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哥特文學角度解讀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

摘要 艾米莉·勃朗特創(chuàng)作的《呼嘯山莊》是世界文學史中最為優(yōu)秀的女性文學作品之一，她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汲取了哥特小說的精華，運用了一系列哥特式藝術(shù)手法進行書寫，使得《呼嘯山莊》這部作品蒙上了一層恐怖與神秘的面紗。在此過程中，艾米莉·勃朗特所創(chuàng)作的《呼嘯山莊》對哥特文學特征做出了繼承與發(fā)展，也正因如此，維多利亞時期所創(chuàng)作的《呼嘯山莊》在喧囂、繁華的工業(yè)時代中顯得卓爾不群。本文以哥特文學為視角，從《呼嘯山莊》中的人物塑造、環(huán)境刻畫、情節(jié)設置以及場景設置等方面對《呼嘯山莊》中哥特文學的繼承與發(fā)展做出了研究與探討。

關鍵詞：《呼嘯山莊》 哥特文學特征 艾米莉·勃朗特

黑色浪漫主義是哥特文學所具有的重要特征，這種黑色文學雖然沒有對現(xiàn)實社會中的正面價值觀進行表現(xiàn)，但是卻通過對人性以及社會中陰暗面的揭露來推動人們對人性以及社會的認知與思考，因此，懲惡揚善成為了哥特文學中的重要思想內(nèi)涵，而哥特文學所具有的這種思想內(nèi)涵也使哥特文學具有獨特的研究價值。在《呼嘯山莊》中，艾米莉·勃朗特通過小說作品中體現(xiàn)出的哥特式的特征而對愛與恨以及善與惡做出了深刻的刻畫，并使用自身深沉的情感和強烈的激情對小說中人物的思想和情感進行深度開拓，致力人物內(nèi)心的表現(xiàn)及人性背離與回歸的揭示。雖然哥特文學具有陰暗沉重的基調(diào)，但是對這些內(nèi)容的刻畫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小說作品中充滿陰霾的環(huán)境描寫。同時，艾米莉·勃朗特在對哥特文學特點做出繼承與表現(xiàn)的基礎上，通過對自身想象力的利用而實現(xiàn)了哥特傳統(tǒng)與社會現(xiàn)實的結(jié)合，這種結(jié)合也讓哥特文學具有了更加豐富的激情與內(nèi)涵。

一 哥特文學特征在人物與環(huán)境描寫中的體現(xiàn)

在英國哥特文學中，人物形象主要包括惡棍英雄、教徒、脆弱女子與鬼怪。其中惡棍英雄形象往往遭受著種種苦難，雖然邪惡但是又十分迷人。顯然，《呼嘯山莊》中的艾米莉·勃朗特所塑造的希斯克利夫形象就是一個典型的惡棍英雄。在《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是一名具有爭議的人物，他強烈的復仇欲望導致他受到了評論家以及讀者的厭惡與排斥。艾米莉·勃朗特的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在序言中對希斯克利夫給予了這樣的評價：“只有希斯克利夫才真正是百罪莫贖，在他那直奔地獄的道路上從沒有一次偏離過方向。”希斯克利夫的名字來源于老恩肖死去的兒子，在童年時期，希斯克利夫受到了各種歧視與欺辱，雖然表面上希斯克利夫忍氣吞聲，但是伺機報復的心理卻讓他產(chǎn)生了一系列變態(tài)的行為。希斯克利夫?qū)⑿恋吕鬃優(yōu)橘€徒與酒鬼、讓辛德雷的兒子成為奴仆、引誘伊莎貝拉與自己私奔并對其實施暴力，即便是在將凱瑟琳折磨至死后，他依舊沒有停止復仇，并將自身的委屈、憤怒等都發(fā)泄在小凱瑟琳與小林頓身上。從希斯克利夫的一生可以看出，希斯克利夫?qū)崿F(xiàn)了從受害者向施暴者的轉(zhuǎn)變，雖然他能夠讓他人感受到痛苦，但是在此過程中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并不遜于他人。在愛恨情仇的交織中，希斯克利夫的形象既讓人厭惡，又讓人憐憫。在《呼嘯山莊》中，約瑟夫扮演著哥特文學中普遍存在的教徒形象，這一人物具有著陰險的性格，并且這一人物也是導致希斯克利夫出現(xiàn)變態(tài)心理與變態(tài)行為的主要推動者之一。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約瑟夫需要每晚吟誦經(jīng)文，并要求他人與自己做一樣的事情。雖然如此，但是約瑟夫面對希斯克利夫誘騙伊莎貝拉私奔這件事情時卻選擇冷眼旁觀，并處處與伊莎貝拉作對。這種虛偽庸俗的角度形象對哥特文學中的人物描寫傳統(tǒng)做出了繼承。在《呼嘯山莊》中，無論是惡棍英雄還是教徒形象都是以施暴者出現(xiàn)的，而脆弱的女性則成為了受虐者。柔弱的少女是哥特文學中重要的標配元素，這種人物形象往往具有悲慘的命運，并在飽受摧殘的同時和惡棍英雄形象以及教徒形象構(gòu)成了鮮明對比。伊莎貝拉則是這類形象的主要代表。如同其他哥特文學作品一樣，柔弱的伊莎貝拉被惡棍英雄希斯克利夫引誘與迫害，這讓純真如天使的伊莎貝拉走入了黑暗的地獄。同時，伊莎貝拉的悲劇命運與自身的性格也具有很大關系。伊莎貝拉向往美好愛情，在眾人勸說無效的情況下，伊莎貝拉選擇與希斯克利夫私奔。之后的痛苦也僅僅能夠向傭人進行傾訴。雖然最終伊莎貝拉逃離呼嘯山莊，但是仍舊客死他鄉(xiāng)。無論是從人物性格還是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來看，伊莎貝拉這一形象都是哥特文學中典型的柔弱女子形象，而這一形象的塑造，也呈現(xiàn)出了惡棍英雄、虛偽教徒與柔弱少女之間所具有的反差。

