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科敏
1977年,我17歲,剛剛高中畢業(yè),別無選擇地上山下鄉(xiāng),去農村插隊落戶。
等我們這批知青下鄉(xiāng)后,才發(fā)覺我們是“最后的知青”。而這時黑龍江、云南等地的知青開始上訪并陸續(xù)返城。但在我插隊的公社對知青仍管得很嚴,規(guī)定我們一個月到公社集中學習一次。當時整個公社只剩下十來個知青。由于到公社學習,生產隊不僅給我們記工分,加上中午在公社食堂還有紅燒肉吃,所以每個知青都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公社負責分管知青的杜秘書是個文人,他知道我平時給公社廣播站寫過幾篇稿子,為了鼓勵我,就破例給訂了一份《中國青年報》作為獎勵。當我從田頭勞動回家,看到郵遞員塞在門縫里的這張報紙,不管肚子有多餓,人有多累,總是先看這份報紙。當時,報紙上正在連載張揚的《第二次握手》。這部小說曾經以手抄本在地下流傳,我在學校讀書時也抄過一些片斷。張揚因這部小說在“文革”中被判死刑,差點被槍斃。由于這種特殊原因,連載小說的報紙被我們村里的年輕人爭相傳閱。
插隊生活極其艱苦。白天流血流汗地在田間干活,回到家還要自己做飯解決溫飽。特別是到了晚上,插隊的地方沒有電燈,在漫漫長夜為了消遣寂寞,我總是點著油燈讀書寫信。在找不到書看的農村,我居然在昏暗的油燈下將“知青辦”贈閱的一套《毛澤東選集》看得滾瓜爛熟。像《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愚公移山》、《矛盾論》等篇章至今還能大段背誦。有時候,留在城鎮(zhèn)工作的幾位同學也和我通信,暢談理想,相互鼓勵。父親由于牽掛,幾乎每天都在給我寫信。他的信寫得很長。因此當我接到他的信時,總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有幾次我收到父親來信,拆開后發(fā)現(xiàn)在里面同時裝著好幾封日期不同的信,可見父親寫給我的信,并不是一氣呵成的。在這些信中,有對我冷暖的問候,以及告訴家里情況;但更多的是他對生產隊的關心。父子通信,縮短了橫隔在我們中間的距離,仿佛使我覺得父母就在身邊,增添了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
每次看到這100多封褪色的信,我都會想起那段插隊歲月。
責任編輯院黃艷秋