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探討

摘要 綜觀西方近幾年的暢銷書排行榜，“中國”日漸成為熱門題材。21世紀后西方媒體眼中的中國有了很大改變，這種改變在人文類雜志駐華記者筆下最為明顯，關于“中國”的報道無論主題還是寫作模式均帶有以往不曾有過的特點，彼得·海斯勒的中國紀實系列寫作就是典型代表，他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客觀、真實地展現(xiàn)了當時中國的發(fā)展狀態(tài)。本文主要立足彼得·海斯勒中國系列作品，對其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進行探討。

關鍵詞：彼得·海斯勒 作品 中國敘事 模式 探討

如何看待國家、種族、語言及信仰等不同的人，是世界各國、各民族在交流之處就開始探討的課題。關于中國在他者眼中的形象，從來都不是一種孤立或固定的敘述，在不同的歷史語境中，人們的“中國敘事”模式也有所不同?！爸袊弊鳛楫斍皣H熱門題材，正在出現(xiàn)在越來越多海外作者筆下，成為圖書出版界一大熱點，在業(yè)內(nèi)和市場均獲得了相當多的好評。那批熱衷描寫中國現(xiàn)象的他國作家普遍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在中國生活或工作或很長時間，對中國的主流文化具有一定了解，《紐約客》曾經(jīng)的首位駐京記者彼得·海斯勒便是其中之一，他的中國三部曲是西方有關當代中國寫作的代表作。彼得·海斯勒作為一位外來者，他將冷靜客觀的視角聚焦在中國社會變革的普通生活中，通過第一人稱敘述中國現(xiàn)實正在發(fā)生的事，對當下中國的發(fā)展狀態(tài)進行了客觀而真實的展現(xiàn)。彼得·海斯勒看到了中國人身處其中，因習以為常而往往被忽略的社會特征和性格特征。在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里，人們能更快地讀懂中國。而在探討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前，我們首先應對其“中國三部曲”有一定了解。

一 彼得·海斯勒和他的“中國三部曲”

彼得·海斯勒，美國密蘇里州人，人們對他的熟知來源于其寫作的“中國三部曲”。從牛津大學畢業(yè)后，1996年彼得·海斯勒第一次來到中國，順江而下進入當時還隸屬四川的涪陵師專任教。當時彼得·海斯勒對中國的認識，大概與他的漢語水平相當。在涪陵，彼得·海斯勒對中國的認識逐漸從模糊到清晰，開始了他書寫中國的歷程。彼得·海斯勒將自己在涪陵的兩年經(jīng)歷以回憶錄體寫作成《江城》，《江城》是彼得·海斯勒“中國三部曲”的第一部。美國和平隊志愿者是彼得·海斯勒當時的身份，他到達那個半個世紀都沒有外國人居留的涪陵是一種偶然，2001年《江城》出版后大獲好評，彼得·海斯勒被評為關注現(xiàn)代中的西方作家中最具思想性的作家之一。在這種偶然之后，彼得·海斯勒憑借自己的先天稟賦，于2006年出版了第二部中國話題作品《甲骨文》。相對《江城》這一內(nèi)陸小城，彼得·海斯勒開始將視角延伸到中國邊疆甚至當下歷史時空之外。2010年，彼得·海斯勒出版了《尋路中國》這也是其“中國三部曲”最后一部。

彼得·海斯勒的《江城》、《甲骨文》、《尋路中國》都取得了較好反響，三本書作為一個整體成為彼得·海斯勒觀察中國的“三部曲”。在與中國話題糾葛的十余年里，彼得·海斯勒站在外來者的角度，對中國邊緣地區(qū)和主流之外的人群給予觀察，寫出了很多中國人本身熟視無睹的中國。在有關中國的寫作過程中，彼得·海斯勒不僅在其中加入社會學的研究方法，同時融入了記者采訪和文學寫作于一體，通過自己在中國長時間的親身生活與觀察，對個體在巨大變革過程中的細微變化進行描寫。彼得·海斯勒這個美國人在書中對中國的細節(jié)描寫震住了很多中國讀者，讓人們看到了普通中國人的生活在一個美國記者眼中的樣子，那些如同墻上的標語一樣司空見慣的日常細節(jié)，在彼得·海斯勒的筆下形成斑駁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文化景觀，讓西方和中國人自己看到了一個流離時空中正在發(fā)生巨大變遷的中國。