另外，哥特文學所具有的恐怖氛圍也始終籠罩著《呼嘯山莊》?！啊魢[山莊是希斯克利夫住宅的名稱?！魢[一詞在當?shù)鼐哂刑厥獾囊饬x，它可以用來形容這座山莊在大自然逞威的日子里所承受的風嘯雨吼……只需要看一看山莊盡頭的那幾株萎靡不振、傾斜得厲害的樅樹，那一排瘦削的都向一邊倒的荊棘（它們好像伸出手來，乞求陽光的布施），也許你就能捉摸出從山邊沿刮來的那一股北風的猛勁兒了。多虧當初造屋的時候，建筑師有先見之明，把它蓋得特別結(jié)實——狹窄的窗子深深嵌在墻壁里，兩邊墻角用凸出的大石塊保護著?！卑桌颉げ侍貙魢[山莊的環(huán)境做出了這樣的描寫，雖然這種描寫和哥特文學中具有陰森恐怖特點的城堡并不相同，但是卻能夠讓讀者感受到如同那些城堡一樣的荒涼感、禁閉感等，這種閱讀體驗讓人覺得神秘而又不寒而栗。對呼嘯山莊所做出的這種環(huán)境刻畫不僅能夠體現(xiàn)出北方荒原所具有的獨特氣息，并且也作為荒原中人文和人性的意象，同時為整部作品奠定了哥特基調(diào)。當凱瑟琳決定嫁給林頓時，希斯克利夫的心情十分悲憤，而與這種心情相對應的是艾米莉·勃朗特所描繪出的具有哥特特征的環(huán)境，“像千軍萬馬般的狂風暴雨降落到山莊上來了。只聽得又是風吼，又是雷轟，接著一聲巨響，宅子一角的一株大樹倒下來了”。暴雨以及被暴雨摧毀的樹木就像是希斯克利夫的情緒以及對自身情緒的發(fā)泄，這種驚心動魄的環(huán)境敘述雖然并不像一般的哥特小說環(huán)境描寫一樣具有陰森恐怖的特點，但是卻和主人公希斯克利夫的情感相得益彰，從而產(chǎn)生更加震撼人心的藝術(shù)效果。而當洛克伍德來到荒原后，他所面臨的整個世界都具有著哥特特征，在呼嘯山莊中，人們對他的態(tài)度如同覆蓋地面的大雪一樣冰冷，當?shù)氐娜藗儗β蹇宋榈虏粌H沒有親切的問候和微笑，甚至對洛克伍德抱有仇恨與憎惡的態(tài)度。這里的人就像惡狗一樣隨時可能將洛克伍德咬上一口。而當?shù)厝藗兯哂械倪@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人性主要是因為他們受到殘酷的壓迫，從而導致了他們情感以及心靈的扭曲。而洛克伍德所表現(xiàn)出的不知所措與坐立不安也體現(xiàn)出了這種冷漠人性的無法忍受。

二 哥特文學特征在情節(jié)與場景設置中的體現(xiàn)

