，葉群幾次來電話催促他盡快實施暗殺時，葉群自己也同時作了南下廣州和北去蘇聯(lián)的兩手準備。對林彪、葉群的意圖領(lǐng)會全面而又深刻的周宇馳、劉沛豐，也在暗暗幫林立果做著南下廣州的準備工作。

南下，最重要的是交通工具，這一點葉群早就想到了。從9月8日，她就開始了對所需飛機的準備。

9月8日晚，林立果由北戴河飛回北京后，葉群給吳法憲打電話，借口回北京過國慶節(jié)，要吳法憲為林彪準備5架飛機。一次準備5架飛機，吳法憲并不感到奇怪，因為林彪前年去井岡山、張家口，去年去廬山、蘇州，今年來北戴河，都是用的5架飛機。林彪出動時的氣魄大得很，動用5架飛機是通常情況，這5架飛機的用處是：一架林彪、葉群乘坐；一架兒子或女兒同工作人員乘坐；一架拉電影機和電影片子；一架拉警衛(wèi)部隊；一架拉林彪、葉群兩人的專用汽車和飛機梯子。

但這次，使吳法憲略感奇怪的是，葉群接著又提出：“今后，請你把為我們安排飛機的任務(wù)交給胡萍，免得什么事都找你。你事多，常常找不著?！?/p>

吳法憲說：“胡萍有病，現(xiàn)在301住院，你直接找時念堂（專機師師長）也一樣?！?/p>

葉群不干，堅持說：“胡萍跟我們出去多，搞熟了，比較方便，你還是給胡萍交代一聲?！?/p>

吳法憲照辦了。

葉群之所以讓吳法憲給胡萍打個招呼，是為了給胡萍調(diào)飛機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

胡萍對吳法憲說他有病在301住院，卻并不影響他為林彪、葉群、林立果調(diào)動、安排飛機。就在葉群同吳法憲通電話的時候，吳法憲卻不知道，胡萍已經(jīng)從醫(yī)院里跑出來，到西郊機場迎接從北戴河飛回來的林立果，領(lǐng)受了林立果當面交代的要他準備兩架飛機的任務(wù)。

胡萍在領(lǐng)受任務(wù)的當晚，就作了安排和準備。他同師副政委潘景寅等人研究，重點保證了256號三叉戟飛機的需要。

連續(xù)三天，林立果雖然沒有找胡萍當面研究問題，但他們的聯(lián)絡(luò)一直沒有中斷，胡萍對眼下的形勢也比誰都清楚。9月11日夜11點多鐘，胡萍接到了葉群的電話：“小將（指林立果）和你談的事，你要抓緊準備好?！边@是葉群接到林立果關(guān)于毛澤東已離開上海的報告后，直接采取的第二步行動之一。胡萍從葉群的電話中估計到，為林彪準備的飛機，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果然，第二天下午4點半左右，胡萍接到周宇馳的電話，要他立即到西郊機場工字房，有任務(wù)下達。周宇馳臉色嚴肅，上來就向他宣布：“現(xiàn)在形勢不好，首長決定13日離開北戴河去廣州?！?/p>

5點多，胡萍電話通知潘景寅，要他親自駕駛256號三叉戟飛機，晚上7點送林立果去山海關(guān)，時間緊迫，立即作好飛行準備。接著，胡萍電話通知空軍司令部航行局尚局長：“三叉戟252號，今晚7時飛山海關(guān)，發(fā)訓練預(yù)報。”

這里，胡萍耍了個陰謀：明明是三叉戟256號，卻故意說成是252號。因為256號三叉戟飛機，是當時我國裝修最高級的一架專機，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的，一動用，就可以判斷出是誰乘坐的。而252號飛機，卻是一架普通的多座客機。胡萍故意換號，并謊稱“訓練飛行”，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特別交代航行局尚局長：“你親自掌握，對值班的就不要講了?！?/p>

隨后，胡萍又通知當時派駐山海關(guān)機場的專機師西郊機場調(diào)度室主任李海濱：“今晚19時起飛到你那里去的252號飛機，實際是256號，但要用252號的稱號，你知道就行了?！?/p>

