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詞是有腿的 （組詩）

鳥瞰長白山天池

從飛機的眩窗里向下尋覓

團團白云干擾視線

目光向下向下再向下

微微搖晃的影像中

終于看到你的笑容了——

天池啊，你湛藍而深邃

是長白山神秘的眼睛吧

斑鳩

久未見你，乍一碰面

你還和以前一樣

憨憨地站在樹桿上

四處張望

你在警惕老鷹嗎

它可是個惡魔呀

取你性命從來不需要理由

這個，你懂

你不時地呼喊“姑姑”

前生你一定是個被姑姑領(lǐng)丟的孩子

孤苦伶仃，四處漂泊

時時渴望姑姑領(lǐng)你回家

姑姑沒有半點音信

——可能變成天鵝了

不會輕易認領(lǐng)你了

再喊只能徒增心碎

天空中隱藏有什么

烏云將天空壓得很低很低

仿佛那里隱藏著世界上所有的石頭

雷公疑惑了，抽刀劈砍，刀刀見血

原來那里隱藏著世界上最濃的血呀

當(dāng)那些血流到地上

卻變成了活躍的無色液體

那紅色的血讓誰吸去了

難道天空中隱藏著無數(shù)的吸血鬼？

雨中的小汽車

那些小甲魚在街道上肆意爬行

四肢騰起的水花像蝴蝶紛飛的翅膀

——他們是幸運的，甘霖之水天上來

他們受到了吉祥的澤被，神圣的沐浴

——他們是亢奮的，精彩的雨水豐沛

他們的思維浸潤飽滿，想象發(fā)達

他們的眼睛里充滿了血，背部閃著亮光

乍一看就像雨中的小汽車

雷陣雨

一件破棉襖在空中展開

無數(shù)珍珠墜落

地面上亂成一片

行人躲避，植物們瘋搶

有人在暴怒，嗯嗯著

不時向棉襖上扔幾把火

火車的鳴叫

一條蛇從夜的深處出來

瞪著大大的眼睛

騎著鐵道，身子像飛

情緒有些緊張

忽然，大吼一聲

將一腔不安吐在夜色里

走在時光的橋上

走在時光的橋上

腳下總有不平之物

啃腳板，刺腳心

是時光留下的碎玻璃吧

渴望來一場暴雨，聲勢浩大

沖走橋上所有的雜物或遺留

爾后，光著腳丫在橋上行走

或者跳舞——這是我唯一的愿望

能在時光之橋上旋轉(zhuǎn)著飛翔

二月二龍?zhí)ь^

年年二月二，今又二月二

年年龍?zhí)ь^，今又龍?zhí)ь^

節(jié)點控制在時令的掌心

撼動的幾率為零

抬頭轟轟烈烈

低頭暗箱操作

頭沉，削人的發(fā)

饑饞，啃豬的頭

野蠻的心做著野蠻的法事

旁觀者敲鈸，無一參透

一只藏獒

一家物業(yè)小區(qū)里，一只藏獒被

一位高貴的女人牽著，閑適地遛達

遛達成一只土狗的模樣

遙遠的青藏高原上，它的族人正披著

厚重的風(fēng)和稠密的紫外線，在追逐中奔跑

奔跑成世界屋脊上唯我獨尊的王

形容詞是有腿的

我崇尚簡單

不喜歡面前出現(xiàn)任何修飾

形容詞們總是缺乏眼力

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它們做我的定語

修飾我的高大和帥氣

修飾來的俊美不是

真正的俊美

我總是排斥修飾

卻總是被一層層修飾

能奈之何

形容詞是有腿的

勇敢的露珠

黑暗的指引，或

抓一縷月光的衣襟

逃離南天門

逃離廣寒宮

與純樸中混合純樸

與草莽中感知草莽

黎明來了，它們激動得歌唱

歌唱得周身發(fā)亮――

這是它們夢寐以求的時辰

此時的它們凸顯金子的身價

朝陽來了，舉著金色的令箭

收這些私自下界者回宮

離開塵世的一瞬間

它們依然歌唱，依然周身發(fā)亮

瀑布

大山的情思 豐富

傾訴的詩篇綿延不絕

讀者去讀，分不清開頭和結(jié)尾

句中沒有標點和符號

讀者不知該怎樣斷句和轉(zhuǎn)啟

只好憑借各自的悟性去潛心領(lǐng)會

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閱讀方法

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情感領(lǐng)悟

大山的詠嘆因此沒有雷同

櫻花

綻放時，撕心裂肺

死亡時，成群結(jié)隊

壯烈一族

用隆重的方式

激勵游覽的目光

長出蝴蝶

一匹馬在海邊奔跑

一匹馬在海邊奔跑

兩眼放射興奮的光芒

它把海洋當(dāng)成草原了

那是它可愛的家鄉(xiāng)啊

跑著跑著，它沒進了洶涌的波濤

出來時，披一身座頭鯨的皮膚

蛙鳴

任性的家伙，可勁叫喊

吵得夜晚無法入眠

村東鐘情的男子在咒你

村西懷春的女子在咒你

你可以不這么吵

也可以吵得不這么大聲

讓夜晚安靜地約會夜晚

讓村東平靜地約會村西

（戴俊馬，1968年生，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詩文集《模糊不了的情景》，詩集《天堂鳥》《站立的黃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