哥特文學中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場景設置總是給人以怪誕與恐怖的感覺，其中與幽靈或魔鬼等所進行的交流、對死亡的描寫成為了塑造這種故事情節(jié)與場景設置的重要手段。在基督教的影響下，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中多次使用了鬼混、魔鬼、有鬼附體等詞匯，宗教所產(chǎn)生的壓抑影響使艾米莉·勃朗特不自覺地向讀者傳遞著恐怖信號。另外，艾米莉的人生中經(jīng)過了母親、哥哥、妹妹的去世，這種對死亡的起身感受也讓將艾米莉·勃朗特籠罩在陰影中，但是同時也讓艾米麗·勃朗特具有了面對死亡以及書寫死亡的勇氣。因此，在《呼嘯山莊》中具有著許多死亡意向和死亡事件，并且死亡的形式也包括精神死亡、肉體死亡、他殺以及自殺等。并且這些作為故事情節(jié)的死亡事件也成為了推動故事發(fā)展的重要因素，其中老恩肖的死亡使希斯克利夫的生活開始走向苦難，弗蘭西斯的死亡讓辛德雷走向墮落，凱瑟琳的死亡使希斯克利夫的精神走向癲狂，而小林頓以及埃德加的死亡則讓希斯克利夫完成了自身的復仇。與早期哥特文學中過多描寫血腥恐怖場景不同的是，《呼嘯山莊》中對死亡的表現(xiàn)更重視對環(huán)境以及情感的描寫。例如，在老肖恩死亡的那個夜晚，“野風繞著宅子咆哮，在煙囪里怒吼，那聲勢就像一場暴風雨卷來一般。”艾米莉·勃朗特通過對環(huán)境的描寫塑造了沉重、悲傷以及可怕的氛圍。而在凱瑟琳死后，希斯克利夫“把頭往多節(jié)的樹干上撞去，抬起眼來，干號著，不像一個人，而像一頭快要給刀子和槍尖痛死的野獸”。這種描寫展現(xiàn)出了希斯克利夫的悲痛與癲狂，甚至展現(xiàn)出了希斯克利夫希望與凱瑟琳一起同眠地下的渴望。而在希斯克利夫的死亡描寫中，一種神秘的力量指引著希斯克利夫的靈魂離開了自己的肉體，這種與幽靈事件相似的描寫也體現(xiàn)出了明顯的哥特文學特征。

另外，哥特文學中對人鬼相通的描寫也對《呼嘯山莊》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如《呼嘯山莊》對洛克伍德夢境的塑造就使用了夢境與死亡之后的世界聯(lián)系起來：在凱瑟琳死后，希斯克利夫沉浸在痛苦之中，他再回到呼嘯山莊是通過破窗而入來對自己的痛苦進行發(fā)泄。在多年之后，洛克伍德來到凱瑟琳住過的房間，夢境中看到了凱瑟琳的歸來，蒼白的臉龐以及凄楚的嗚咽讓洛克伍德充滿了恐懼，在和凱瑟琳的拉扯中，被窗戶碎玻璃割破的胳膊流出了鮮血并滲透了床單。事實上，洛克伍德與凱瑟琳從未蒙面，因此洛克伍德相信他所見到的是凱瑟琳的亡靈。而仍舊深愛著凱瑟琳的希斯克利夫更加深信這種看法，因此希斯克利夫表達出了這種觀點：“我很相信鬼魂，我相信它們能夠，而且的確是生存在我們中間！”在對這一情節(jié)的描寫中，無論是亡靈、沾滿血跡的手還是被打碎的玻璃窗都具有著濃重的哥特文學色彩，這種場景不僅能夠讓讀者產(chǎn)生恐怖的心理體驗，同時能夠?qū)崿F(xiàn)與真實世界中真實事件的重合。這種具有哥特文學特點的情節(jié)與細節(jié)描述表達出了希斯克利夫運用亡靈說來對自身痛苦撫慰的情感，同時也為希斯克利夫的殉情以及戀人之間最終的團聚進行了鋪墊。小說結(jié)尾處描寫了希斯克利夫在死亡之后靈魂得到了解脫，并且與凱瑟琳的靈魂一起飄蕩在荒原之中，至此，小說中所描述的所有愛恨情仇都具有了山崗的基調(diào)，并且這一結(jié)局的怪誕以及神秘莫測也讓小說具有了神秘感以及震撼人心的文學力量。

綜上所述，《呼嘯山莊》雖然面世于維多利亞時代，但是在當時的社會文學中顯現(xiàn)得那么卓爾不群，它所具有的現(xiàn)代性，吸引了眾多的讀者與文學批評家進行解讀探討，這也決定了對《呼嘯山莊》中的哥特文學特征做出研究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艾米莉·勃朗特擺脫了維多利亞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的流行范式，通過塑造哥特式的人物、哥特式的環(huán)境、哥特式的情節(jié)以及哥特式的場景來使《呼嘯山莊》體現(xiàn)出了對哥特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當然這種繼承并沒有過分追求對恐怖心理以及其他感官刺激的塑造，而是更加重視對情感的表達。也正是因為《呼嘯山莊》中所蘊含的哥特文學特征以及這些哥特文學特點與其他哥特文學作品的差異，才使《呼嘯山莊》具有了經(jīng)久不衰、別具一格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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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黃麗，漢口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