晚上，胡萍把專機師某團的政委和副團長叫到候機室，布置以訓練為名，調(diào)動幾架飛機。

傍晚時分，潘景寅按照胡萍的安排，立即帶機組人員作256號飛機起飛的準備。按照正常情況，從北京到北戴河，一個來回只需加12噸油就足夠了，潘景寅卻叫加16噸。這是飛廣州所用的油量，機組中除開潘景寅，其他人并不知道這架飛機其實要飛廣州，以為不過是從北京到山海關(guān)飛個來回，因此有人反對潘景寅的加油意見，說用不著加16噸，恰好油車的油全部加完了，才15噸，不夠16噸。不等機長潘景寅發(fā)話，機組中又有人搶先說：“1 5噸油都多了，不要加了！”潘景寅欲言又止。潘景寅有他的難處，說白了怕暴露；不說白加油又不夠。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決定256號專機命運的最后一次加油。

當晚，周宇馳又對胡萍傳達林立果關(guān)于加強保密的意見，胡萍于是再次找空司航行局尚局長研究了林彪專機明天走時的保密問題。確定：除三叉戟飛機改換呼號，256號對外謊稱252號之外，還以訓練作掩護或不發(fā)預(yù)報就起飛，地面發(fā)現(xiàn)就說科研試飛。并且，嚴格控制這架飛機的知情范圍，它的行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立衡的報告

11日晚，林立果乘7點半的飛機去北戴河。林立果回北戴河是葉群安排的，256號三叉戟飛機下午就向她報告了由北京到北戴河的飛行計劃，但她卻狡猾地將消息一直封鎖到最后一刻，以致北戴河方面竟誤了接站。林立果下飛機后見沒有人來接，就借了機場的一輛吉普車回北戴河。

葉群、林立果來到林彪處，三個人就一直在客廳里密談。劉沛豐把著門，其他人不讓隨便進。

大廳里的林立衡，心情緊張，如坐針氈。剛才，她已經(jīng)看出林立果情緒反常，葉群也言行做作，很不自然。早有準備的林立衡，事先已經(jīng)跟林彪的內(nèi)勤張恒昌、陳占照說好，要他們隨時注意觀察葉群、林立果的動靜，聽到和看到什么，立即向她報告。

這時，李文普從外面走了進來。林立衡實在忍不住了，把李文普拉到小衛(wèi)生間，問：“你看今天反常不反常？”

李文普被問得一愣，他想了想，這兩天來的情況，的確有些異乎尋常。但是，面對林立衡的提問，老成持重的李文普卻回答說：“我看不出有什么反常。”

林立衡說：“老虎和主任想把首長搞走，他們可能要逃跑。你先跟首長說說，不讓他上飛機嘛！”

李文普感到心中沒底，仍然問她：“有什么證據(jù)嗎？沒有證據(jù)，我怎好不讓首長上飛機？如果他問我為什么不讓上飛機，我怎么回答？”

林立衡無奈，只好再回去看電影，還沒有走到大廳，在走廊上正好和林立果打了個照面。

林立果匆匆走到林立衡身旁，悄悄說：“告訴你，明天早上6點行動！” 林立衡趕緊追問：“到哪里去？” “以后再跟你說，我要馬上到首長那里去?！绷至⒐f著，扭頭走了。

林立果的緊張和詭秘，加劇了林立衡的狐疑。她回到大廳不一會兒，小張過來告訴她：“剛才，在衛(wèi)生間里，隔著門隱約聽到里面兩句談話，一句是葉群說的：‘就是到香港也行嘛！一句是林立果說的：“到這時候，你還不把黃、吳、李、邱都交給我?！?/p>

“首長說什么了？”林立衡問。

“他們把門關(guān)得緊緊的，隔一會兒林立果就出來看看有沒有人偷聽。所以，其他的話我沒有聽見。”小張回答。

林立衡吩咐小張再去偷聽。

林立衡再次把李文普拉進小衛(wèi)生間，焦急地說：“他們真的要跑了，你快去報告吧！”

李文普說：“不會吧！首長說明天早上6點鐘去大連，還叫劉吉純先去大連打前站?！?/p>

林立衡越發(fā)急了：“你千萬不能叫劉吉純走！這里面有鬼。他走了，要有什么事，你一個人對付不了。”