二 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敘事”模式

彼得·海斯勒來中國之前，并無固有想法，對中國的語言、歷史及政治等都沒有過多了解，這種純粹的旁觀者身份，使得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在遠離偏見中呈現(xiàn)了盡可能的真實。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中西之爭一直被認為是一場困難而持久的論爭。人們對個體的看法，是西方社會與中國社會最大的差異之一。對中國人來說，一個人與身邊每個人的關系是人們定位的主要元素。但彼得·海斯勒由于不帶任何成見，所以能夠于安靜的觀察中展現(xiàn)更真實的內(nèi)容。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是其在事發(fā)現(xiàn)場長期觀察調(diào)研結(jié)果中所獲取的第一手資料，這種親自經(jīng)歷的“調(diào)查報告”是很重要的。正是如此，彼得·海斯勒筆下的“中國敘事”一改西方傳統(tǒng)視域中的刻板描寫，帶有鮮明的個人特色。彼得·海斯勒的“中國敘事”中，不僅包含記者的敏銳、文學的表達，同時還夾雜著中國當下與歷史的隱蔽勾連。彼得·海斯勒的“中國敘事”，如同無拘無束的風，帶動閱讀者的自由神經(jīng)，使被習慣麻痹的人們思想僵死部分被輕松激活。

與西方之前傳教士式的接觸對比來說，彼得·海斯勒對中國的接近選擇了立足中國本身的中國方式?！督恰肥菍Ω⒘赀@樣一個小城變化的展示，在涪陵生活的歲月之于彼得·海斯勒無疑是尤為重要的。在那里，彼得·海斯勒學會了“接通地氣”。在《江城》當外教的期間，彼得·海斯勒學會了足夠多的中文，在越來越長的與涪陵接觸的時間里，他對中國文學乃至中國文化的內(nèi)部特征有了逐漸的掌握。彼得·海斯勒對中國的敘事立足中國的方式，跳脫了西方本身對中國的感知和認知范式，在內(nèi)心深處構建了有關中國的立體思想框架?！督恰肥菍Ω⒘曜兓恼宫F(xiàn)，其中間或穿插著不同文化的對比。當中國人看見涪陵周邊呈階梯狀的小山包，關注的往往是人，所敘述的通常為土地如何將人改變。而當彼得·海斯勒看見那樣的景象，關注的是人如何將土地改變成水稻梯田，從某種程度上說，彼得·海斯勒的這種想法回應了中國遠古“天人合一”的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通過中西、古今的對比，在有關中國的寫作中，彼得·海斯勒獲得了更加豐富而客觀的縱橫坐標。在長江三峽的利弊方面，彼得·海斯勒的切入點為寫作課范文，讓學生通過寫作來對重大問題進行討論，討論的結(jié)果可以看出三峽大壩的利弊都很明顯?！督恰分袑︳斞腹P下的“看客”也有所涉及，彼得·海斯勒將筆觸不僅深入到學生中，而且深入到小商販、市民等世界中，對中國小城內(nèi)部的復雜、豐富和矛盾盡量詳細而真實地展示出來。彼得·海斯勒在《江城》中的敘事摒棄了觀念闡釋，而是通過他國人的散點透視方法進行，他通過自己睿智的雙眼將中國內(nèi)陸小城日常生活的蛛絲馬跡連綴起來，最終形成了彼得·海斯勒式的歷史敘述軌跡。

