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最古老的應該是史前時期的阿爾塔米拉(Altamira)的洞穴壁畫(Cave art)。這些壁畫都是由最簡單的材料繪制而成,原始人類們就地取材,取來動物的肩胛骨作為調色板,動物的骨髓和油脂又可以成為制作顏料的黏著劑,以紅土、黃土、煤煙和炭粉等天然材料為顏料。經(jīng)過漫長的發(fā)展,壁畫藝術的形成,大致可以分為西方壁畫和東方壁畫兩大類,西方壁畫的技法和描寫的觀念和西方繪畫一脈相通;東方壁畫多以色面和線條來表達。在技法和描寫的方式上,西方壁畫和油畫看起來有相似之感,但壁畫的技法卻優(yōu)于油畫,體現(xiàn)在油畫的顏料易變質,但壁畫卻沒有此缺點。東方壁畫相較于西方壁畫,則體現(xiàn)在較少運用光線來表現(xiàn)立體感及凹凸變化,其更為鮮明的特點就是由佛教的傳播而形成與發(fā)展。
壁畫的功能性成為其重要的藝術價值,也使它有別于純繪畫形式。壁畫是依附于建筑的一種藝術形式,所以其功能性也源于建筑與空間環(huán)境的功能作用。不同的建筑就有不同的功能,在視覺和心理上給予人們的印象也不同,圍繞著空間的功能發(fā)揮,壁畫在功能的創(chuàng)造中也參與其中。壁畫不僅可以點綴空間環(huán)境,還可以在視覺上延展空間,最重要的它是一種信息傳播方式。宗教正是看中壁畫這一信息傳播方式,不論是西方的基督教還是東方的佛教,都會將宗教的一些起源故事、觀念和教義以壁畫形式呈現(xiàn)給信徒。如我國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市的大昭寺內壁畫,大昭寺為藏王松贊干布為迎娶尼泊爾尺尊公主而建,殿內外壁畫都是同時期繪制,將吐蕃王朝時期最精湛的技藝保存下來?,F(xiàn)在在大昭寺主殿的二樓,部分就是吐蕃王朝的遺跡,對于歷史上經(jīng)歷過兩次滅佛運動的西藏來說,這些遺留的壁畫顯得彌足珍貴。
大昭寺對于拉薩來說意義非凡,松贊干布建立了大昭寺后,以大昭寺為圓心輻射建成了整個拉薩城。其實不需要用語言來形容大昭寺在藏民心中的地位,你只要親身來到大昭寺前,就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藏民在大昭寺前從日出磕長頭到日落。大昭寺內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壁畫,寺內主殿一樓四壁繪有“釋迦牟尼八相圖”、“文成公主進藏圖”、“歡慶圖”以及大量的顯密二宗佛像及觀音菩薩等。二樓的“曲結竹普”殿內墻壁上以黑色為底色,用單純濃烈鮮艷的顏色繪出大型的“蔓荼羅”圖。尤為要講的是大昭寺轉經(jīng)廊的內外側壁畫。大昭寺轉經(jīng)廊(指圍繞中心佛殿外面的石砌的禮拜廊道)壁畫是以《如意藤經(jīng)》的內容繪制的釋迦牟尼宿世為菩薩時的行道經(jīng)歷、佛本身及因緣故事,共計108段。轉經(jīng)廊壁畫主要分為外側北、東、南三壁,這三壁完整地將《如意藤經(jīng)》的108枝內容以壁畫形式展現(xiàn)。底色為綠色,不同色階的綠色來描繪山、水、樹,以此來填充整幅壁畫;白云則作為間隔每個故事的分界點;樓閣、人物的色調都以橙紅色為主。轉經(jīng)廊壁畫壁畫藝術代表了18世紀藏傳佛教繪畫勉派畫風的最高水平,將藏族、漢族以及尼泊爾三地的繪畫風格很好地融合為一種,構圖之精妙、多樣的手法表現(xiàn)以及豐富的裝飾元素,每一個筆都閃爍著畫師的智慧。大昭寺的壁畫可以說是記錄了西藏歷史上的宗教、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更是在展示藏族藝術獨有的審美意識。
將佛傳故事繪制在大昭寺轉經(jīng)廊墻壁上,信徒們置身寺中,親眼看著佛法故事的壁畫,繪畫內容與環(huán)境相結合,增強了宗教環(huán)境的感染力。心中神圣的佛國被人們用現(xiàn)實的自然生活來展現(xiàn),將抽象的佛經(jīng)教義用具體的的通俗易懂的繪畫形式再現(xiàn)為視覺形象,把宗教理念融入血脈的藏族人心中,這些是精神、靈魂的根基。創(chuàng)作寺院壁畫本身就是一種修行,創(chuàng)作者在作畫前要經(jīng)歷誦經(jīng)、淋浴、焚香等儀式,這樣便得到佛的神力加持,創(chuàng)作者的個人宗教情感會在壁畫中體現(xiàn),希望通過自身的行動得到佛祖庇佑。壁畫將佛教精神通過視覺直觀地傳授給人們,對人的精神空間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作用。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便提供給轉經(jīng)的藏民一種可寄托信念的媒介,建筑與壁畫相結合,給雙手合十、手捻佛珠的信徒們渲染了一種濃濃的宗教氛圍。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并非單純的壁畫藝術,它讓轉經(jīng)的信徒進一步地朝拜,身心再次受到洗禮。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的佛傳故事,在人們轉經(jīng)的過程中觀看和聯(lián)想,從而更深層地引導著人們的思索、覺悟。