李文普說：“首長叫他走，哪能不走。沒事，有事我也能應(yīng)付?！?/p>

林立衡上前一把拉住李文普，聲音都變了：“他們真的要跑哇！前幾天，立果就說要跑。立果在外邊干了不少壞事。他還說要害主席，害不了就跑。剛才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真的要跑！”

李文普安慰林立衡說：“你放心。真有事，我們這么多人還拼不過？！我再去聽聽?！崩钗钠兆吡?。林立衡又找到劉吉純，告訴他葉群、林立果要帶著林彪逃跑，要他趕快去報告部隊。話沒說完，李文普跑了過來，緊張地說：“看來真有情況！首長、主任說去大連，不讓通知部隊?！?/p>

林立衡說：“你趕快報告部隊，千萬不能讓他們上飛機！”

李文普說：“現(xiàn)在不能報告部隊。如果真的是去大連，不就亂了套！我們還是上飛機，多帶點人，發(fā)現(xiàn)不對頭，就跟他們拼！”

林立衡說：“到了飛機上，就由不得我們了，誰知道他們往哪里飛！你一定要拖住他們。你不報告，我去報告！”

李文普說：“那你去報告吧！”

然后，林立衡由劉吉純陪同，抄小路摸黑朝8341部隊跑去。在北戴河負責林彪安全警衛(wèi)工作的是8341部隊二大隊，大隊長姜作壽。林立衡在劉吉純的陪同下來到值班室，正好趕上大隊長姜作壽查哨歸來，她跨前一步說：“姜大隊長，我有事報告……”

姜作壽把林立衡領(lǐng)到隔壁一間房內(nèi)，林立衡仍怕被人聽到。姜作壽只好領(lǐng)她到樓外一片小樹林里，這里有圍墻，很安靜，沒有任何人。

“葉群、林立果欺騙首長，他們要帶著首長逃走?！绷至⒑饧鼻械卣f，“他們先到廣州，然后再去香港，計劃明天早上6點行動……你看怎么辦？”

姜作壽一聽，萬分驚異：“你說的這些，可靠嗎？”

“可靠?！绷至⒑饪隙ǖ卣f，“是葉群、林立果親口對我說的，他們叫我跟他們走，我不能跟他們一起走呀！你看我該怎么辦？”

姜作壽一下子愣住了。林立衡講的這些，對姜作壽來說太突然了，他一時不敢相信。像林彪這樣的副統(tǒng)帥、黨中央副主席，怎么可能跟著老婆、孩子去香港呢！香港無異于敵占區(qū)，去香港無異于叛逃嘛。想到這里，姜作壽問道：“這事首長自己知道嗎？”

“他們騙他，他哪里會知道。”林立衡說，話中透露出她本人并不懷疑林彪有什么問題。

“這，我要報告?！苯鲏壑v出了辦法。

林立衡遲疑片刻，下了決心，“那好吧，你就趕快去報告吧！”

10時多一點，姜作壽電話向北京的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中辦警衛(wèi)處副處長、中央警衛(wèi)團團長張耀祠作了匯報，張耀祠回答他馬上向汪東興匯報，并指示姜作壽他們“注意監(jiān)視，了解情況，有什么變化，及時報告”。張耀祠知道中央警衛(wèi)團副團長張宏在北戴河主持那里暑期的警衛(wèi)工作，還要姜作壽把情況就近向張宏匯報。

姜作壽立即打電話把張副團長請來，向他報告了林立衡說的話。張副團長和姜作壽一起，召開干部會議，作了應(yīng)付意外情況的準備。安排、部署完畢，張宏副團長在值班室坐鎮(zhèn)指揮，其他干部各就各位，掌握部隊，姜作壽到96號樓附近觀察。此時已是晚上11時左右。在96號樓門前，姜作壽又遇見了在那里徘徊不安的宋秘書。宋秘書告訴姜作壽：“看來今晚就要走了，小陳在給整行李呢……”姜作壽再看林彪房間還亮著燈光，而在往常，林彪晚上10點鐘就上床休息了。