《甲骨文》是彼得·海斯勒的一些未曾發(fā)表過的和以往作品中的論文集。雖然是一本論文集，但《甲骨文》的推進卻由兩條不同的線索平行進行。其中的主要線索圍繞著安陽甲骨文及考古學學者陳家夢等人的往事，另一條線索則是彼得·海斯勒個人在中國生活時期內(nèi)親身經(jīng)歷的各種標志性大事件，因彼得·海斯勒的親歷而顯得更加真實。與此同時，《甲骨文》還牽涉到彼得·海斯勒在涪陵所教授的幾位學生畢業(yè)之后的發(fā)展故事?！都坠俏摹分袃蓷l線索看似毫不相關，但在某一點歷史和現(xiàn)實卻意外地交匯，中國現(xiàn)實中的一些巧合比虛構小說中的故事更加戲劇化。彼得·海斯勒在對中國的寫作與采訪過程中，將“機緣巧合”看似誤打誤撞地融入到《甲骨文》中，為其中國敘事營造了一種淡淡的不可捉摸的神秘色彩?！都坠俏摹分袔缀醢酥袊▏笏兄匾拿舾性~，是一個對中國沒有什么好奇的作者的記錄。彼得·海斯勒的中國敘事無疑是多年來我們所一直期望的“客觀”聲音，站在“無興趣”這一起點上，彼得·海斯勒的“中國敘事”很少夾雜個人感情，這種冷靜的敘述反而更加直抵人心。

相對《江城》的“日記體”中國敘事和《甲骨文》的“平行推進”敘述模式，《尋路中國》的“中國敘事”則更像游記。在《尋路中國》里，彼得·海斯勒繼承了《馬可·波羅游記》不以道德雙眼對中國奇人怪事附加個人觀點的偉大傳統(tǒng)。彼得·海斯勒這一時期對中國有了更多關切，他對中國的敘事往往帶著正面的感情，對現(xiàn)場忠實地進行復原。從借用敘事學領域來看，彼得·海斯勒的《尋路中國》對限知敘事方式加以采用，他看到和想到的就是其要告訴我們的，在這本書中，彼得·海斯勒甚至開創(chuàng)性地采用了中國國畫式的留白方式。他的“中國敘事”摒棄了以往眾多學者中國敘事慣常使用的公共話語與陳詞濫調(diào)，他甚至設置了“陌生化”的語境給駕照題目引用。《尋路中國》涉及西、中、東三部分，空間跨度很大，彼得·海斯勒將東部工業(yè)區(qū)的興盛與西部的荒涼對比敘述，使得整本書中并置了中國的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與后現(xiàn)代，這種類似于不同時空的切換讓人深刻地感受到了當代中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沿著長城，彼得·海斯勒自駕西行，看到了與東部差異極大的荒涼西部，看到了很多在中國即將消失的村莊。除了這種沿著旅途而敘述的游記所見，彼得·海斯勒的《尋路中國》還講述了一些故事。比如三岔村，這個離北京不遠的村子躲在深山之內(nèi)，彼得·海斯勒經(jīng)常到三岔村住上一段時間，并在這里認識了魏子淇等一幫朋友，他目睹了魏子淇一家人的變化和中國農(nóng)民天性里存在的聽天由命思想。除了這些，彼得·海斯勒還敘述了自己經(jīng)常去的浙江麗水地區(qū)，通過對自己所認識的那些人的觀察，彼得·海斯勒看到了西方人不深入中國就無法看到的很多中國實質(zhì)。同時，彼得·海斯勒還指出了中國制造背后的種種危機，他對中國的敘述是兩面性的，在中國問題的認識上更加具體而客觀。

彼得·海斯勒的“中國敘事”，建立在其極大的耐心和精湛的細節(jié)基礎上。他的中國三部曲，類似于現(xiàn)代版的“東游記”，通過對中國文化和生活的深度介入，彼得·海斯勒實現(xiàn)了與中國的對話，向西方人呈現(xiàn)了一個他們所不曾真正認識過的中國，也向中國人呈現(xiàn)了自己習焉不察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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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長江師范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