關于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的構圖特點也非常值得一提,以“^”山巒作為背景的分割,用樹木、白云作為局部的襯托,色塊的分割便用閣樓建筑來進行,人物活動為主體元素,主色調以橙紅暖色調,結構排列規(guī)整、自然流暢,色調層次分明,壁畫整體恢宏又彰顯細節(jié),華麗但不繁雜。為了將繪于一個平面的壁畫制造出空間層次,就要依靠于圖形與圖形之間的合理排列、穿插交融、疊加組合與互相遮擋的手法。色彩層次在視覺展現(xiàn)上也得到畫師的精妙安排,紅橙白綠,冷暖交替。整體視覺安排多采用鳥瞰與散點透視的方法,迎合了觀賞者的視覺感受。細節(jié)繪制過程中,將三角形的穩(wěn)定性淋漓盡致地運用到布局上,在同一場景中的人物排列都套用三角形的框架結構。其中又以等腰三角形為主,三角形的頂端繪制主要人物,依次根據(jù)人物的地位等級來次排。
佛教壁畫中裝飾紋樣必不可少,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也遵循其道,條形裝飾飾帶繪在壁畫四周。由三部分組成的上層飾帶,有兩層花紋裝飾,折式垂幃分為紅綠兩色,金輪、火焰寶的吉祥紋飾點綴于連珠式流蘇中。其余邊框為雙層裝飾紋樣,紅色內邊和綠底金色梵文飾帶。整體色調為紅綠兩色,由紅色和綠色派生的不同色階的色塊在應用中相互構成得非常精妙絕倫,架構的節(jié)奏和層次把握得駕輕就熟,使得整體畫面十分生動。藏傳佛教繪畫的用色具有秩序性:天空的藍色、森林的綠色、云朵的白色和人物、閣樓的橙紅色。這種設色的規(guī)則在藏民心中有著深厚感情,是民族文化的個性特征,同時也展現(xiàn)出教徒千百年來對于佛國世界的色彩聯(lián)想。
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的繪制是一個巨大的工程,其中的步驟和方法顯得尤為重要。底層的要磨光,然后上一層膠,緊接著確定好構圖的位置等待之后的加工。轉經(jīng)廊脫落的部分給我們清楚地展現(xiàn)了壁畫繪制的基本步驟:起草部分是用碳條勾畫出輪廓,以墨線繪之作為定稿,繼而打底色。設色以色彩平涂的方式來填充主體,樹木、山石用不同色階的綠色為基調,閣樓、人物服飾則用橙、紅為底,云為白色,其間穿插藍色、綠色。設色之后便是暈染,此技法主要運用在中心佛像、背光和云朵上,根部深暗,在邊外逐漸變淡,有淡染法、條染法、點染法、平染法和粗染法。之后進行描金眼、瀝粉堆金、勾線、開眉眼、壓磨金線、罩光等。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造型用線多以游絲描和鐵線描為主,偶爾運用蘭葉描法。游絲描繪的衣褶輕松流暢,疏密有度,似行云流水,刻畫出裝飾繁縟以及衣服的飄逸和質感。以金線瀝粉勾勒的紋樣華美大氣,裝飾性極佳,同樣運用此法的還有珍寶、飄帶衣裙的緞紋、瓔珞首飾、冠冕及龍鳳等圖案。
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藝術代表了18世紀勉派畫風,精心繪制的釋迦摩尼百行圖在百米廊壁上呈現(xiàn),展現(xiàn)了畫師的高超畫技和深厚信仰,更加體現(xiàn)他們的過人智慧,使得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成為同類題材中的引領者,是具有非凡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它本身服務于宗教,但現(xiàn)實意義卻超越了其初衷,突破了在文化、種族、地域、甚至時空的局限,不斷地展現(xiàn)出它意義的多重性。時代的發(fā)展,作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其價值形式也產(chǎn)生了變化,文化歷史價值、商業(yè)價值都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而變化。信徒能從視覺到理念的效應傳達,都源于大昭寺轉經(jīng)廊壁畫的職能的多樣性和包容性,不僅傳授教義,也美化了寺院環(huán)境,同時也提供了一個宗教和民間藝術的展示平臺,是“物質”與“精神”的高度結合。
作者簡介:
周明敏,南京藝術學院設計學院平面設計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平面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