姜作壽覺得這是個新動向，便跑回58號樓向張副團長作了報告，張副團長當即向北京作了報告。

北京方面的指示是：林副主席要走，你們就跟上去。

電話驚魂

12日晚，周恩來接到了一個關(guān)鍵電話，電話是張耀祠打來的，他向周恩來報告：駐北戴河的8341部隊獲悉，林彪等人打算離開北戴河走動，準備去哪里還不知道。

周恩來聽了一楞，問道：“報告可靠嗎？”

張耀祠回答說：“可靠。是林彪的女兒林豆豆報告的?！?/p>

精明過人的周恩來，當然不會輕易相信林豆豆的報告，但也不會完全置之不理。他略一思索，指示說：“你馬上打電話通知張宏，如果有新的情況，立即報告?！?/p>

不久，又有電話打來，電話那端，是汪東興的聲音。他向周恩來報告說：“張宏又來電話，說林立衡還報告，她聽接林立果的汽車司機講，林立果是乘專機從北京來的，這架專機現(xiàn)在就停在山海關(guān)機場?！币宦犝f已經(jīng)調(diào)了飛機，周恩來立即警覺起來。他對汪東興說：“你告訴張宏，加強觀察，一有情況，立即報告。注意不要魯莽行動。另外，東興同志，你不要離開電話機，注意隨時掌握北戴河那邊的情況?！?/p>

隨后，周恩來打電話給吳法憲，問：“你今天是不是調(diào)了飛機去山海關(guān)機場？”

當時，吳法憲正在空軍大院的辦公大樓三樓辦公室里同剛剛從部隊調(diào)來空軍政治部文工團的六個指導員談話。此前，他約政委王輝球和副司令員薛少卿一起，晚飯后找八航校的校長、政委談了話，解決他們干部之間的團結(jié)問題。

吳法憲回答：“沒有，沒有調(diào)飛機?！?/p>

周恩來再次追問：“究竟有沒有？”

吳法憲肯定地回答：“絕對沒有?！?/p>

周恩來還是不放心，繼續(xù)說：“究竟是沒有，還是不知道？你還是要查一查?！?/p>

“啊，是我不知道。”吳法憲想起前幾天葉群曾要他為林彪安排飛機的事，慌忙改口，“我馬上查一下?！?/p>

“你要迅速查清，立即向我報告?！敝芏鱽韲烂C地命令道。

細心的周恩來想到，山海關(guān)機場是海軍機場，還應(yīng)當通過海軍方面核實情況。于是他放下吳法憲的電話，又抓起電話給李作鵬：“你立即查一查，今晚是否有一架大飛機到北戴河？”

周恩來還不放心，又打電話給汪東興：“你立即轉(zhuǎn)告北戴河的張宏，讓他查一查，山海關(guān)是不是有一架專機。如果有什么新情況，馬上向我報告?！?/p>

三路安排完畢，周恩來坐等回音。他要把情況核實準確。

最先回話的是北戴河警衛(wèi)部隊。張宏很快就答復說，他已問過山海關(guān)機場，確實有一架專機，專機的機組人員正在休息。接著，李作鵬也向周恩來電話報告：“我問了山海關(guān)機場，今天傍晚，去了一架三叉戟飛機，現(xiàn)在還停在那里?！?/p>

吳法憲通過專機師調(diào)度室，了解到傍晚有一架三叉戟飛機去了北戴河。他立即感到情況不好，因為平時專機調(diào)動，必須經(jīng)過他批準，這是紀律。吳法憲電話上把情況報告了周恩來，周恩來斷然下令：“你通知這架飛機馬上回來。飛機回來時，不準帶任何人回京?！眳欠☉椓⒓聪蚝紓鬟_總理命令，胡萍答應(yīng)下來。

胡萍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在盤算如何應(yīng)付眼前這個局面。剛才，就在吳法憲向周恩來請示的當口，他立即給周宇馳打了電話，通報了周恩來追查飛機的情況，說“看來現(xiàn)在情況復雜了”，并要求周宇馳趕快給林立果通個氣，快告訴林彪，“讓他們另外打主意，不然一切都完了”。胡萍明白，周恩來已發(fā)現(xiàn)了調(diào)用飛機的情況，要求飛機馬上回來，飛機一旦回來，北戴河林彪那邊沒了“腿”，明天飛廣州的計劃就全泡湯了。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鍵時刻，他決心站在林彪、林立果一邊。放下吳法憲的電話，胡萍立即要通了山海關(guān)的潘景寅，告訴了吳法憲兩次來電話的情況，要潘景寅借故飛機不要回來。他字斟句酌地交代潘景寅說：“如果有人查問你為什么飛山海關(guān)，就說是試飛訓練；如果問誰安排的，就說你自己安排的，我根本不知道；如果問訓練為什么還不回來，你就說飛機有點毛病，是發(fā)動機有故障，暫時回不來。你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潘景寅回答，“如果問我有什么毛病，我就說飛機的油泵出了故障，正在修理?！?/p>

口徑統(tǒng)一好后，胡萍隨即給吳法憲回電話，說飛機有故障回不來。

吳法憲于是又向周恩來報告：“胡萍說，這架飛機有故障，不能立即回來。”周恩來一聽，和藹、開朗的臉色頓時凝重、嚴肅起來。今晚發(fā)生的一切，立即在他腦海里盤旋：林豆豆的報告，已調(diào)去了飛機，飛機說是試飛，又說是出了故障，怎么這么“巧”呢？這一個個“巧合”，不都是一個個疑點嗎？他機警地感覺到，這架飛機的行動不太正常。他沉思片刻，以嚴肅的口吻對吳法憲說：“那架飛機修好后，一定馬上飛回來。不能帶任何人進京?！眳欠☉椨职阎芏鱽淼拿铍娫捦ㄖ撕?。

就在這之后不久，北戴河與人民大會堂之間，發(fā)生了一次非同尋常的通話。正是這次通話，決定了后來事件的走向。

按照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的說法，說是周恩來主動給葉群打的電話，意在了解情況和試探動向。據(jù)汪東興說，他所回憶的內(nèi)容是后來周恩來總理親口對他說的。11點半左右，周恩來給北戴河的葉群打來電話。

周恩來問：“葉群同志，林副主席好不好呀？”

葉群說：“林副主席很好，謝謝總理關(guān)心?！?/p>

周恩來說：“林副主席還要在那邊住一些日子吧？”

葉群說：“林副主席想動一動，這里的天氣有些冷了。”

周恩來問：“是天上動，還是地上動？”

葉群回答：“天上動?！?/p>

周恩來“哦”了一聲，又問：“你那里調(diào)飛機去了嗎？”

葉群說：“還沒有調(diào)飛機。等一會兒，我給吳胖子打電話，要吳胖子調(diào)飛機來?！?/p>

周恩來問：“北戴河有架專機，你知不知道呀？”

葉群說她不知道，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改口道：“有，有一架專機，是我兒子坐著來的。是他父親說，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他要上天轉(zhuǎn)一轉(zhuǎn)?！?/p>

周恩來問：“是不是要去別的地方？”

葉群回答：“原來想去大連，這里的天氣有些冷了?！?/p>

周恩來勸說到：“葉群同志啊，請你轉(zhuǎn)告林副主席，晚上飛行不安全?！?/p>

葉群肯定地回答：“我們晚上不飛，等明天早上或上午天氣好了，再飛?！?/p>

周恩來又勸道：“別飛了，不安全。一定要把氣象情況掌握好?！?/p>

葉群連連答應(yīng)：“好，不飛，晚上不飛。”

周恩來頓了頓，又說：“需要的話，我去北戴河看一看林彪同志。”

葉群一聽說周恩來要到北戴河來，立即警覺起來。她怕周恩來一來，南逃廣州的計劃就全打破了。于是，她急忙對周恩來說：“總理呀，您日夜操勞，夠辛苦的啦，就請您不要跑了。再說，您到北戴河來，林彪就緊張，林彪會更不安?？傊?，總理不要來?！?/p>

周恩來最后的話十分含蓄：“好吧，請你先轉(zhuǎn)達我對林彪同志的問候。至于我去不去北戴河，看情況吧。”

倉皇出逃

周恩來的電話猶如一聲霹靂，使本成驚弓之鳥的葉群心驚肉跳，慌不擇路，她以為中央發(fā)現(xiàn)了他們“南逃廣州、另立中央”的陰謀，她還以為周恩來說要到北戴河是抓他們來的，于是經(jīng)過和林彪、林立果商量，決定立即出逃！

11點半過后，林彪打鈴，內(nèi)勤張恒昌進去，林彪吩咐說：“今晚不休息了，準備馬上夜航到大連去，到大連住一個星期就回來，有些東西可以不帶了?！?/p>

11點40分左右，葉群、林立果、劉沛豐一起到林彪客廳，劉沛豐手里提著三四個皮包，一副出遠門的樣子。葉群一到，見李文普不在，就馬上出來到處找李文普，叫喊著調(diào)汽車。

李文普聞訊過來，葉群拉著他一起去林彪房間。葉群讓李文普在門口等著，她走進林彪客廳，先和林彪說了幾句，才叫李文普進去。林彪對李文普發(fā)話說：“今晚反正也睡不著了，你準備一下東西，現(xiàn)在就走?！?/p>

李文普說：“等要了飛機再走?！?/p>

葉群插話說：“一會兒吳法憲坐飛機來，我們就用那架飛機?！?/p>

李文普對不讓他調(diào)飛機有了一點懷疑，退出客廳去準備東西。葉群跟著出來，命令李文普“快點調(diào)車，越快越好”，隨后又把李文普拉進她的衛(wèi)生間，催促道：“快點吧！什么東西都不能帶了，有人要來抓首長，再不走就走不了啦！你快去調(diào)車！”

聽說有人要來抓首長，李文普緊張起來了。聯(lián)系這兩天發(fā)生的一些不尋常的事情，他開始著急，走路也小跑起來。不過，心中雖急，腦子里卻一團糟。李文普立即到值班室打電話，正在四處尋找李文普的林立衡一步跨了進來，林立衡著急地說：“你現(xiàn)在還打什么電話！趕快拖住他們，就說今天太晚了，不能走，還可以叫張副團長來勸一下。”

林立衡沖著李文普說道：“你們不拖住，我去叫部隊阻攔！”

林立衡疾步從值班室出來，迎面碰上林立果。她問林立果：“現(xiàn)在怎么樣？”

“現(xiàn)在就走！”林立果邊說邊往林彪那邊跑。

受命調(diào)車的李文普，快步通知林彪的司機楊振剛立即把車開過來，又去催促葉群的司機小慕趕快備車，然后回到值班室，想到還有一系列電話要打。他先給北京打電話，找到胡萍，說：“首長馬上要走，什么也不帶，我覺著方向不明確。林立果跟你講到哪里去了嗎？首長要動，飛機怎么辦？”

“你不要問了，不要問了！要走快走吧，你不要往北京打電話了！”胡萍一反常態(tài)，很不耐煩地把電話撂了。

李文普哪里曉得，這時吳法憲正在胡萍身旁，查問256號專機的事情。

李文普手持電話還在發(fā)愣，林立果匆匆來到值班室，把李文普拖到葉群的臥室，說：“老李，快點吧！有人要來抓首長。我給周宇馳打個電話，你在這里看一下！”李文普站在門口，就聽林立果在里面電話上說：“首長馬上就走，你們越快越好！”林立果火燒眉毛打完電話，催促李文普趕快調(diào)車。李文普跨出值班室，邊走邊喊了兩聲：“快把車開上來！快把車開上來！”

林彪的司機楊振剛把車子開上來了。與此同時，林彪、葉群、林立果、劉沛豐一起走出林彪的房間。林彪走在最后邊，路過內(nèi)勤門口時，林彪問小陳：“東西都裝車沒有？”小陳回答：“沒裝車?！绷直霙]有再問什么，也沒有停步。

這是一輛三排座大紅旗防彈轎車，林彪第一個走進汽車坐后排，葉群第二個走進汽車坐在林彪身邊。他們坐定了，中間第二排座才能放好。第三個上車的是林立果，他坐在林彪的前面，第四個上車的是劉沛豐，坐在葉群的前面。李文普最后上車，坐在前排司機旁邊。

汽車開動了，沿著斜坡的柏油馬路下行。

李文普滿腹狐疑，心中七上八下總不踏實，也沒有吭聲。

過了一會兒，林彪問林立果：“到伊爾庫茨克多遠？要飛多長時間？”

林立果回答：“不遠，很快就到。”

說話之間，汽車開到警衛(wèi)部隊的58號樓，姜作壽大隊長站在路邊，伸手攔車，高喊：“停車！停車！快停車！……”葉群見狀，大聲說：“8341部隊對首長不忠，沖！”

楊振剛緊按喇叭，一加油門，汽車猛地加速，唰地一下沖了過去。要不是姜作壽閃得快，就被撞倒了。

聽說到伊爾庫茨克，李文普這才知道不是去大連，而是去蘇聯(lián)。一瞬間，他腦子里展開了激烈的思想斗爭，跟著跑，這不是當叛徒嗎？到了蘇聯(lián)，他們能管我嗎？會不會把我弄回來？就是不把我弄回來，我的老婆、孩子不成了叛徒的家屬了嗎？想到這里，他決心下車。

汽車沖過58號樓不遠，李文普突然大喊一聲：“停車！”

或許是老楊聽從李文普的口令，或許是出于長期養(yǎng)成的習慣乃至本能，楊振剛猛地把車停下了，李文普利索地跳下車，向車門后面退了幾步，問道：“你們到底往哪兒跑？”

李文普的突然行動，令車內(nèi)的人猝不及防，都沒有吭聲，這時，葉群怒氣沖沖地說：“李文普，你想干什么？”

李文普堅決地說：“當叛徒我不去！”

李文普轉(zhuǎn)身朝58號樓大喊：“來人哪！”與此同時，“砰”，槍聲響了，車內(nèi)林立果要殺人滅口，朝李文普打了一槍。李文普一側(cè)身，子彈從前胸擦向左臂。他隨即拔槍還擊，向著汽車前車門連開兩槍。

受傷后的李文普，一下子倒在路邊。

8341部隊六中隊隊長肖奇明早已追到距汽車兩三米的地方，見車內(nèi)開槍打傷了李文普，立即朝車打了兩槍。由于林彪的紅旗轎車是防彈車，這兩顆子彈像兩粒冰雹砸在汽車后窗玻璃上，只留下了兩道并不明顯的白印。

槍聲使形勢驟然緊張，紅旗轎車猛地加速，絕塵而去，加大油門向山海關(guān)機場疾駛。零點22分，紅旗轎車以極快的速度駛到三叉戟飛機停機坪附近，未等車停穩(wěn)，里面的人就跳下車來，葉群、林立果、劉沛豐拿著手槍，揮舞著亂喊亂叫：“快！快！快！快！快！快！……飛機快啟動，飛機快啟動！”

葉群尖著嗓子喊道：“有人要害林副主席，我們要走了！”還呼了一句口號，“誓死捍衛(wèi)林副主席！”她跑到油車旁，叫喊道：“快把油車開走，快把油車開走！”

還沒有來得及加油的油車，只好開到一旁。

飛機發(fā)動了，可是沒有登機的梯子，劉沛豐帶頭慌慌張張地跑到駕駛艙門底下，攀著駕駛員進駕駛艙用的小梯子，手腳并用，拼命往上爬。這個時候已經(jīng)顧不上禮儀，劉沛豐第一個爬上去，葉群緊跟著上去，光著腦袋的林彪往上爬的時候，他的頭頂差不多頂著了葉群的腳

殿后的林立果揮舞著手槍，嘴里一個勁地叫喊著“快快快”！

紅旗轎車的人上齊了，機組人員還沒有上齊，副駕駛、領(lǐng)航員、通訊報務(wù)員、服務(wù)員還沒有趕到，機艙門也沒有來得及關(guān)，機場的滑行燈也沒有開，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飛機強行滑出?；袝r，右機翼撞壞了停在滑行道旁的加油車的罐口蓋，刮掉了機翼上的鋁皮，機翼上的綠色玻璃燈罩和有機玻璃被撞碎了一地……

零點32分，256號三叉戟飛機在沒有夜航燈光、沒有指揮、沒有其他一切保障的情況下，慌慌張張地騰空而起，不顧一切地撲向了茫茫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